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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忘我地、儘可能地向遠方行走的途中,周圍逐漸昏暗下來。天空的模樣變得很怪異,最後開始下雨。即使下雨亮一郎也還是在走。德馬逃獄

的事情也許已經被發現了。用的那些小花招還不知道還能獲得多少時間。

但是雨勢逐漸變大,風也颳得好像暴風一樣。昏暗得看不到道路。無論前進還是退回去都變得很困稚。德馬抓住站在沒有道路的道路上的

亮一郎的手。就好像在黑暗中暢行無阻的貓一樣,快步走向那狹窄道路的前方。過了一陣,眼前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好像是燒炭用的小屋。

敲門也沒有回答,也沒有有人的跡象。進了裏面后,最初因為太黑什麼也看不見。過了一陣眼睛習慣后,逐漸模糊地看見了周圍的樣子。

房間裏面放着木頭和炭,在中央的圍爐裏面還有火柴。亮一郎試圖點火,是德馬阻止了他。

「……點火的話會冒煙,可能會被人發現我們在這裏。」

亮一郎苦笑着自己的無知。

「但是,這麼暗什麼也看不見啊。」

「那有燈。不知道有沒有燈油,但是這沒窗子,只能稍稍點一會兒吧……」

燈中還殘存着少量燈油,點上火打量了一下周圍。地板是粗糙的木頭拼成的,房間的角落放着裏面的棉花都漏出來的薄薄墊子,除此以外

就沒有別的。

亮一郎和德馬脫下鞋子進入房裏。站在地板上,服裝下擺的水滴滴答滴答落下來。穿着濕漉漉的衣服很冷,亮一郎脫下上衣、褲子和襯衫

,只剩下內衣。他因為寒冷顫抖著,正要蓋上墊子的時候,回頭看到德馬還穿着濕漉漉的巡查制服,抱着膝蓋坐在那裏。

「那……脫下衣服晾乾一下如何?」

「我不冷。」

雖然這麼說,燈下他的臉孔卻是一片蒼白,嘴唇也是紫色的。

「你不是在發抖嗎?」

德馬頑固地搖頭。也不能強行剝掉他的衣服,亮一部用手指撓著濕漉漉的頭髮。外面雨聲大作,好像在刮暴風雨一樣。

「下這麼大雨,追的人也沒有那麼容易能上山了吧?」

一直抱着膝蓋低着頭的德馬,突然站起來穿起濕的鞋子。

「你去哪裏?」

問他也沒有回答。亮一郎沒穿鞋子就跳下去抓住德馬。

「……我要下山。只要我回去,一切就都解決了。」

「不行。」亮一郎的手指用力,「我絕對不讓你去。你出去試試!我馬上在這個小屋上吊!」

「你沒有真的打算死吧?」

被說中的亮一郎說不出話來。

「亮一郎的體貼,我已經充分感受到了。所以請您忘記我。忘記我,獲得幸福。」

「我……」咬緊嘴唇,「我沒有你,就無法獲得幸福。」

德馬寂寞地笑出來:「沒有那種事。即使沒有我這種人,亮一郎也可以幸福。最初也許還會想起一些我的事情,但很快會和和夫人產生感

情,生下孩子……」

「我愛你。」

對於亮一郎的一生一世的告白,德馬也沒有露出吃驚的表情。

「因為愛你,所以想和你在一起。」

德馬只說了一聲「謝謝」,就低垂下頭。亮一郎不知該如何解釋這句話的意思才好。自己做了告白,他是討厭還是高興,抑或是迷惑呢?

