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善意的謊言是必要的

真是多事之秋，林小霞在公司里有這麼多的事，家裡偏偏有有事情了。她接到大哥林文華的電話，說媽肚疼住院了。林小霞嚇了一跳，覺得奇怪，媽平常肚子疼啥的用風油精擦擦就沒事了，這一次肚疼就住院了，可能真的是肚子疼得厲害才去醫院，會不會是什麼癌症之類的大病啊，要真的是這個大病，可真要人老命啊。她問了媽住哪家醫院，文華說在區醫院，她便開著車去了醫院。

到了醫院，小霞見到媽躺在床上人閉著眼睛打點滴，知道媽睡著了，父親坐在床前守著母親，哥在一邊坐著。林小霞拉著哥到陽台，她怕說話聲吵醒媽把門關了。

「哥，媽沒事吧？」小霞小聲地問哥。

「醫生檢查后說媽得了急性闌尾炎。」

「急性闌尾炎？」林小霞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相信母親會得什麼急性闌尾炎，「以前不是說膽囊炎嗎，媽每次肚子疼到門診去看病時都是這麼說的，這一次卻得了急性闌尾炎，不會是誤診吧？」

「噓，小聲點。」文華用手指放在嘴邊，然後回過頭看看病房裡的母親，「別把媽吵醒了，現在睡著好了點。不會，這一次不會誤診。媽做了全面檢查，彩色B，心電圖，連cT都做了，醫生說媽得的是高位急性闌尾炎，這種病很容易誤診為急性膽囊炎，還以為膽囊有石頭呢。」

「嚴重嗎？」

「你說呢，這急性闌尾炎，哪有不嚴重的。醫生說確診了就應該馬上動手術切除闌尾。」

「具體啥時候做手術？」

「我也不知道，做手術要排隊，等醫生通知就知道了。這事不能跟媽說，她啥也不知道，就認為肚子疼，打打點滴就會好的。其他人也不知道，你也不要跟三叔四叔六叔等人說。」

「這又不是什麼厲害的病，用不著這麼神秘吧。」

「不是神秘，是不想麻煩其他人。他們知道媽住院了，哪裡有不到醫院來看的理，都往醫院擠，這裡還不熱鬧啊，叫媽怎麼休養？」

「佳慧知道嗎？」

「已經打電話給她了，叫她回來服侍一下媽，晚上我看夜，白天有爸和佳慧，你們照輪值班看媽就可以了。」

兄妹倆聽見病房裡母親的叫喚聲，便走了進去。小霞走母親身邊：「媽，感覺好些了嗎，肚子還疼嗎？」

母親有氣無力地說：「好多了，比擦風油精管用。肚子一痛，我要是多擦點風油精，也就不用上醫院打點滴花錢了。」

聽她這麼一說，小霞差點落淚，母親這個時候了還想到節約。勤儉節約是農民的本質，他們天生就能會忍耐，凡事都會忍，小病不用看，大病能不上醫院就不上，能扛著就扛著，到了醫院，那都是被家裡人逼著送到醫院的，也知道這一送，便是一腳踏進了棺材，多半回去是沒啥希望的了。

「媽，你別老想著錢，錢用不著你擔心。你的病不是啥大病，做了手術就好了，你放寬心，安心養病，啊，養好了咱們回家。」

「媽的病媽知道，媽心裡有數。阿霞，媽該享受的都享受到了，這輩子，也沒什麼要牽挂的了，唯一牽挂的就是你，你到現在還沒嫁人，你妹妹佳慧都有孩子了，你還是孤身一人，讓媽真放心吧下。」

文華是老大，也成了家，開有一家汽車維修廠。妹妹家慧嫁到廣州去了，生了一個女孩子，都四歲了。只有小霞還沒嫁人，母親特別著急她的婚事。文華為了安慰母親讓她安心休養，說：「媽，你別擔心阿霞，我們家阿霞是個女強人，心裡早就有對象了。」

「你別騙我，我不信，阿霞有對象了，她怎麼沒跟我說。」

小霞不滿哥哥欺騙母親，看了文華一眼，對母親說：「媽，你別想這麼多，安心養你的病啊。」

母親看著小霞，雖然她不是自己親生的，但養育她這麼多年，就當是自己親生的一樣看待。小霞不是她親生的這個秘密，只有他們這一輩的人知道，大家一直保守這個秘密，不讓小霞知道。小霞要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她也會像文華和佳慧一樣，不在新紡公司里做，也許早就嫁人了。可她現在是集團公司的副總經理兼財務總監，要想找個男朋友真的是很難，高不成低不就，一家人都怕她再過幾年真的成了剩女就更難嫁人了。做父母的不知道是新紡公司成就了小霞還是害了小霞，有著富貴人家的命，卻沒有平常百姓的婚姻幸福。這一切，都要歸咎於阿霞特殊的身份，她是老三林志雄的女兒。老三沒去香港前，有個要好的，要不是女方家不同意，女方的父親拿著火藥槍追著老三，老三可能就會跟她結婚。命運就是這樣神奇，老三偷渡香港，一切都改變了林家所有人的命運，從此不用耕田還成了城裡人。老三去了香港，依然念念不忘他的老情人，偷偷摸摸把老情人接到深圳住，後來就有了小霞。這事被高鳳姬知道了，河東獅吼，高鳳姬簡直是要林志雄的命才甘心，逼得林志雄用錢送走老情人，老情人只有把女兒留下，她是希望女兒有個好的生活讀書條件，而林志雄又不能把女兒帶到香港，只好放在大哥家裡，當是大嫂生的女兒。老大林志國兩公婆都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幾個月大的小霞讓他們帶，林志雄也放心。

林小霞長了這麼大，也隱隱約約聽說自己的身世，但她不願意求證捅破這層漿糊紙，自己是林志國的女兒，沒有什麼不好。這邊家裡可以給她溫馨像平常人家一樣快樂，那邊林志雄給她富貴權力地位，她輕鬆得到了別人想擁有的一切，僅剩個人婚姻沒解決，這是她人生唯一暫時的瑕疵，她相信這樣的瑕疵可以自然地消失，只不過是時間問題，她的人生是完美的，她可以找到一個好丈夫。對她來說，這個男人不一定要有百萬千萬的錢或財產，也不一定是當官的，只要這人她看得上眼，年齡般配，有一定的文化，這文化當然是指大學畢業，最重要的是，這個男人能夠和她談得來，他能夠真心愛她就成。可這樣的人，不容易遇到。

母親各項檢查已經做完，醫生確定了做手術的日子。要做手術的前一天，林志國對小霞說：「小霞，你母親老是嘮叨要見女婿，你如果有男朋友了，就該帶來給你母親看；沒有的話，咱們就騙騙你媽，帶個人來給她看一眼，讓她安心做手術。總之，這麼做，一切都是為了你媽，求你了。」

「爸，你這不是讓我為難嗎？我現在還沒有男朋友，怎麼帶男朋友去見媽？」

文華想了個新主意：「我看你隨便在公司找個員工，要不叫我店裡的小楊陪你去見見媽，這主意可以不可以？」

林小霞笑道：「哥盡出餿主意。」

「善意的謊言是必要的。」佳慧說，「姐，為了媽，你就撒一次謊，這又不是什麼大事，何必這麼認真，都是現代人。」

「我看這主意行。」林志國稱讚道，「你是經理，下面的人還不聽你的話，你跟人家說好，只是為了你媽做手術，沒辦法才這麼做，人家也不會計較的。你要是怕在員工面前沒面子，就叫你哥店裡的小楊跟你去。」

「行了，越扯越多話，這事我自己會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