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文瑾不禁反覆思考這個問題。

下山後,已過午,他們先返回家中梳洗、用餐之後,她才又開口對丈夫說道:「無休息一下吧!晚一點我再告訴你下個行程。」

看見丈夫愕然的神情,對於自己在今天擁有這樣的主導權,她感到些許得意。

如果危機真的是另一種轉機,那她願意再試試看——

畢竟當抱着有也好、沒有也罷的心情時,往前或往後都只是一種選擇而已。

她打了個電話給彭皓謙。

「彭先生,我是汪醫生,你現在方便講電話嗎?」

對話那一頭的人愣了愣,似乎沒有預料到她會在這個時刻打電話給他。

「……有事嗎?汪醫生?」語氣是戒慎的。

「今晚有空嗎?我想約你吃個飯。」

「不方便嗎?……我是有事想跟你談。」

沉靜了一會兒。「可以……你說幾點?」

「我們五點半在XX碰面,好嗎?」

「嗯!」

掛完電話后,她輕輕吐出一口氣,看了看腕錶,距離五點半還有四個小時,她有足夠的時間做準備。

拿起皮包,另一手拿起那隻藍色信封,打開其中對像凝視半晌后,才走出書房,瞥了一眼緊閉的主卧室房門。

現在正值午睡時間,早上爬山時耗費了不少體力,他應該感覺困盹了……

不想吵他,反正他發現她不在了,也不能說什麼,今天一切都依她,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尤其,她現在絕對不可能做他的安全柵,絕不!

轉過身,不帶依戀的離開了這個屋子。

「這是……國家劇院……」彭皓謙面露困惑的看着眼前的建築物,不明白為什麼吃完了晚餐后,她便立刻帶他來這。

「今晚有場下錯的演出——是我認識的人寄來了邀請卡,裏面附了兩張貴賓票,不來就可惜了。」她只是淡淡的說道,伸手調整了一下披肩。

今晚——她刻意打扮了一番,滿意的看到彭皓謙見到她時露出驚艷的眼光——那是男人看女人的,而非病患看醫生的目光,這點滿足了她的女性虛榮——她不是完全沒有魅力的。

乍見時——「汪醫生,你……」彭皓謙露出不自在的神情。「你穿得……很正式。」

她微微一笑。「是呀!因為待會兒我們要去一個很正式的地方……」偏頭打量一下他的服裝。「別擔心,你穿這樣也很正式——」有人天生就是衣架子,穿什麼衣服都好看,更何況他一向給人溫文儒雅的感覺,不用太正式的服裝,也能展現出那份優雅。

「正式的地方?」他不解的問道,而他的困惑在來到了國家劇院時得到解答。

「你有常來這裏欣賞演出嗎?」她問道。

彭皓謙搖搖頭。「自從結婚後就沒來了。」說完,他面露沉思的看着前方龐大的建築物。

「我也是……上次來這看演出時,是婚前跟我丈夫來的,我還記得很清楚,那時看的是日本能劇『天女』。」

「天女……」聽到這名詞,彭皓謙臉上表情變得黯沉。

想來,又觸動了他以前的記憶。

她再次調了一下披肩,微露香肩展現女人魅力是這禮服設計的特色,是刻意穿了這身來……只是這美意,卻成了她調整心情的指針動作。

盔甲在今晚是很重要的!

兩人並肩走上台階,晚風徐徐吹來,還微帶着白日仍聚集的熱氣。

中正堂外面熱鬧非凡,來到演出的大型海報前,彭皓謙整個人身形突地一僵,眼睛大瞠的看着海報上的人物,完全無法動彈。

她站在他身後,用清朗的聲音說道:「今晚的表演團體是來自歐洲的葛力斯舞團,他們已成軍五年,團長葛力斯曾經是古典芭蕾舞蹈界的天才,後轉攻現代舞,以獨特的編舞方式風靡了整個歐洲的舞蹈界,台灣是他們世界巡迴演出中亞洲唯一的停留地,所以有不少香港、日本、新加坡的舞迷專程飛到台灣來欣賞他們的演出呢!」這番話像極了樣板介紹詞,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後面那張海報有寫這些文字。

彭皓謙依然無法言語。

「知道這個舞團為什麼只在台灣有演出嗎?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們的首席女舞者是台灣人,她叫——」刻意頓了一下。「黎玫藍,也就是海報上這位女舞者……」

偌大的海報上,將女舞者的容顏放大比常人多數倍,臉上用了半張面具遮著,另外露出的半張臉,輪廓美麗絕倫,即使只是一張平面海報,也能教人看得目不轉睛,深深地被她吸引。

文瑾再一次調整披肩,明知此舉徒勞,即使今夜她裝扮得如此美麗,但和海報上的人物比起來,仍是差上一大截。

這就是先天條件的差異,有人天生註定就是如此,強求不得的。

望着那仍動也不動的背影,她費力壓下突然湧起的淚意。

「快開演了……我們還是趕快進去吧!」頓了一下。「待會兒就可以看到海報上那位美女在舞台上的演出了。」

彭皓謙聞言再度震了一下,但還是沒有轉過身子。

她不禁嘆口氣,都已做到這個地步,接下來,就看他自己了——

「……如果你不進去,那我就先進去了,我們的座位是五排十號、八號,來!票給你,別找錯位子了。」向前一步將一張票券放進他外套的口袋裏,然後往後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深深凝着他背影一眼,便轉過身子,頭也不回的往目的地走去。

身為一個專治人心病的醫生,她所能做的也只是如此了,再多——就超過她的能力。

拿着節目單坐進位子后,趁著燈光未暗之前,看了一下簡介。

和上面那張燦美如花的嬌顏相比,此刻她的表情一定顯得陰沉、黯然。

一會兒,身旁的位子有了動靜,抬起頭,彭皓謙面無表情的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他還是來了……不知該喜還該憂,不過接下來的事已非她這個醫生所能控制的,一切……聽天由命。

他依舊保持靜默,而她也不吭聲。

暖幕燈緩緩亮熄兩次后,隨着整場燈光暗下,場內嗡嗡的聲音也靜寂下來。

幕緩緩拉開——

光裸著上半身的男舞者有序的跪坐在舞台上。

在靜寂中——他們緩慢的蠕動,扭曲、翻滾著,似乎被一張無形的膜給包裹住,在裏面掙扎,努力欲脫開……

直到音樂響起時,他們才有如爆彈一般炸開,熱情的節奏加上他們渾然有勁的動作,立刻讓全場觀眾的情緒沸騰了起來,被他們那充滿力與美的肢體語言給震撼到。

以「初生」展開了這次演出的序幕——

雖然舞者的演出讓人目不暇給,但她卻無心觀看,反而全神貫注留意身旁的人的反應,無法不注意到從彭皓謙身上所傳出來的緊張……甚至是期待?

突然爆出的掌聲,令她再度回神,不過剛好看到舞者退場。

她閉了閉眼睛,告訴自己——投入一點,難得來國家劇院,感受一下藝術的氣息。定下心神,儘可能讓自己融進這裏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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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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