想知道的是這一點。

「雖然也許被我這種人喜歡,也只是給你添麻煩……」

試探地嘀咕著,德馬慌忙抬起臉孔說「沒有那種事情」。

「如果我說我要你你會怎麼辦?」

德馬再次沉默。就算不詳細說明,我要你這個詞意味什麼他應該也會知道吧?沉默之後,他用顫抖的聲音回答「很為難」。

「為什麼為難?」

「因為我無法回應亮一郎的心意。」

「為什麼?」

「……您是馬上就要娶親的人,這樣不是不道德嗎?」

攤開兩手怒吼「笨蛋!」后,德馬穿着制服的肩頭一抖。

我為了見到你,在未婚妻的我足立前面下跪,懇求他幫我忙。帶着你逃走的事情,也等於給足立的臉上抹黑。足立也不會想要個帶着犯人

逃走的男人做女婿。這件親事已經完了……因為你的緣故。「

德馬露出快要哭出來的表情:」所以,所以我說要下山啊。現在還不……「

」下山又能怎麼樣?你以為你一個人回去,我就能無罪嗎?當然是被定為越獄罪,一直被追捕到被抓到為止啊。「

」要怎麼辦?「

」事到如今已經不能怎麼辦了。「

面對癱在地上的男人,亮一郎進一步追擊:」都是因為你的緣故。好不容易才能見到你,你卻說出好像要生離死別一樣的話。因為你說那

種話,我才覺得不能不把你帶出來。「

德馬垂著腦袋說」如果死掉好了「。

」原本想說至少把夫人的遺物交給您……我痛恨自己的留戀。「

亮一郎跪在德馬前面:」你不能死。我不容許你比我先死。「

德馬左右搖著頭:」請您,請您原諒我。「

」我說了我愛你吧?你要為我活下去。「

被暴風雨般的狂風吹着,小小的炭屋咔咔地搖晃起來。

」……就算再怎麼說愛我,亮一郎不是也要娶夫人嗎?

