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媽，你別這樣，等姊姊去問問行風再說吧。」綠喬如此建議。
「我？」綠筠愣住。
從那天之後，她已經好幾天沒有見到他了，有幾回她比較晚睡，頂多聽見他從她門外經過時的腳步聲。
有一次她剛關燈躺下，正要入睡時才聽見他回來，他的腳步聲有些沉重，甚至在她門前稍微變慢，彷彿駐足了一會兒才離開，只是她已經看了一天的書，疲累得分不清這究竟是夢還是真實。
綠筠看着母親期待的眼神，暗自嘆了一口氣。
「媽，你別擔心，我今天就問問他。」
時針指向半夜兩點半，綠筠猛打呵欠。
真不該一時心軟，答應這個若差事。
又大大的打了一個呵欠，她揉揉發酸的頸部。已經看了一整晚的書，再看下去她恐怕就要昏過去了。
就在她快撐不下去，認為自己今晚鐵定前功盡棄時，熟悉的腳步聲讓她精神為之一振。
她趕緊將房裏的燈關掉，屏息等待尚行風經過。
果然！他真的在她房門外略作停頓。綠筠因他的舉動屏住呼吸，然後，他便慢慢的踱步離去。
綠筠聽見他的腳步聲走遠，心裏一驚，趕緊拉開門叫住他。
「尚行風！」
他僵硬的停下步伐，卻遲遲沒有回頭。
綠筠等了一會兒，見他確實沒有轉身的打算，便走到他面前，抬眼一看，立即被他臉上毫無表情的冷然模樣嚇著。
她倉皇地低下頭，忽然見到他衣領上的口紅印，不知為何，她心裏竟翻湧起酸澀的氣泡，直衝喉嚨。
難怪他堅持自己洗衣服，要是被母親看到這樣的情況，他苦心經營的乖寶寶形象恐怕無法維持。
尚行風看見她微愣的表情，雙眼定在他的衣領上，低頭一看，才知道她究竟看到了什麼。
他皺起眉，心想，這下她對他的誤會肯定加深了。
「我可以解釋。」他幾乎是卑微地開口。
她聽見他的聲音才回過神來。「解釋？不用，我不是來找你要解釋的。」
尚行風注視着她，不說話，任由苦澀在心中蔓延。
「我希望你以後可以盡量待在家裏吃飯，如果不願意，也請你編個理由，不然我母親對自己相當自責。」綠筠別開臉，不想看見他可能出現的嘲弄表情。
久等不到回答，綠筠看向他，只見他自嘲的笑了笑，自言自語似的開口。
「是這樣嗎？我還在想，你怎麼會突然主動找我。」
綠筠見到原本應與他絕緣的落寞情緒竟出現在他身上，胸口猛地一窒。
「你不答應？」她擔心地問。
「看來今晚你們家似乎不太平靜。」尚行風很快的恢復之前意氣風發的模樣。
對於他快速的轉變，綠筠仍有些不適應，分不清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是不太平靜。」想到這裏她就覺得難堪，心裏有點氣父親對他小心翼翼的態度。
「因為我？」他撇嘴一笑。
「很明顯，不是嗎？」她挑起眉。
「我可以解決你父母的困擾，但需要你配合。」他丟下戰帖。
「配合？」她很懷疑，不過是要他在家裏吃飯，到底需要她什麼樣的配合？
「對，我要你每天晚上也出現在餐桌上，不再和那個男的見面，不再躲我，而且，每天放學后陪我走走。」他堅定地一項一項開出條件。
「不可能！我快要大考了，功課上不懂的地方需要有人教。」什麼啊，他現在竟又故態復萌，拿條件威脅她！
「那不是問題，我也可能教你。」尚行風直視她的雙眸，不容她說不。
「教我？你好像忘記之前還問過我問題。」綠筠覺得好笑。
「你可以試試，只要我答不出一題，立刻收回這些條件。」
見他信心滿滿的模樣，綠筠就想挫挫他的銳氣。
「好啊！這可是你自己說的，絕不食言？」
「絕不。」他篤定地道。
「你這樣威脅我，就不怕我更討厭你？」她對他的轉變很好奇，他總是這樣多變又教人捉摸不定，天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就算被你討厭也無所謂，至少不是對我避不見面。」尚行風的口氣里包含許多道不出的感觸。
他還真敢說！明明是他連家都幾乎不回的！
「好啦！就讓我們至少維持表面的友好狀態，ＯＫ？」綠筠攤了攤手。
尚行風只是冷漠地點點頭。他知道她之所以願意這麼做，只是為了家人。
和諧愉快的家庭氣氛，終於又重回夏家。
全家人每晚都會同桌吃晚飯，然而表面上雖和樂融融，私底下卻隱藏洶湧的波濤。
最教綠筠驚訝的事是，尚行風課業上的程度竟然真的比她好。
而他之前問她問題不都是問假的？她實在不懂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只是純粹消遣她，還是為了好玩？
但這怎麼想都不像是有趣的事啊！
結果至今已經過了好幾天，她一直沒能成功將他轟出她的房門，每次看見他那抹得意的笑容，她就覺得刺眼無比，即使恨得牙痒痒卻也拿他無可奈何。
問他怎麼會懂得這麼多，他總是一派輕鬆，聳聳肩說是父親從小的栽培，不過，他說這句話時，她沒有錯過他眼中一閃而逝的嘲諷之意。
綠筠發現自己已漸漸改變之前對尚行風的印象，雖然有時候他態度惡劣至極，行事總教人摸不著頭緒，但畢竟只是個高中生，偶爾不小心顯露出來的脆弱，總讓她湧起一股想要保護他的衝動。
