第三十三回 仙藥『篩膏涎』

第三十三回 仙藥『篩膏涎』

文明人一聲臉上有些變色,稍候又決然道:「我便不要了這舌頭,只要能讓他們和睦相處,又能消我娘的病痛,我從此做個啞巴也開心。」

夏雨來笑道:「誰讓你不要它了,只是讓你多巧用它。往後你在你妻面前只提你娘如何辛苦養育你們。在你娘面前只提你妻如何貞烈便是。我自去這般這般。」

文明人聽完點頭道:「若是她們還再吵架呢?我如何安排?」

夏雨來道:「這舌頭就在你嘴裏,你兩唇一合,這腿長在你身上,你抬起就跑,到這山上做個逍遙散人。」

說得詹大才和金學章都笑起來。金學章對詹大才說道:「這智囊子今日做起藥劑子了。我們且看他如何妙手回春了。「

夏雨來道:「說起藥劑子,只管這葯叫個什麼名字好呢?自古道:一物怕一葯,跳蚤粘涎跑不掉。就叫『篩膏(麻瘋病人)涎』吧。」

眾人又笑了一陣,夏雨來先取筆紙寫個條兒,便出屋來。

尋至天池邊果見文妻坐在池邊哭泣。那哭聲哀哀令人聞之好不凄涼,想來她心中必是覺得萬般委屈。夏雨來走了過去便挨着她坐下。文妻認得他是剛才進屋那三位秀才里的一個,只是見他行動輕佻,忙跳了起來退出幾步,指著夏雨來怒道:「你想做什麼?」

夏雨來坐在地上,整整自己長袍擺子,悠悠然抬頭說:「我與娘子一同賞景呀。來、來、來,娘子,我們且並頭坐着,說說體已話兒。」說着還拍拍身邊的地兒。

文妻罵道:「哪個縫裏屙出來的浪小子,也不知羞。老娘自有漢子,比你不知強幾倍,你若不快給我滾,小心老娘捻下你那話兒喂狗去。」

夏雨來被罵得好不開心,咧開嘴笑道:「你且莫罵,我是來救你出苦海的,你那男人有什麼用,一心只想着自已老娘,那顧著夫妻情份。如你這般花容月貌跟了這不知情識趣的一個混人,那是明珠暗投了,你且跟了我到城裏去,我們做對並頭鴛鴦過那逍遙日子。強似在這受氣。」

文妻抬手一巴掌就扇過來,夏雨來早有防備,就地上一翻避開那巴掌,就勢站了起來。文妻罵道:「看你一表斯文,卻是一肚子骯髒主意。我自家夫妻的事兒那用你來多嘴,你沒聽過床頭打架床尾和嗎?我們就愛打就愛鬧,怎麼着,看你瘦得猴兒似的,一付養不活的樣子,你能有這氣力?你能知這情趣?快給老娘滾下山去。」

夏雨來見這她果然貞烈,收起那嘻戲之象,裝出那一臉的正經來產道:「嫂嫂別生氣,學生方才不知嫂嫂為人,只道你果如你家婆婆汽言,是個貪圖享樂之人。」

文妻一聽,氣得七孔冒煙。跳着腳大罵起來:「這老姿娘,到處敗我名聲。我一個好好的女兒家,父親自小便嬌養著,若不是父親生意不濟,家計難持,我怎會落得賣身為奴,我一個清白身子給了他兒子,她還這般損我,她這是要拆散我們夫妻母子。這日子叫我怎過下去呀。要不是念著夫妻情份,孩子幼小,我便一頭跳進這池裏算了,我死後做了鬼我再慢慢找這老姿娘討債。她以為我不知道,她是想把我賣了,上次有個收山貨的來了,跟她在屋裏悄悄地說了好一會話,連錢都談好了。」

夏雨來道:「這樣啊!你可不能讓她得了逞了,依我看來,你還是死了好,死了她便賣不了你,俗話說得好:衫破才是衣,畝(潮人對妻子的稱呼)死才是妻。你若在他家死了,他便得認你這個妻,得給你立牌位,每年祭拜你。要是真讓她賣了,那豈不是白便宜了她,就你這般姿色,把你賣了,另給你男人買個山裏女人她還有得賺呢。」

文妻聽他這麼說,那心氣兒倒全被激出來了。咬着牙說道:「我偏不死,她想賣了我我便先整死她,最多給她償命。一拍兩散,誰也別想好過。」

夏雨來嘆息一聲道:「你這麼年輕把命賠了她一個老太婆,不值呀,再說,她現在死了倒安樂了,你死了你那孩兒怎辦?」

文妻聽得這話,便又哀哀地哭了起來,道:「可不正是念著孩兒年幼,夫妻恩愛的份上,我才忍下來。可有為老姿娘一天,我這日子就一天難過。也不知哪天她真把我夫說動了心,把我就賣了。」