伴隨着哭泣的抱怨,讓亮一郎睜大了眼睛。

「也許在亮一郎心中,你愛我,與你娶夫人是不同的事情。但是我不是能若無其事地看着喜歡的人去愛其他人的人。」

站起來,亮一郎抓住德馬的右手。把他拉到身邊,用力搖晃他細瘦的肩膀。

「你愛我嗎?」

沒有回答。

「我在問你,你愛我嗎?」

他性急地搖晃着德馬的肩膀,德馬用雙手捂住面孔。

「如果不愛你……」

他顫抖的嘴角終於動起來。

「……如果不愛你,我怎麼會侍奉毛病一堆的任性男人二十年。」

第三度的接吻。第三次吮吸着他的舌頭。被抱緊的身體雖然在顫抖,但是一點也沒有抗拒自己。

嘴唇離開后,德馬把手放在背後,逃跑一樣往後蹭去。但也沒有拉開到伸出去的手指碰不到的距離。

臉頰微微泛上紅暈,變紅的嘴唇好像山茶花一樣。那種楚楚可憐,害羞地低垂著頭的樣子,瘋狂地剌激了雄性中某種猙獰的部分。亮一郎

不打招呼就開始打開那濕漉漉的制服的紐扣。德馬緊緊看着亮一郎的手指,在紐扣全都被解開的時候,亮一郎不客氣地把手伸進了衣襟。

「請、請不要這樣……」

即使要求他住手,德馬也沒有撥開亮一郎的手。他以快哭出來的表情看着伸入胸前的手。亮一郎從上到下緩緩撫摸着手指碰到的冰冷肌膚

。掌心碰到了小小的硬東西。在想着要看這個的時候,他就大大地分開了制服的前襟。瘦弱的、浮現出肋骨的胸膛出現在眼前。在那好像雪一

樣潔白的肌膚上,只有小小的突起周圍染著淡淡的色彩。那個樣子說不出的淫靡。將臉孔靠近那淫靡的部分,亮一郎把它含在了嘴裏。

「啊……」

短暫的悲鳴聲。亮一郎用力吸吮著那小小的乳首。輕輕咬着,用舌頭來滾動,好像嘆息一樣的呻吟泄露出來。臉孔繼續埋在胸前,亮一郎

的手搭上了制服褲子。濕漉漉的褲子無法順利地脫下來,焦躁的亮一郎抓住左右的褲腰,一口氣扯到了腳邊。

沒有穿兜襠布的德馬,這一來下半身就赤裸了。雖然至今為止沒有表現出一點類似的抵抗,但他此時紅著臉按住了前面。因為按得過緊,

亮一郎無法碰到他的前面。但亮一郎沒有強迫他,只是撫摸着他富有彈性的臀部,緊緊抓住。

「為什麼不穿兜襠布?」

德馬耳朵都通紅了,小聲地說:「不見了……」

左手,右手,緩緩地解除他對下面的防禦。大概是任命了吧?德馬不再掩蓋前面。亮一郎將他的雙腿左右大大分開。

分身在薄薄的草叢中已經興奮起來。圓潤的前端好象紅蓮一樣美麗的色彩。亮一郎將頭埋入股間,把蓮花含在了口中。天鵝絨一樣的觸感

讓他執拗地動用着舌頭,於是傳來了壓抑著的呻吟。

包緊了體溫已經完全上升的身體,亮一郎將自身的體液塗在了更深的場所。對於那連手指都覺得緊的地方,他不安於是不是會弄壞,但是

已經無法停止了。不出所料,那裏非常狹窄。。德馬雖然表情痛苦地閉上眼睛,但沒有說出一例類似「好疼」「不要」的話來。緩緩推進,亮

一郎的自身終於完收納在那裏了。

「難受嗎?」

如此詢問眼淚朦朧的德馬,他堅強地搖頭。亮一郎溫柔地撫摸着他那濕潤的頭髮。

「結束后我立刻拔出來。」

耳邊聽到了輕微的聲音說「不要」。

「有我在很疼吧??表情這麼痛苦……」

德馬將手環繞在他的脖子上。

他用淚眼凝視着亮一郎。

「在第一次接吻之後,淺薄卑賤的我總是在想亮一郎什麼時候能再次碰我,一直都在等待着。」

「可是你看起來完全若無其事,好像完全沒那個意思不是嗎?」

德馬垂下了被淚水打濕的睫毛。

「沒有說過喜歡我的人,我根本無法主動吧?我所能做的,頂多只是……」

說到這裏,德馬在摟抱亮一部的脖子上加了幾分力氣。

「……下面不穿東西……」

想到那個時候,身邊的德馬和服下什麼也沒有穿地等待着自己,就覺得無法忍耐了。

「你想要我嗎?」

在耳邊低語后,亮一郎一挺腰。德馬緊緊抱住他,發出了小小的悲鳴。

「你想要我到了這種程度嗎?」

明明說了不穿內衣等待着自己,德馬還是搖頭。

「說謊!」

以語言苛責他之後,德馬終於哭了出來,亮一郎不得不道歉。

「我知道至今為止亮一郎的對象都是女性。所以覺得如果有那個的話也許會掃興……」

一邊哭泣一邊進行的告白,格外讓亮一郎興奮。過於惹人愛憐的德馬已經使他快要瘋狂了。好像野獸一樣動着身體,亮一郎深吻著德馬。

直到耳邊的聲音變得沙啞,最終昏過去為止,都不停地、貪婪地愛着他。

在慾望熄滅之後,亮一郎也抱着德馬不肯鬆開。兩個人赤裸裸地縮在炭屋的墊子裏面。一邊撫弄著頭髮,一邊進行着不知道是第幾次的接

吻。德馬的眼神模糊,身體鬆懈了下來,完全讓亮一郎為所欲為。

燈光不知不覺消失了,暴風雨似乎也消減了威力。

「天亮后就逃走。」

亮一郎用雙手捧住德馬的面頰。

「逃到哪裏都可以。雖然不知道可以去哪裏,但是我絕對不會再放開你。所以你也哪裏都不要去。」

德馬小小地點頭。

「儘管不能舉行婚禮,但我的伴侶只有你。我一生只有你一人。你明白嗎?」

亮一郎用舌頭舔去他眼角的淚水。

「不要再對我隱瞞什麼。」

強調后,亮一郎詢問:「為什麼偷牛?」

接近到了沒有距離的身體顫抖起來。

「為什麼這麼多年來都在偷牛?你和那個沼神約定了什麼?」

「只有這個不可以……」

亮一郎抓着德馬的頭髮。

「對於一生只有你的我也不能說嗎?你還打算隱瞞我嗎?」

德馬藏起面孔,蜷縮起身體,就好像被拋棄的貓咪一樣顫抖著。亮一郎一邊後悔著自己的性急,一邊溫柔地撫摸他的脊背:「對不起。我

不生氣,我不生氣……說吧。不管你說什麼,我也不會討厭你的。」

德馬顫抖辛苦一點點靠近亮一郎。緊緊抱住后,終於張開了沉重的嘴巴。

「……二十年前,我看到夫人被沼神吃掉。明明就在身邊,卻什麼也沒能做。所以,我拜託它至少留下一樣遺物。於是沼神說如果我能二

十年每年把一頭牛沉進沼澤,就還給我一樣東西。」

遺物,聽到后亮一郎想起了德馬給他的母親的指甲。

「難道,那個指甲……」

德馬輕輕點頭。

「你是白痴嗎?」亮一郎怒吼,「就為了一片指甲,你偷了二十年牛嗎?」

「請你原諒,請你原諒。我是愚蠢的人。我是內心被鬼吃掉的畜生。」

「我看不見你說的什麼鬼!」

亮一郎怒吼。德馬之所以偷牛,是因為想要母親的遺物。而他想要那個是為了誰?即使二十年都失去語言,還繼續遵守約定,是為了誰?

