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隔天,想到要見瞿星韋的父母,歐姿菱從一早心情就七上八下,索性請假在家,精心打扮,等待瞿星韋傍晚下班來接她。

來到瞿星韋父母住的別墅,兩人一起下車。歐姿菱抬頭仰看燈火通明的建築物,內心無端浮現一股強烈的不安,讓她裹足不前。

瞿星韋也跟著停下來,察覺到她沒來由的瑟縮,「怎麼了?」

「星韋,我們……」她也不知道自己心裡在緊張什麼、煩躁什麼。

「你如果不想見我的父母,無所謂,我送你回去。」看見歐姿菱緊繃的臉色,瞿星韋頓時感到不舍,建議打道回府的話就這麼脫口而出。

「我只是有點緊張,其實也沒什麼,我可以去見你父母。」一聽他說要回家,她趕忙拒絕。

她只是膽小,幹嘛讓他為難呢?

瞿星韋忽然抬起她的下巴,認真打量她不安的神色,「小菱,你不想見我父母,我真的無所謂,你不用擔心我會不高興。」

這一刻,他希望只有自己一個人面對即將要發生的衝突,而不是把嬌弱、甜美的她扯入;她不過是被他和父親玩弄在股掌之間的女人。

歐姿菱頭搖得像波浪鼓,誠摯地開口,「星韋,我只是緊張而已,我真的很想見你父母親。」她不想讓大家失望。

「是嗎?」翟星韋淡淡一笑,帶點認命的口吻,「那麼……這就是你想要的命運?」

「什麼?」歐姿菱不了解瞿星韋話中的意思。

「沒什麼,走吧!和我去見我的父母。」瞿星韋不理會歐姿菱眼中的疑惑,牽起她的手往豪華的別墅走去。

「你說你父母是老師?」苛刻的聲音從一位中年美婦的嘴巴進出。

從未遇過這種反應的歐姿菱,愣了一會兒,才點頭承認,「是的,伯母。」

她父母是老師很奇怪嗎?難不成伯母是嫌棄她的背景?她的心泛起一陣難受。

來到這裡,見到衣香鬢影的景象,一直覺得格格不入,而翟星韋母親誇張的反應,更讓她覺得自己沒做好萬全的準備。

她以為只是純粹來見見瞿星韋的父母而已,沒想到除了她,還來了不少衣冠楚楚的賓客,如果早知道是這樣豪華的場面,或許應該要求瞿星韋改天再來才對。

保養得宜、凝妝打扮的瞿蓮花轉頭看向站在一側的兒子,氣沖沖地質問:「星韋,你是怎麼回事,居然將這樣的女人帶回來,你是想氣死我嗎?」兒子特地帶來見她的女人,竟是個平凡人家的女兒?

她造什麼孽啊?虧她還指望兒子能交到有錢人家的千金,幫她穩固在施家的地位;沒想到,兒子竟交到一個什麼背景也沒有的女人,她能不氣結嗎?

其實她自己的出身也不好,還曾淪落風塵,但和施東豪其他大小老婆明爭暗鬥多年以來,她了解到,要壓過她們,唯有兒子結下一門好親事。

「有什麼不對嗎?」瞿星韋先瞧一眼因為母親的口氣而臉色發青的歐姿菱,才慢慢回答。

母親的反應他並不意外,但他打從一走進施家大門就下定決定,一切冷眼旁觀,絕不插手。

要傷害歐姿菱不只有父母他們,連他也是其中之一。

「當然不對!」兒子冷然的反應讓瞿蓮花氣得牙痒痒,顧不得施東豪其他老婆和兒女在一旁看笑話,「這女人不配當我瞿蓮花的媳婦!」

歐姿菱聞言,一股難堪湧上心頭,然後,一抹痛楚緊揪著她的心。

她好像不是白操心,他的母親真的不中意她,接下來還要見他的父親……她全身竄過一陣涼意。

她迅速轉頭看向瞿星韋,試圖向他尋求精神上的鼓勵,然而卻只見他注視著母親,淡淡地回答,「你想太多了,一切言之過早。」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歐姿菱愕然。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瞿蓮花也有同樣的疑問,她轉頭盯向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歐姿菱,「什麼我想太多,莫非你不打算娶這女人?」

