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小周末傍晚,天色依然明亮,許多單身貴族下班后並不急著回家,三五成群前往一家名為「深愛爵士」的小館。館內四十幾坪大的空間座無虛席,每天固定有樂手現場演奏,除了聆賞各類型的爵士樂之外,還有美食、調酒,可以充分享受輕鬆愉快的時光。

「姊姊們,拜託給個建議吧,我該接受嗎?」林天芳因為追求者的柔情攻勢煩惱不已。

田麗面無表情地睨著她。「那個獃頭鵝學長被判出局了?」

「我……他就是我最難下決定的人。」

楚琳隨意翻看館內提供的雜誌,雙眸雖然盯著內頁圖片,卻忍不住開口,「因為他木訥,不懂溫柔和甜言蜜語?」

林天芳無語。

「小妹,冰月姊知道妳喜歡被溫柔呵護、喜歡浪漫,那位追求妳的先生既富有又符合最佳男友的條件,當然會讓妳心動。同樣的,打著燈籠都雞找到的優質男人,也必定搶手。」藍冰月若有所指。

田麗則是意味深長的說:「男女之間相處,有時退一小步用第三者的角度剖析,妳會得到更多的優勢,一味地陷入熱戀,很容易迷失自我。」

「為什幺這幺說?」林天芳茫無頭緒。

「天芳小妹大,妳忘記我這個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嗎?」藍冰月終於忍不住挑明了說,「像我,嫁個人人稱羨的電子新貴,既英俊又多金,婚後才發覺丈夫還要與人分享。這段婚姻讓我踢到鐵板,起因於太完美的表象,使人一時迷亂作出後悔的決定。」

「啊?算了,我還是多玩幾年吧。」林天芳搖頭嘆氣。

「對!總算開竅了。」三人異口同聲。

她們四人雖然同屬一家公司,卻因服務部門不同而分派在不同樓層,有時一天都見不上-面,所以她們更珍惜相聚的時光。

林天芳瞄了腕上的表一眼。「噢,八點半了,每次跟妳們在一起時間都過得好快。」

田麗攪拌杯中的水果茶,看著浮沉不定的果粒問道:「周休二日去哪?」

一整天心事重重的藍冰月苦惱地說:「我婆婆……麻煩我順道繞去竹科看看……她的不肖子。」

三雙眼睛不約而同瞄向她,關於她的婚姻生活,她們總是好奇。

田麗看得出藍冰月的無奈,調侃道:「還真順喔!可見妳婆婆把台灣地圖倒著看。」

「呃……學長說……帶我去墾丁玩兩天。」林天芳尷尬地紅了雙頰。

「噢,學長啊!」藍冰月取笑道。

「他這次倒挺積極。」田麗淡淡地說。

「楚軍今年入選成棒國手,我們那一村替他辦幾桌流水席慶祝,「太上皇」下旨叫我回去陪笑。」楚琳忍不住嘆口氣,一想到要回嘉義面對「一拖拉庫」好事的親戚,她的雙腿就開始打顫。

「太棒丫,終於可以透過電視轉播看我們認識的人為國爭光。」林天芳高興地叫道。

「好巧!大家都有節目。阿麗,那妳呢?」

「我啊……可能去租一些影碟,看完睡,睡飽了再看。」田麗聳聳肩道。

楚琳噓她一聲。「切!浪費青春。」

田麗偏頭假裝認真想了一下。「好吧!禮拜天和馬市府團隊晨跑去。」

三條濕紙巾朝同一方向齊飛。

在小館門口與好友分手后,田麗漫步在騎樓下,才短短几個小時,她對人生又多了些感慨。唉!最近實在太多愁善感。

能和她們結成死黨也令她頗為意外,四個不同個性、服務不同部門的人,竟然在公司春酒會場上一拍即合,天南地北的閑聊起來,當下就把那爭奇鬥豔、諂媚無比的酒會拋在腦後。

緣分吧。

田麗瞄一眼腕上的仕女表──九點十五分。這隻表是今年過生日時龍恩送的,還特地挑了珍珠紫的表面,因為他說紫色最適合她,又說以後只要她看到表就會想到他。

他現在在家做什幺?看電視、上網,還是也在想著她?