因為害怕對偷盜的罪惡感逐漸淡化,而不得不說想去死,又是為了誰?無形的鬱悶讓胸口作痛。

亮一郎用力地吻上了為自己的怒吼而在顫抖的嘴唇。

「你是傻瓜。」他在顫抖的耳朵邊低語,「大笨蛋!但是就算是這麼笨,就算你養著鬼,我也不會扔下你……就算硬拖着,我也要帶你走

。」

亮一郎直直地盯向德馬的眼睛。

「每個人的心裏都有鬼。我的心裏也是有骯髒的鬼的吧?你的鬼只是剛巧可以使用罷了。」工V141

以使用罷了。「

德馬大大張開眼睛。

」我不知道你的鬼是紅是藍。但是不要再次為了我使用……我不要你小看自己,說自己是畜生!「

德馬再次哭泣起來。耳邊傳來沙啞的哭聲。他抱緊了亮一郎的脖子,久久不肯放手。

在黎明前,他們在半昏半暗的時候離開了燒炭小屋。雖然風雨停息了,但是路非常泥濘。本來很矯健的德馬好幾次滑倒,最後還是亮一郎

看不下去拉起了他的手。他們手拉着手不斷地爬著山。過了一小時左右,似乎從遠方傳來了人的聲音。停下腳步,豎起耳朵,確實有人的聲音

。而且不是一個兩個人。聽到的人聲逐漸接近。

」找到了!「

終於被發現了嗎?亮一郎緊抓着德馬的手奔跑。跑着跑着手一沉,回頭看去德馬跪在了地上。

」怎麼了?「

」請你扔下我。「德馬嘀咕著。

」你說什麼?站起來!「

」站不起來,腿軟了。「

亮一郎背着不情不願的德馬走起來。但懸背着人走的話步伐無論如何都會變遲緩。在他咬牙逃走的路上,出現了一個岔路口,他選擇了左

邊狹窄的道路。

穿過了灌木叢生的小道后,視野突然開朗起來。在平地上有個沼澤,大約有三間房子那麼大,旁邊有巨大的柳樹,還有個小小的祠堂。然

后道路在沼澤前一下子斷掉了。

背後的德馬啊地叫出來。在他對亮一郎說」這前面過不去,請回頭「的時候,周圍已經被四名巡查所包圍。

」是犯人田中德馬,和幫助他越獄的佐竹亮一郎。「正面的巡查怒吼,」如果你們老實的話,我們也不想動粗。乖乖讓我們逮捕吧!「

亮一郎把背着的德馬放到地上。

」你逃走吧!這裏我想辦法。「

在他耳邊說了后,德馬搖頭說」不要「。

」不要逞強了,快逃走!「

」不要。「

德馬抓住亮一郎的手:」都是因為我和沼神大人的約定。「德馬不但沒有逃到後面,還試圖走到前面來,亮一郎慌忙拉住他。

」是我一個人預謀越獄。這個男人只是什麼也不知道地被我利用了。他沒有任何罪,請你們放過他。「

德馬沖着周圍的巡查大叫。亮一郎慌忙捂住他的嘴巴。

」不,是我擅自把這個犯人帶出來,是我不好。「

德馬咬了亮一郎的手指。在他吃驚地鬆手的間隙,衝到巡查面前倒下。巡查們圍起來把倒在地上的德馬綁起來。即使亮一郎大叫」住手「

,他們也不停手。戴眼鏡的巡查抓住了亮一郎的右手。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亮一郎絕望了。德馬入獄是因為偷牛。而他偷了許多牛,是為了獲