是這樣嗎?歐姿菱心揪了一下。

兩人交往的時日並不長,現在說婚事是早了一些,但為什麼他淡漠的口吻讓她感覺彼此沒有未來?她好希望是自己會錯意。

瞿星韋對母親的疑心視而不見,一瞧見父親走進大廳,神色一凜,「爸進來了,我帶小菱去見爸。」說完便拋下氣呼呼的母親,帶著歐姿菱離開。

「星韋,我能不能……」瞿星韋的表現判若兩人,讓歐姿菱想要在見他父親之前和他談一談。

「不能。爸在等我們。」瞿星韋斷然地拒絕,緊握住她的手腕強迫她跟著他的腳步。

不得已,她只好帶著疑惑和些許的黯然,跟著他的腳步。

瞿星韋將歐姿菱帶到施東豪面前,跟父親介紹,「爸,她是歐姿菱。」

「伯父,你好,我是姿菱。」歐姿菱強忍心中的難受,覥然地問候。

想不到他就是瞿星韋的父親,端起來的臉孔看起來十分嚴肅,她猛然察覺到內心的不安從何而來。

施東豪僅是冷冷地瞧歐姿菱一眼,隨後視線轉到兒子臉上,「就是她嗎?」他的態度和瞿蓮花一樣,都不把歐姿菱當一回事。

「對!」瞿星韋面無表情地看向一臉困窘的歐姿菱,「小菱,她是我父親——施東豪。」

「你父親姓施?你跟母姓嗎?」歐姿菱一聽,訝異地問,顯然不知道瞿星韋和父親不同姓。

姓施?她隱隱覺得不對勁,可是,她不覺得有這麼巧。歐姿菱甩去心頭那份不對勁的感覺,努力忽視它。

「嗯!我媽是小老婆,我是私生子。」瞿星韋坦承,口氣平淡得彷彿他年少時不曾為這事實難過過。

「對不起……」歐姿菱趕緊道歉,知道原因后,她感覺自己的反應冒犯到他了。

「星韋,」施東豪不客氣地插入聲音,當歐姿菱是隱形人,毫不掩飾他的居心,「今天除了宏海的萬小姐以外,也邀請聯合集團的程小姐,你待會兒要好好替我招待她。」

「我知道。」顯然瞿星韋也看出父親今晚的意圖,無所謂地答應。

唯有歐姿菱聽了如墜五里霧之中,可是施東豪在場,她又不敢詢問瞿星韋,只能將充滿疑問的視線投在他臉上。「星韋……」

「爸要我今晚丟下你,陪伴一位千金小姐。」似乎怕歐姿菱不懂,瞿星韋講得直截了當又傷人至深。

「什麼?」歐姿菱神色一僵,眸中泛出難以相信。

那麼她今晚來這裡是做什麼?今晚的遭遇讓她忍住決堤淚水,盯著瞿星韋冷冽的俊臉。

但瞿星韋偏過臉,對她噙淚的小臉當作沒看見。現在的情況,他早已預見,只不過他從不去阻止,故意讓它發生。

他怎麼可能不知道父親這一石二鳥的計畫呢?

找她來,除了讓大哥施振宇對歐姿菱徹底死心以外,還有一點,就是要讓歐姿菱發現他和施振宇是同父異母的兄弟,然後產生羞愧而離開他。

父親絕對不會允許他們兩人繼續交往下去,他雖然不像大哥是公司的接班人,但他仍是父親手中的一顆棋子,不會因為他是非婚生子而不拿來利用。

最後的結局,他父親是大贏家,最慘、最輸的人就是歐姿菱,不僅兩頭落空,連一顆真心也慘遭他踐踏。

「星韋……」歐姿菱小聲地呼喚他,試圖引起他的注意。

他是不是有什麼不得已?可以告訴她一聲,她今晚可以當作沒看見,可是不要完全不理睬她,這樣她會好害怕。

可是,瞿星韋恍若未聞,仍然不理睬她。

冷眼看著這一切的施東豪勾起一個惡意的笑,事情的發展到目前為止都按著他的計畫進行。

不過,這還不是壓軸戲,真正的高潮在施振宇出現時!

他施東豪就是這樣剷除商場上的勁敵,不管對手是不是一名弱女子。

突然,門口一陣騷動,引起瞿星韋他們的注意。

「可能是你哥哥回來了,下班前我叫她去接萬小姐和程小姐。」施東豪看看外頭說道,不等他們反應,他挾帶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看向苦著一張臉的歐姿菱,「歐小姐不知道認不認識我的長子,我叫星韋帶你去見他。」

「不用了,伯父……」歐姿菱聽不出施東豪的居心,瞿星韋的漠然,讓她一顆心剌痛無比,恨不得立刻逃離這裡,哪有什麼心思認識翟星韋的大哥?

