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星期五下午全校只安排了兩節課。宇清終於鬆了一口氣，心裏暗暗籌劃着下了班去吃一頓肯德基還是麥當勞。這兩家店鋪關係親密的好似俄美關係，手永遠緊緊相握，就好像店址的距離不會過五十米，但是這種親密只限於腰部以上，腳下已經對踢了數十年。卻偏偏全都不爭氣，互相模仿，踩着對方向上爬，所以兩方就像dna的生物圖解，一路螺旋向上，不思進取。可憐家鄉這方寶地，最高檔的聚會場所就是快餐店。於是垃圾食品店傲然挺立於眾多酸辣粉、拉麵館和民營小市中。

蟄伏了一周的宇清，這時需要泄一下，中午時分，已經偷偷列出去大吃的菜單。誰知下午一上班，報喪電話到――下午兩節課後，全體教師會。

宇清氣得摔筆，大嚷：「不幹了！還有沒有天理了！好容易沒課，開哪門子會！」

BeTTy小姐關切地安慰說：「沒辦法，周周要開會啊。沒有到下班時間，怎麼能下班啊？」

宇清道：「有事才開會，沒什麼事開會有意義嗎？」

BeTTy接着說：「怎麼能沒事啊，只要想有事，天天都有事，再說誰說開會要有意義啦？」

生物白老師悄悄笑道：「小丫頭，你是小字輩，不要亂提意見，周周都有會，防止你早回家，這是不成文規定，不要鬧，讓人聽見不好。」

宇清只得不作聲。兩節課後，學生們刑滿釋放，一鬨而散。全校頓時安靜了很多。老師們攜大包小包從四面八方慢慢進入報告廳，聆聽訓話。

校園很大，可綠化做的十分不好，絕無僅有的一排羞答答的小楊樹，全身上下的樹葉都做了手帕，輕輕掩著臉，羞於見人。校長熱衷烘托校園的文化氣氛，源源不斷的運來碩大無比的石頭，並刻上字。乍一看，以為全國著名高校的校訓展覽。只是校訓太高深，中學生難以理解，現成的石頭倒是因勢利導，每回瞻仰，總能看到攀岩者的身影。從此校長最大愛好之一，就是站在石頭旁守株待生，抓住幾個典型，回辦公室教訓一番。不過攀登者一直前赴後繼，大有征服自然之勢。

人到得差不多了。老師們入座以後，紛紛拿出隨身帶的教案和卷子，頭都沒抬，就開始忙碌起來。宇清抬頭望着校長，此時到成了他最忠實的粉絲。校長頭油膩，還留這一方小鬍子，頗像八十年代的搖滾青年，只差一條當年流行的喇叭褲，宇清饒有興趣的想要一探究竟，可惜校長坐在台上，桌子當着腿。宇清心裏直叫遺憾遺憾。

校長聽不到宇清無聲的吶喊，倒覺得底下的人一片寂靜，對自己還算尊重。於是請了請嗓子說道：「同志們，今天咱們開會的主要內容是回顧一下開學不久，我們學校各方面的出現的一些情況。剛剛開學，我校各個方面都呈現出了一良好的工作景象。尤其是我們今年新來的老師們，更是兢兢業業，努力工作，家長和學校領導要給予你們充分的肯定！」這時，他有意一頓，等著大家的掌聲。但是台下沒一個人聽他講到哪裏，所以就更錯過了難得的互動機會。校長沒聽見掌聲，只得乾咳了兩聲繼續說道：「但是，我們也不能忽視，有些同志一貫對待工作缺乏嚴肅性，不認真備課，不認真上課，更不認真批改作業。我還要提醒一些年輕老師，不安於工作，每天想着怎麼走，我想說的是，我支持你走，但前提是你先把工作搞好。因為我要提醒你的是，你萬一要是走不了呢……？」宇清聽到這裏，心裏暗罵道，這是哪個混蛋把我出賣了的？真是暗箭難防。宇清覺得臉燙，好像周圍的人都在看自己，事實上大家忙着補教案，誰管校長講到爪哇還是琉球了。

其實每學年開學，校長都要講這樣一番話，以做警示。因為每年來的大學生里想考研離開這裏的絕不是一個兩個。校長只是例行公事，卻說到了宇清的心坎里，嚇得宇清暗自誓，再也不在辦公室里看一眼書。

整個大會結束，唯獨宇清聽得最認真，卻句句都像說自己。所以騎車回家的時候不免心事重重。覺得自己在辦公室里的所作所為，均被曝光，以後在領導面前難以做人。

正思忖著，後面上來一個聲音對她說：「覃老師，回家啊？」

宇清回頭一看，正是那個6老師。忙笑着說：「是啊！您呢？」

6老師說：「我住校，沒家回，我去買點東西。」

宇清見他自行車筐里放着一個大包。搭話說：「拿這麼個大包，得買多少東西啊。」

6老師說：「哪裏啊，都是學生托我買書，我只好去找找。」

宇清不想錯過機會，急聲說：「太好了，我剛來也不知道哪些參考書適合，我正好也要去買幾本書。」

誰知6老師躊躇，吞吞吐吐說：「我得先去買點別的東西。」

宇清暗怪自己莽撞，女孩子這麼主動惹人討厭，連忙改口說：「我也有點事，改天買。」

6老師說：「那我先走了啊。」

宇清忙說：「好，您慢走。」

6老師一陣風似的騎着自行車走了。宇清把自己剛才的話，在心裏反覆溫習，不覺得有什麼太過分的地方。這才微微出了口氣，自己慢悠悠騎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