得母親的遺物指甲……一想到為了這種東西做到這種地步,亮一郎甚至對遺物都憎恨起來。

亮一郎取出收在上衣口袋裏面的指甲,沖着背後的沼澤丟出去。與此同時,亮一郎被推倒在地上,雙手被別在背後。

地面好像搖晃了一下。在似乎地震一樣的巨大搖動后,按著亮一郎的眼鏡巡查的動作一下子停住了。

」地震嗎?「

嘀咕之後,背後響起了咕嚕嚕的聲音。

」那是……什麼?「

聽到按著自己的巡查的嘀咕,亮一郎辛苦地轉身去看背後。

沼澤的湖面就好像沸騰一樣冒出噁心的氣泡。不久之後傳來嘩啦的水聲,從沼澤中鑽出了一頭牛。濕漉漉的牛抖抖身體,滴著水緩緩接近

幾個人。

」那,那是什麼?「

巡查中最年長的男人叫出來。

」為什麼沼澤中會跑出牛來?「

」不,不知道。「

年輕巡查叫出來。牛走到旁邊,按著亮一郎的眼鏡巡查慌忙鬆開手跳起來。再次傳來嘩啦的水聲,這次又冒出了不同的牛。濕漉漉的白牛

低聲嘶叫着,在場的所有人都僵住了。

三頭,四頭,牛不斷從沼澤中冒出來。滿身水跡的牛在沼澤邊緣昂首闊步的樣子,就好像地獄繪景一樣令人毛骨悚然。眼鏡巡查顫抖著嘟

噥」作祟「。

」是,是作祟。牛在作祟!「

他大叫着跑出去,其他的巡查也接二連三地逃走了。

」喂!你們要放棄職務嗎?「

年長的巡查怒吼,但是那兩名巡查沒有回來。

」小野木巡查,牛接近了。「

按著德馬的年輕巡查發出慘叫一樣的聲音。

」趕走!「

」趕也會接近!「

在說話的期間,牛還是接二連三從沼澤中冒出來。被牛擠蹭著的年輕巡查發出悲鳴連連後退。

」小、小野木巡查。奇、奇怪……「

」我知道奇怪。我知道,所以要想辦法對付這些牛。「

」沒、沒有辦法。「

」什麼沒有辦法……「

怒吼的年長巡查向前絆了一下。踉蹌著回去看去,背後有頭大黑牛。它濕濕的鼻子正沖着年長巡查伸過去。

」哇啊啊啊!「

年長的巡查拔出了腰上的日本刀。

」隨便殺生連後代都會被詛咒的!也對不起祖先大人啊!「

年輕巡查大叫。雖然拔出了日本刀,年長的巡查卻顫抖著無法對牛砍下去。在此期間,他被從背後接近的其他牛撞到了背部,巡查向前倒

下。日本刀的前端刺到了前面的牛的后蹄。被刺到的牛高聲嘶叫,激烈地掙紮起來,因此受到影響的其他牛也興奮起來。臉色蒼白的年長巡查

好像再也無法忍耐恐懼了,順着來時的道路逃了出去。剩下的年輕巡查也慌忙追在後面。

亮一郎茫然看着這一切的發展,在看不到巡查背影的時候才突然清醒,跑到被綁在地上的德馬身邊,為他解開繩子。

」你沒事吧?「

亮一郎用西服袖口擦著被按在地面上而弄髒的德馬的面頰。

」不疼嗎?「

德馬輕輕搖頭。

」這些牛是你做的嗎?「

德馬左右搖頭。

」我什麼也沒有做。雖然我懇求沼神大人救我,但是沒有回答。不過這些是我供奉給沼神大人做祭品的牛。為什麼現在會跑出來?「

德馬好像沒有看見他把遺物扔進沼澤。亮一郎回頭看去。吐出了二十頭牛的沼澤表面現在一個泡沫也沒有了,歸於一片平靜。

」我的母親就是死在這裏啊。「

對不起,德馬哭着磕頭。亮一郎對着沼澤雙手合十后,抱起了地上的男人。

」你養的鬼可以把這些牛帶回去嗎?「

德馬喃喃著:」多半……

亮一郎緊緊抱住表情困惑的德馬。

「……接下來要翻過山去。在到達可以在一起的場所為止,我不會讓你逃到任何地方。」

在蕎麥店的座位上,原笑着說您開玩笑。

亮一郎雖然重複那不是謊言,他卻不肯相信:「如果老師真的幫助德馬先生越獄,被巡查追捕的話,怎麼還能在這裏悠閑地喝酒呢?」

「那個啊……」亮一郎探出身體。

「越過山後,我和德馬走到港口,乘坐上前往橫濱的蒸汽船。因為俄羅斯的貿易商人想要翻譯,所以就以他幫我們出船費為條件,他也答

應了。那之後我們回到東京,偷偷來大學看了看,結果收到了叔父的信。知道了那邊不再追究德馬的罪。因為牛全部自己回到了主人身邊,所

