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啪一聲,水杯應聲碎裂,上官棄眸心殺氣迸現。

杯子破了……

黃小蓉瞪著一路上已經不知掐破幾隻杯子的上官棄,萬分無奈。

「流血了,我說上官大俠,你別這麼激動行不行?杯子破了事小,受傷事大。」抹抹手,黃小蓉扳開他的手掌,小心翼翼取出碎片,像個小老太婆般碎碎念。

「我最討厭仗勢欺人的惡霸。」

「是、是……」

「我認得那些人,官府正懸賞他們的項上人頭,總共三千兩銀子。」

「欸,上官大俠,你該不會想……」黃小蓉來不及說完,便看著上官棄舉步往惡漢的方向走去。

黃小蓉阻止不及,只得摸摸鼻子,端著半隻烤雞遠離戰區。

反正架是打定了,至少得顧好她的中飯。

「臭小子,你想做什麼?」羅煞門的爪牙見身後一雙眼睛陰冷冷瞪著自己,不滿地喝問。

「收帳。」上官棄冷冷一哂。

「收什麼帳?」

「一、二、三,你們三顆腦袋瓜子剛好值三千兩,我收下了。」他面無表情的回答。

「大膽,你知道我們是什麼人嗎?」見他出言不遜,羅煞門爪牙怒問。

「當然知道,羅煞門的走狗。」上官棄不慍不火地吐出答案。

「找死!」羅煞門爪牙憤怒地掄起大刀往上官棄砍去,剎那間客棧里的人倉皇地鳥獸散,只剩下躲在一旁繼續啃雞腿的黃小蓉和二樓雅座里的神秘客人。

「少爺,那是她嗎?真的是她嗎?」二樓雅座內,塊頭高大的男子緊張地問,似乎坐立難安。

「是她沒錯。」眸光落在底下激斗的身影,軒轅凌過於平靜的聲調教人猜不出心中所想。

「真的是上官娃娃……」尚鍾難以置信地喃喃重複,這下他真的坐不住了。「少爺,我們不管嗎?」

「再等等吧!」

「是。」有些猶豫的應聲,尚鍾目光不曾稍離,緊張兮兮的。

軒轅凌看著上官棄單薄削瘦的身影,眉心聚攏。

多年不見,她的身手更加矯捷了,只是,曾幾何時他教她的保命功夫變成了置人於死地的招式?

到底是什麼改變了她?

心思流轉間,他眸光忽地一凝,低喊,「尚鍾!」

「是。」總算聽見命令,尚鍾迫不及待地掠空而下,拔刀替羅煞門惡漢擋住致命的一劍。

「娃娃,劍下留人哪!」他大喊。

「尚叔叔?」聽見再熟悉不過的嗓音,上官棄聞聲回頭,整個人僵住了。

尚叔叔居然在這裡,尚叔叔和師父向來形影不離,那麼……

上官棄直覺往上看,在看清二樓白衣男子的剎那間,感到一陣暈眩,胸前的半玉玦彷彿狠狠灼燒,那是他一輩子都不會錯認的身影──

師父!

過往的種種浮現腦海,像是才剛發生過的事……羅煞門爪牙是趁什麼時候偷偷開溜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心好亂,耳朵只聽得見如擂鼓的心跳聲。

軒轅凌緩步走下樓,窗外微風拂過,烏黑如緞的髮絲輕揚,映滿上官棄眼瞳。

「你是黃小蓉姑娘吧?在下軒轅凌,勞煩你送葯來了。」微微躬身,軒轅凌朝黃小蓉含笑開口。

送葯?!聽見軒轅凌的話,上官棄忍不住多看他一眼。不知是她的錯覺嗎?總覺得師父好像比記憶中更蒼白了。

咦?!

美眸倏然圓睜,黃小蓉震驚得下巴像快要掉到地上。

他、他、他……跟前這名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長相好看到沒天理的文弱書生居然就是鐵卜神醫軒轅凌?!原來他不是白髮蒼蒼的老爺爺?!

黃小蓉吃驚得無以復加,一臉獃滯。

難怪這世上鮮少人知道鐵卜神醫的下落,除非他親口承認,不然就算他每天在大街上晃來晃去,也沒人猜得到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軒轅凌!

「在下接到尊師口信,特來這裡等候黃姑娘。」像是對她的反應見怪不怪,軒轅凌只是微微一笑。他成名太早,名滿江湖時才十三歲,大家對他難免會有諸多揣測。

「軒轅老……」黃小蓉吐了吐舌尖,急忙改變稱呼。「軒轅前輩,這是您的葯。」她趕忙從懷中掏出錦盒。

「謝謝。」

軒轅凌示意尚鍾收下,這時眸光總算落在始終不發一語的上官棄身上。

「珞兒,這些年你過得好嗎?」軒轅凌含笑問,輕描淡寫的語氣好似他們只是再普通不過的故友。

「……」深深凝睇師父熟悉又陌生的俊顏,心臟一下一下震得她胸口好痛,她迷惑地回望他,不明白為何師父能露出這般溫和的神情,彷彿什麼事也不曾發生過?