夏雨來問:「她若真的賣了你,你可怎辦?」

文妻道:「一女不侍二夫,況我夫妻恩愛,我決不負我夫,她若賣了我,便死給她看。」

夏雨來說道:「你如此年輕,又有幼兒,死了可惜。我這裏有個主意,就不知你敢不敢做得。」

文妻道:「我死都敢了,還有什麼不敢做的,便是殺人都敢。」

夏雨來道:「殺人都敢么?這就好,你這樣等着她來賣你,不如先下手為強。」

文妻問:「下什麼手?」

夏雨來道:「毒死她!」

文妻嚇了一跳,退了幾步看着夏雨來,聲音都抖了:「毒死她?這人命關天呀!要是被人知道了,那我還不得給她償命。」

夏雨來道:「所以,這下毒還得下得高明。不能讓她便死,要讓她慢慢地死去。」

文妻問:「那得用何葯?」

夏雨來道:「你且聽我說,這府城城東有一家回春藥店的,店裏有一種葯,名叫『篩膏涎』,這『篩膏涎』是仙藥,能治病也能要人的命。把它貼在人的肩上,那葯慢慢地侵入人體內,第一年慢慢地腐蝕掉人的硬骨頭,讓她變成軟骨頭,使這人的脾性會慢慢地變軟,再用藥兩年,這人聽什麼看什麼都順了,那是她的眼中丁耳中刺也撥掉了,再用個十年八年的,她全身骨頭便都化了。到哪時,誰能知道是你下的毒,便是你夫君也不能知曉。」

文妻聲音顫抖著道:「這、這樣做總是有損陰德的。再說,她如何肯讓我用藥?」

夏雨來道:「那跟她說這葯是治風濕的葯貼,她便會用,你再從此對她好些,也算是給她做些彌補,再給她家多生幾個孩兒,興了香火,也可補你的陰德。」

文妻定了定神兒,便道:「這城東有家回春藥店我做是知道,只是從未聽說有什麼『篩膏涎』,你不要騙了我。」

夏雨來一付委屈的樣子道:「你這女人好不識相,我是見你可憐才給你出的這主意,你道這種葯隨便便能買到么?這可是禁毒。藥店裏買這種葯,一旦被官府捉到,便是要抄家殺頭的。得了,你既不信,我也不跟你多說,告辭了。」說完轉身便要走。

文妻忙拉住他衣襟道:「我婦道人家沒見識,你不要怪我。我這就下山進城買去。」

夏雨來道:「可不敢就這麼去買,人多眼雜地,藥店的人自然不敢賣給你,便是沒人時,不識得你,也不敢買給你,只怕被官府知道了拉去殺頭。這樣吧,我與那掌柜的有些交情,我這裏給你寫了個條兒,你拿去偷偷交給掌柜的,便能買得這葯。」說着,從袖袋裏取出條兒來,交給文妻,又一再交待:「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不可讓人知道。知道了,於我無礙卻於你不利。」

文妻拿了條子,揣在懷中,忐忑不安地回土屋來。夏雨來跟在後面,遠遠見詹大才、金學章和著文明人正立在屋前往這邊眺望,夏雨來在後面偷偷做了個手勢,眾人會意而笑。

文妻回到土屋,便淘米下鍋生火做飯,再不提給婆媳恩怨來。文明人也便殺雞洗菜,不一會整出一桌熱食來。飯後,文妻又和面煎餅,為三位秀才準備了充足的乾糧。這天正午時分,文明人的土屋中一片昇平。

下午,三人別了文明人夫婦,帶着乾糧下了烏崬峰,在這連綿的山脈中自在地漫遊。行至一處,忽聽得有水聲流動,金學章喜道:「必是到了鳳鳴澗了。」三人順着水聲,分開山毛叢樹,尋至一小溪旁,便聽得那嘩嘩水聲從上游流傳來。這小溪流水,清泉輕鳴,令三人不覺心曠神怡。三人順着小溪向上遊行進。便見有一處瀑布,此時冬季未盡,雨水未至,這山上泉水不豐,瀑布流量不大,然卻令流水之聲在這幽山之中更響清絕。三人但見飛流擊石,濺珠無數,溪中游魚見人不避,不覺起了詩興。

詹大才便道:「當此美景,我三人何不聯詩一,好教日後有個回想的由頭。」

金學章卻道:「我此時心中既景得了一佳句,卻好做個對子上聯,你二人可既景對個下聯出來,可不也好。」

夏雨來道:「什麼好句子,當說來聽聽,看看我二人能不能對得。」

金學章便高吟道:「鳳山鳳鳴澗。」

夏雨來與詹大才不由大聲叫好。這上聯有情有趣,更兼得有聲有色,有境有物,二人沉吟之下,竟對不上來。

詹大才道:「這次卻是被學章佔了先機了,這般卻如何對好。」

夏雨來也道:「我此時搜腸刮肚卻也是對不出下聯來。」

金學章不由得意:「對不來么,依我看來,只怕這便是個絕對。」

夏雨來心中不服,便道:「世事無絕對,想我中華名跡無數,未必就沒可對這鳳山之鳳鳴澗的。只是我們受見識所限,未知而已。」

金學章更是得意,說道:「便是如此,你們可慢慢想來。」說着解下自己腰間佩的一塊玉來說:「我將這玉做個彩頭,誰能對得出佳句來,便把這玉送他。」

夏雨來道:「你請將它收好了,他日我必要取它。」

三人繼而在這清溪鳴泉邊上盡情玩耍,吟下佳句無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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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州鬼才夏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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