以好像失去了偷竊的證據。順帶我的事情也被糊弄了過去。不過從警察的角度來看,不但讓被捕的罪犯越獄,還因為害怕牛而逃走,這可是一

大丑聞。所以一開始就打算當作沒有發生過吧。雖然畢竟是沒有臉去見鄉下的叔父了,但是我還是可以象這樣留在大學繼續做學問。」

原哭笑不得地說着:「是,是。」

亮一郎因為覺得沒趣,一口氣喝光了杯子裏面剩下的酒。

「啊,老師,下雨了。」

原看着窗玻璃的對面。剛才因為嘈雜而沒有注意到,外面已經開始下雨了。

「現在還是小雨,在下大之前回去吧。」

在原催促下,亮一郎無可奈何地站起來。看看懷錶,已經過了下午八點。付賬之後,他和原一起來到店外。原本以為可以跑回去,但是雨

意外地大。

「坐車好嗎?」

原詢問。亮一郎搖頭。

「不,跑吧。」

在下定決心打算飛奔到外面的時候,原嘀咕了一聲「奇怪?」

「那不是德馬先生嗎?」

德馬冒着雨,拿着傘走過來。

他來到蕎麥店前,沖着原說「晚上好」。

「來接老師嗎?你怎麼知道這裏?」

德馬微笑。

「聽到德馬先生說話還是有不可思議的感覺。或者說是還不習慣吧?」

「以前認識我的人經常這麼說呢……這個給你。」

德馬將合著的傘交給原。

「可是這是給老師的……」

「亮一郎和我是一個方向,一把傘就夠了。」

「沒關係,你拿走吧。」

亮一郎催促后,原惶恐地拿過傘。在店子和原分手后。亮一郎和德馬趟著水緩緩行走起來。

在越獄逃走的期間,德馬偷走的二十頭牛被送回了主人身邊。但是已經過了二十年,其中有幾頭牛的主人死去或是搬走了。亮一郎把這些

牛讓給了叔父。牛賣了好價錢,聽說叔父夫妻暫時不用為生活發愁了。

結果,亮一郎還是賣了土地。這一來償還了四分之三的借款,剩餘的款項每月返還。因為沒有錢了,所以他們搬到房租便宜的狹窄房間。

看起來要過上兩三年的窘迫日子,但是一點也不覺得辛苦……因為不是一個人了。

雨勢加大了。亮一郎抱着打傘的德馬的肩頭,是到一家關門的服裝店的屋檐下。德馬看了亮一郎一眼,合上了傘。傘的前端流下了好像瀑

布一樣的雨水。

「你是用鬼來找我的嗎?」

即使問,德馬也不開口。

「因為下雨了……」

好不容易只回答了這句。因為瓢潑般的大雨,來往的行人變少了。亮一郎將德馬按在牆壁上吻上了他。碰到的嘴唇涼涼的。

「有人……」德馬呢喃著掙扎,但是亮一郎緊緊抓住了那纖細的腰肢。

「你等一下的話,我馬上就回去了。」

德馬低垂下頭:「你回去晚的話,就擔心……」

那濕潤的眼睛看着亮一郎。

「明明不用再擔心被捕,為什麼還這麼在意?」

德馬重複著「會擔心」。亮一郎將小小的頭拉到自己胸前。

「回去吧,不來接我的話,也不用這麼冷了。」

亮一郎的手指撫上那蒼白的面頰。然後咬着雪白的耳垂說,「回去后,我讓你暖和起來」。立刻,沒有顏色的面頰染上了一抹排紅。抱着

紅著臉低下頭的戀人的肩膀,亮一郎再次在雨中走起來。

「好久沒去山裏採集標本了,明天我想去,不知道雨會停嗎?」

德馬「不知道呢」地歪歪頭。

「你也來吧。有片叢生著花朵的窪地,花開得非常美麗。」

「好啊。」

回答后,德馬偷偷看着亮一郎。

「如果你今天晚上手下留情,我就可以和你一起去了。」

亮一郎說不出話來。尷尬地咬住嘴唇后,德馬輕輕笑出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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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泥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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