儘管心底有道小小的聲音警告她，別忘了他之前是多麼惡劣的威脅她，他絕不是個單純又無心機的男孩，但她就是抗拒不了那抹偶爾出現在他臉上的脆弱。
「綠筠，你不好好吃飯，發什麼呆？」夏母警告的聲音陡然在她身邊響起。
綠筠猛然回神，看見妹妹跟尚行風帶笑的表情，她口齒不清的應了一聲，便低下頭默默吃飯。
「行風呀，今天的菜合你的胃口嗎？」夏母問。
綠筠一聽，全身寒毛瞬間豎起。
「嗯，平時都吃飯店或餐廳的菜，有點膩，其實我最喜歡伯母煮的家常菜了。」尚行風笑得像個天使，眼角卻銳利地觀察著綠筠的反應。
綠筠聞言，才剛鬆了一口氣，接着又被母親的一句話嚇一跳。
「綠筠呀，你今天坐在行風身邊，要多照顧人家，幫他夾一塊麻婆豆腐。」
幫他……夾一塊麻婆豆腐？
現在換母親要整她是不是？豆腐這種東西，竟然教她用夾的？
綠筠等著母親發現自己的錯誤，沒想到卻只是換來她積極鼓勵的眼神。很好，她現在終於能體會什麼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感覺其餘四人的目光都緊盯着她，她心底申吟，硬著頭皮，試夾了幾次才上手。
筷子上的豆腐一路搖搖晃晃的移動，就在快送到他碗裏時，手一滑，整塊豆腐便往反方向移去。
眾人發出輕微的驚叫。
說時遲，那時快，在眾人呆愣時，那塊差點奔離軌道的小東西竟不偏不倚的彈往該去的方向——尚行風碗裏。
「哎呀！還是男孩子身手矯捷。」夏母首先回過神。
「對呀！男孩子就是手長腳長，靠得住。」夏父意有所指地看了綠筠一眼。
「伯父，但在某些方面男孩子是遠遠比不上女孩子的，像人際關係、肢體協調，這些都是先天上的差異，無關個人優秀與否。」
尚行風看得出夏父有些重男輕女，見綠筠暗下臉色，於是忍不住想為她說話。
「是啊，你這孩子將來一定不簡單。」夏父恨不得這聰明又大器的男孩是自己的孩子。
「伯父誇獎了。」尚行風對他淺淺一笑，轉過頭，看見綠筠仍低着頭，便有禮貌說：「綠筠，謝謝你為我夾菜。」
聞言，嘴裏的一口飯差點把她噎死。
叫得這麼親熱是怎樣？綠筠第一反應就是觀察父母的反應，見大家並沒有太過注意，才惡狠狠地瞪向尚行風，他卻只是對她眨眨眼，模樣好不無辜。
裝模作樣的傢伙！虧她剛剛還因為他的解圍小小感動了一下。
吃過晚飯，綠筠表示要教他功課，命令他帶着課本到她房裏去。
尚行風才一進門，綠筠便立即開口質問。
「你剛才存心找我麻煩是不是？幹嘛那樣叫我？」尤其是那曖昧到極點的語氣！
「我還沒關門喔——」尚行風臉上掛着可惡的笑容，滿懷善意的提醒。
「那你還不快關門！」
「遵命。」
瞧瞧這是什麼對話？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正急着進行什麼「好事」咧！
「你還沒回答我。」她瞪着他。對這傢伙簡直分秒疏忽不得！
「我不想隱瞞你父母。」尚行風優雅地坐下。
「沒有必要讓我父母知道，我不喜歡有長輩介入我的感情，所以在我父母面前，拜託你能不能稍微裝一下？」
他到底知不知道高中談戀愛有損他乖乖牌的形象呀？
「不行。」他說得斬釘截鐵，一臉倔強。
「你何必這麼堅持？不過是一段……」人生中小小的插曲。
她實在不懂他究竟在想些什麼，又不是年紀到了要提親，為什麼一定要在父母面前表現出來？
「我要你。」尚行風一臉坦率，一雙專註熾熱的眼眸直直望進她眼裏。
聞言，綠筠一時之間忘了呼吸，只能傻傻盯着他看。
「你……你說什麼？」她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他又來了，又是這副霸道的模樣！「我永遠不會是你的對象！」她抗議般高聲喊道。
「你是。」他仍一臉冷靜。
「我不是！」再這樣大戰三回合，她肯定會斷氣！
「我要你當我的老婆。」尚行風捧起她的臉，趁她仍在消化那句爆炸性的話時，纏綿地與她熱吻起來。
「你……嗚……」綠筠瞪大雙眼，大腦轟的一聲后停止運轉。
她驚訝地發現，她對於他的擁吻竟越來越沒有抵抗的能力。
他第一次吻她時，她只覺得生氣，後來因為見過他吻別的女孩子，所以覺得奇臟無比，但沒有一次比現在更教她心慌，因為她竟然不討厭他吻她，儘管他仍是那樣霸道卻又不失溫柔。
「我要你，這輩子你逃不了的。」尚行風像是對她起誓，目光如炬。
「我不要！」綠筠突然一陣莫名的心悸。
「你要掙扎，我不反對，但你絕不會成功的。」說完，看見她又要開口抗議，尚行風不疾不徐的低下頭，封住她未來得及出口的反對聲。
怎麼會變成這樣？她是要找他來理論的呀，怎麼會扯出這樣一段荒謬的對話？
想了半天，她的結論只有一個，那就是他一定又在整她！
綠筠被他吻得天昏地暗，在失去理智的前一秒這樣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