「嘿嘿!不用客氣,大家可以認識認識。」施東豪不允許歐姿菱拒絕,他轉而吩咐瞿星韋,「星韋,帶她去找你大哥……等等,他來了!」

果然,施振宇衝破圍在身旁的人群,丟下身後的萬曉琳,往他們站的地方前來。「姿菱……是你?你為什麼來這裡?」他的聲音飽含驚訝。

歐姿菱驚異的視線轉向施振宇出現的方向,「振宇哥?!我是陪星韋來的,振宇哥,這是你家嗎?」一說完,她全身僵直。

施振宇很快就察覺歐姿菱的不對勁,他扶住她的手臂,「對,這裡是我家,你怎麼了?」

「我……我……」她忽然感到心揪在一起,喘不過氣來。

她不想自己嚇自己……說不定這一切都只是巧合……

「你沒事吧?姿菱。」施振宇被歐姿菱僵硬的神情嚇到,慌張地問道。

「我沒事,振宇哥。」歐姿菱推開施振宇關心的扶持,神色鐵青地看向始終默不作聲的瞿星韋。

「星韋,現在是怎麼回事?你能不能告訴我?」她不肯相信瞿星韋是別有企圖地接近她……

「你想要我說什麼呢?」瞿星韋冷冷地回答,神色像個陌生人似的。

「星韋?你和姿菱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施振宇來來回回打量兩人,內心詫異不已。

莫非……和他有關?施振宇轉頭看向一副看好戲的父親,心頓時沉了下來,果然和他有關!

「爸,這一切是不是和你有關?」很顯然的,製造出眼前緊張氣氛的幕後黑手就是父親。

施東豪牽動嘴角,「我不過是叫星韋在你出國期間試探這女人,誰知道她不但拋棄你,還和你弟弟有一腿。」

歐姿菱聞言倒抽一口氣,全身僵住。她萬萬沒想到瞿星韋是帶著任務來接近她,那麼從認識他以來,一切都是一場騙局?

不!瞿星韋沒承認以前,她不相信任何人說的話。

「星韋,伯父說的話是不是事實?你快點告訴我!」她一臉驚惶地問。

「呈現在你眼前的就是事實,你還要我說什麼?」雖然不是直接承諾,但也差不多了。

「你的意思是……接近我是有目的的?」她覺得全身的血液好像被抽光,只剩一口氣繼續承受真相的打擊。

瞿星韋忽然轉頭看向父親,眼神高深莫測,「沒錯,事實上,真相比你想像的更齷齪不堪。」他頓了頓,視線回到她凄苦的小臉上,「找人強暴和破壞你家都是我找人去做的,目的就是要順利地接近你。」

既然走到這個地步,也該讓她知道他們是多可惡地設計她了!他決意要豁出去了,就算讓她恨一輩子,也是他咎由自取。

歐姿菱心頭一震,臉色發白,「你是說在我身上發生的事情是你一手策畫的?」真相漸漸浮現,她難以相信這竟會發生在她身上。

他們好狠毒,竟然使出這麼惡劣的手法對付她……

「沒錯!事實證明,我成功了。」瞿星韋毫不掩飾他惡劣的行徑。

他的坦承,終於讓歐姿菱的理智徹底崩潰,狂亂地責問他,「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這樣做對你有什麼好處?」

「不為什麼,因為你不配和我大哥交往。」瞿星韋努力不讓自己因她失控的情緒而心軟,口氣尖酸地說。

「就因為我和振宇哥交往?」歐姿菱終於明白前因後果了,原來,為了讓她和施振宇分手,他們父子不擇手段。

霎時,她覺得幸福離她好遠,原來她的世界是謊言構成的,一旦拆穿,馬上分崩離析,將她撕得零碎破亂。

為什麼老天爺要這樣殘酷地對待她,讓她的感情所託非人?

「星韋,你太過分了!你為什麼要聽老爸的話,姿菱有必要讓你們這樣做嗎?」一旁的施振宇憤慨地咆哮。

他們的動機就是為了阻止他和歐姿菱在一起,他氣極了瞿星韋和父親狼狽為奸!

