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真相（3）

明潔的落地窗玻璃上映出一個高大的身影。

那道身影的主人是那麼倨傲地站著，看著玻璃上映出自己模糊的影子，臉上間或閃過幾許嘲弄的笑容，一雙如水潤翡翠般美麗的眼眸掠過几絲狠厲的暗芒，彷彿世界上沒什麼可以輕易打倒他。

「現在人都到了，想來韓總經理也無話可說了？」從剛進辦公室，韓景尚就一直保持著那樣背對的姿勢，這點倒讓尹凡皓不太滿意。

這對兄妹，有時候還真讓他覺得難過。

不知道什麼原因，也不曾去深入地想，他就是不明白為什麼韓景尚居然和一個可謂素不相識的女子較起真來了。那種帶著偏見的眼光，似乎從溫愛依到飯店上班的第一天就滋生開來。如果說當時的他因護著她而讓他覺得臉上無光的話，那麼，他可以鄭重其事地向他道歉。

做了那麼多年的朋友，道歉的話被原諒的指數會相對高一些吧？

然而，他尹凡皓真的有事情做錯了嗎？

「正是因為無話可說，所以我回來了。難道這也讓尹副總不滿嗎？」韓景尚沒有回頭，綠眸在盯著玻璃窗的時候微微一凜。

他也記不清從什麼時候起，兩人竟到了連看對方一眼也覺得礙事的田地。

尹凡皓沉默地看著他的背影，不一語。突然，他的眼光順著斜入進來的陽光望見那個積塵的鏡框。像是在回想起什麼，又像在沉思著。

「並不是每個女子都像她。」光束中，有微小的塵粒在輕輕舞動，寂靜無聲。

半晌，尹凡皓才猛地回過了神，驚覺自己已經脫口而出的話。他試探地望了眼落地窗旁站立的人。

此時的韓景尚，身子微微動了下，但始終沒有回過頭去。

儘管事隔多年，沒想到只要有人在他面前再次提起「她」時，他的心還能為之一動。原本以為已成一潭死水的心湖，還是會微微地泛起一絲漣漪……

見他不一語，尹凡皓稍微愣了下，雖然知道自己說得有點過了，像在給一個受了傷的人再撒上一把鹽巴的劊子手。但即使這樣，他並不認為捅破了這層事實有什麼不妥。

自從那件事後，他已經慢慢厭煩面前的韓景尚一副逃避的態度。

身為交情向來不錯的好友，他當然知道韓景尚那表面上看似不在意，桀驁不羈穿梭在各式各樣的女子群中遊盪，事實上，他只是在逃避，也在害怕那件事、那個人、那樣的傷害會在自己身上還會重蹈覆轍。

有時候是猜不透他，但憑藉他們多年的交情，如果說還是對他一無所知的話，那麼他尹凡皓所謂的朋友情誼不顯得太薄弱了？

「你的話該說夠了。」彷彿過了半個世紀，韓景尚才緩慢地轉過了身。

陽光斜照入室，為他高大的身軀鍍上一層淡金色的邊，仿似阿波羅神的化身。光影交錯在他那俊逸的臉龐上，或深或淺勾勒出他臉部優美的線條，恍惚間，竟給人以油畫里走出來的，中世紀貴族的錯覺。

淡漠地，他揚起嘲弄的神色緩步走近，尹凡皓抬頭迎視。

也許是在逆光之中，尹凡皓並看不清他眼中輕輕閃過的流光。那是一種極輕極淡，卻又不能讓人忽視的哀傷。

「我很可笑，是不是？」望向那張爬滿纖塵的鏡框，韓景尚心陡然痛了痛。

為什麼，對於一個背叛者，他居然還是無法忘情？甚至於讓那種厭惡背叛者的情緒帶到了自己的生活當中，從而在無形中也影響了自己正常的思維方式。

到底為什麼？即使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否認會想起那個人，可事實卻明確地告訴他，那樣的背叛者在他的內心佔據著一定的地位，甩不掉也揮不走。

他的問話讓尹凡皓有點呆怔，這一切的轉變似乎有點快，他不能做到對答如流。

「我只是想告訴你，愛依與她不同。」躊躇著，尹凡皓還是決定把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哦？」韓景尚沉吟一聲，似輕點了下頭，對他的言論似乎不苟同。「天下烏鴉一般黑，這句話尹副總該有聽過吧？」暗綠色的眼眸掠過一抹凌厲。「我會向你證明像溫愛依那樣的女人只要到街上隨手一抓，就會有一大把。」他說著那天說著的話，壓根兒不相信那些主動投懷送抱的女人，為的不是錢。

「如果你決意如此的話，我也無話好說了。」聞言，尹凡皓臉上閃過一抹怒意，剋制住的他並沒有揮拳相向，只是走到門口處，冷靜地扭開了門把。

隨著那道沉重的門合上，室內的一切又回歸到平靜狀態。

韓景尚冷然的目光淡淡瞥過那個留下悠遠痕迹的鏡框……

徐徐地，他點燃了香煙，裊裊的煙霧升起。

他像是迷失在過去的那段或喜或悲的記憶憶里，放縱地讓自己的思緒紛飛著，久久久久，似不願抽離又像一點不留戀。

突然，他捻滅了煙蒂。

煙霧尚未散盡的角落裡，那雙近乎湖水般透明的瞳仁，赫然現出几絲陰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