「珞兒?」

上官棄依舊咬唇不語,她眼眶泛紅,持劍的手握得死緊,身子忽冷忽熱,彷彿隨時會昏厥過去。她日思夜想的師父就在眼前,她走過千山萬水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師父,如今終於相見,充塞在她胸口的除了喜,還有更深的怨。

「珞兒?」聽見軒轅凌這麼喚,黃小蓉好奇地左右張望,眼看偌大的客棧里除了躲在桌下的老掌柜外只剩他們四個人,他在叫誰呀?

「珞兒,你還在生我的氣嗎?」沒有對黃小蓉特別解釋,軒轅凌輕聲問。

緊咬著唇,上官棄仍舊沒吭氣。

「若是你不想跟我說話,我也不勉強你。黃姑娘,我們先告辭了,勞煩你大老遠送葯過來。」軒轅凌轉頭對黃小蓉說道。

「哪兒的話,是我該做的。」黃小蓉揉揉鼻子,笑容靦覥。

能見到鐵卜神醫是她三生修來的福氣,雖然他的模樣和她想像的有著天差地遠。

見軒轅凌要走,上官棄咬緊唇瓣好不甘心,他就是能不痛不癢地輕易舍下她,他就是能……

「……師父。」一如從前,她從身後拉住他雪白的袖袍,不爭氣的淚珠兒從眼眶滾落。

是呀!她是在生他的氣,氣師父輕易看這麼開,氣師父真的避不見面……

氣他的鐵石心腸。

見她拉著自己的衣袍,從前的種種掠過眼前,想起她倔強的性子,軒轅凌無聲嘆氣,「小笨蛋。」

小笨蛋……

好久不曾聽師父用這麼莫可奈何的語氣念她,上官凌的淚水再也止不住的放肆狂奔,這一回她乾脆撲進軒轅凌懷裡哭個徹底。

「師父──」

師父最壞了、最狠心了!當真就這樣不要她了,三年來她一個人孤伶伶的浪跡天涯,不知道該何去何從,嘗盡辛酸和艱難……

「他們……他們……」黃小蓉目瞪口呆。

他們兩個大男人為什麼抱在一起?!軒轅前輩為什麼抱著她的上官大俠?!

「黃姑娘,她是我家少爺唯一的徒弟上官珞,他們已經整整三年沒見面了。」見她一臉驚嚇,站在一旁跟著拭淚的尚鍾解釋。

「軒轅前輩唯一的徒弟上官珞?」因為太過震驚,黃小蓉像只九官鳥重複他的話。

「是呀!你說這一幕多感人啊!」尚鍾嘆息。

「可是……可是兩個大男人抱在一起多奇怪啊!」黃小蓉結巴。

「哪來兩個大男人?」尚鐘不明白的望她,這才反應過來她誤會了什麼。「哦!原來你誤會了,上官娃娃是名姑娘,不是男人。」

是姑娘,不是男人?!

上官大俠其實是名姑娘……青天霹靂啊!這個事實震得黃小蓉欲哭無淚。

原來她暗戀的對象居然是個女人啊!

客棧內昏黃燭光搖曳,軒轅凌和上官珞對面而坐,她眨也不眨地凝睇他被火光映照、昏暗不明的側顏。

軒轅凌正幫她包紮掌心的傷,他的神情一如往常平靜,瞧不出一絲情緒波動,難以猜測此時他在想些什麼。

不,應該說她從來都不曾明白師父在想什麼。她微惱的想。

「師父這些年過得好嗎?」心裡有好多話想說,卻不知從何說起,真正說出口的,偏是最無關緊要的一句話。

「不就是這個樣子,」軒轅凌微笑。「尚鍾很想你。」

那師父呢?師父可曾想她?

不敢問,也問不出口,上官珞咬了咬唇。「師父──」

「嗯?」

「黃姑娘送什麼葯給你?」恨自己口拙,好不容易見著師父,卻只說得出這些廢話。

「冰蠶蛹。」

「冰蠶蛹?」上官珞愣住。印象中師父曾告訴過她冰蠶蛹是天下奇毒之一,雖然那已是好久以前的記憶。「師父為什麼需要冰蠶蛹?」

輕輕的,軒轅凌薄唇勾起幾不可見的笑痕。

不管過多久,這丫頭還是跟從前一樣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

「養身。」

養身?!用冰蠶蛹養身跟拿砒霜泡茶喝沒啥兩樣。上官珞攬緊眉頭,一臉不信。

師父有事瞞她,師父沒說實話!

「珞兒,你居然把手摺騰成這副模樣,別忘了你是姑娘家,遲早要嫁人的,怎不懂得愛惜自己?」軒轅凌仔細在她掌心傷口敷上翠綠藥膏,原本白瑩細嫩的柔荑如今布滿傷痕,讓他不禁懷疑這些年她到底怎麼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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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兒真難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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