「振宇,我和你弟弟都是為了你著想,讓你清楚這女人的真面目。」施東豪搶在瞿星韋開口前反駁。

「夠了!爸,我不是三歲小孩,我知道你幹了什麼好事!」施振宇受夠父親的態度了。

「哈哈!」歐姿菱猛地發出尖銳的笑聲,除了瞿星韋一逕冷若冰霜以外,其他人都被她出其不意的行為嚇了一跳。

「姿菱……」施振宇不再和父親針鋒相對,急著關心她。

「好笑!太好笑了!」雖然口中發出笑聲,可是卻比哭還要教人觸目驚心。

瞿星韋冷靜地觀察歐姿菱,眼底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抹擔憂。

「什麼事好笑?」施東豪對歐姿菱的反應感到困惑。

歐姿菱擦拭湧現眼角的淚水,嘴角的笑意充滿了酸澀,「我笑是因為瞿星韋根本不必委屈自己來追求我。」擦掉的淚水又再度湧上,她放任它們滑落臉頰,「我和他上床的第二天就和振宇哥分手了……」

「是這樣嗎?」施東豪大感意外,看來他下錯了一著棋,當初只要將瞿星韋給他的照片交給施振宇不就得了?他不禁有點懊惱。

「對!」歐姿菱看到施東豪皺眉頭,內心的哀傷減少了一些,但仍痛心疾首,「你們現在一定感到後悔對不對?事情到騙我上床就可以結束,卻大費周章地要追上我,哈哈……」

想到這一切全是瞿星韋自導自演,她的心在淌血,痛恨他給她虛假的美麗回憶。

「我從來沒有後悔過。」瞿星韋忽然開口,雖然神情仍維持一貫的冷酷,但聲音卻有一絲絲的鬆動。

這句話是發自內心,她這模樣讓他的心好痛、好痛……

「可是我後悔!」歐姿菱並不領情,歇斯底里地吼出激昂的心情。

彷彿被她的話給螫傷,他的心不由得縮了一下,「小菱……」他想伸出手觸摸她,不料卻遭到無情地推開。

「不要碰我!」如果時光能倒流,她不要遇見他,也不要深刻地愛上他!

瞿星韋渾身一僵,雙眼注視著空虛的大掌。這一刻,他霍然領悟失去她的恐怖。

「姿菱,讓我帶你回去。」施振宇從不認識如此萬念俱灰的歐姿菱,急著要將她帶離現場。

他對不起她,今晚她所承受的羞辱都是因他而起,接下來他要保護她,不再讓她遭受其他人的欺負。

但歐姿菱已傷心至極,根本聽不進任何聲音,心冷的她只想脫離這個讓她萬劫不復的地方。

施振宇還未來得及靠近她,她一個轉身便突然朝門口衝去。

「姿菱——」施振宇見她奪門而出,朝著她背影追喊。

歐姿菱沒有停下來,很快地消失在眾人眼中,施振宇無奈地轉向無動於衷的瞿星韋,「你還不快去追姿菱?」解鈴還須繫鈴人,他出面不如由瞿星韋安慰她。

「我為什麼要追?」瞿星韋一點也不積極,又恢復先前疏離的模樣。

「你說什麼?」施振宇愣住,兩眼瞪視瞿星韋。

「這就是我想要的結果,如今如願以償,我為何要改變?」他已放棄挽回她的最後一絲機會。

「翟星韋,有一天你會後悔的!」總算見識到瞿星韋的薄倖冷情,施振宇撂下話后,腳步立即追逐歐姿菱的身影離去。

「振宇……」沒想到施振宇也跟著離開,施東豪在他背後叫道。

有一天?不用等到那一天,瞿星韋現在已後悔不及。

歐姿菱一跑出施家大門,原本只有暗淡月光的夜空忽然飄起雨來。

她拚命地跑,沒多久,細雨轉成滂沱大雨,粗長的雨絲重重打在她身上。

傷心難當的她感受不到雨絲打在身上的痛,不斷讓雨水混著淚水滑落她的臉頰。

「星韋,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為什麼?」她在雨中吶喊出自己的疑惑。

今晚的折磨夠她身心交瘁的了,不管經過路人詫異的目光,她無力地坐在路中央,在雨中掩臉痛哭。

「嗚……」傾盆大雨蓋住她的痛哭聲,卻沖不走她內心的痛楚。

「姿菱!」一邊開車、一邊尋找她下落的施振宇終於在人行道上發現她的身影,打開車窗喊道。

「振宇哥……」抬起花掉的小臉,歐姿菱轉向關懷聲音的來源處。

被淋濕的她就像一隻被人棄置在街頭的流浪貓,又凄楚又可憐,積滿淚水的眸子讓人見了心生不舍。

無視雨勢驚人,施振宇冒著雨下車攙扶起歐姿菱。「姿菱,你還好吧?」她彷彿失去全身的重量,他抱著她,感覺到驚慌。

「我……」一口氣忽然提不上來,她昏在他懷中。

「姿菱——」黑暗全面撲過來之前,歐姿菱只聽到施振宇憂心不已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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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心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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