回台北之後,她盡量不著痕迹地避開他,找各種理由加班、與同事吃飯,只為了拖延回家時間。即使如此,心頭還是惦記在家中的他,而且每每一回到家,前一刻才下的決心總會被他的熱情給摧毀,讓她忘了反抗,忘了拒絕,更忘了自己原先的堅持……

呃?那背影……不可能吧。

田麗停下腳步,抬頭看向珠寶公司的招牌,感到難以置信。但是……那熟悉的偉岸背影,是她每天都會抱上幾問的,她不可能會認錯。

透過明凈的大玻璃,她看見龍恩與一位艮發美女親昵地坐在一起,店內服務人員小心翼翼地幫她戴上戒指。只見女孩對龍恩攤開雙手,俏皮地擺出各種手勢,他卻是蹙眉、搖頭,不時和服務人員交談,認真的神情令人羨慕起那個幸運的女子。

田麗僵直在原地不動,那間腦袋一片空白,心頭上的舊傷口一道道裂開,撕裂的痛楚強烈襲來,她悲痛的模樣引起路人側目,紛紛投以異樣眼光,但她眼裡卻只看得見那令人心痛的影像。

好溫柔的眼神。

也好遙遠……有多久龍恩不曾這樣深情款款地注視著她?對她,龍恩總是霸道的、強勢掠奪的,不容許一丁點的拒絕。

田麗痛苦地再度邁開步伐,所踏的每一步都變得很沉重,珠寶店內龍恩與那女孩相互依偎、親密互動的景象不斷在腦海中重複播放。原來他近日的怪異行徑、神秘電話,現在都可得到解釋。

田麗強忍眼中的淚水,告訴自己要坦然面對這遲早會發牛的事情。只不過,接下來她要用何種心態與龍恩相處?她茫然了,就在今夜,她發現最愛的人找到屬於他自己的幸福。

悲傷的身影蹣跚地走向捷運站,帶著沉痛回到兩人共同生活的家。

「我說──遠房的堂哥,你真不是普通的龜毛耶,戒指不是嫌太小,就是覺得太花俏,左看右挑,還是沒個準兒,這款已經是店內最後一隻啦。」謝雅鈴搭在玻璃展示柜上睨著專註的男人,整家珠寶店二、三十款的婚戒全進不了他的眼,充當模特兒的她都戴到手酸了。

謝龍恩一雙鷹眸來回看著那些令人眼花撩亂、索價不低的結婚戒指。「結婚戒指怎幺可以隨便挑隨便選?對我而言,這是相當重要的信物。」

謝雅鈴不雅地打了個哈欠。「是是是!帶堂嫂過來不就行了?」

謝龍恩再次拉過堂妹白皙的柔荑,仔細確認每款鑽戒的相同點與不同之處。

「我就是要給田麗一個意外驚喜,帶她過來不就少了那份感覺?」

謝雅鈴撒嬌地勾住他手臂。「好浪漫噢!若是鴻志那個工作狂有堂哥的三分之一我就滿足了。你看阿志啦,連下了班都可以拋下未婚妻談生意。早知道當薛太太會是這幺無聊乏味,就不答應嫁給他。」

「某人好象對我有諸多抱怨哦。」薛鴻志傾身給了未婚妻重重一吻。

「哼!終於捨得掛上電話啦?我還以為自己變成了透明人,讓你忽略我的存在呢,不過這一次你可冷落了龍恩。」謝雅鈴不滿地說。

薛鴻志拉過一把高腳椅,與謝龍恩並肩而坐。

「抱歉啊,龍恩!這一通電話實在很重要,所以談得比較久。」他拍拍兄弟的臂膀。

「沒關係。」

「等等!堂哥好說話,但我可不好打發,消夜你請。」謝雅鈴毫不客氣的索討。

薛鴻志苦笑地對好友勸道:「兄弟,給你個良心的建議,女人寵不得,更招惹不得,我勸你要三思而後行。」

謝龍恩反倒開懷大笑。「之前就是想太多,才和田麗浪費那幺多時間。」

「阿志,你記不記得上次來看戒指的時候,造家店的經理說秋季會有一組新款上市?」謝雅鈴繞回正題。

接收到未婚妻的提示,薛鴻志禮貌地詢問服務人員:「小姐,請問你們秋季的新款上市了嗎?」

業務小姐微笑響應,「不好意思,本公司新款珠寶十天後才會正式上市,目前還無法提供您參考。」

「好可惜,今天看不到了。」謝雅鈴失望的說。

「這樣吧,我先留下名片,如果新款到了請和我聯絡。」薛鴻志遞上名片。

「好的。」業務小姐接過名片,仔細將資料填入預約單,「薛先生,本公司將會主動和您聯絡,到時再請各位蒞臨指教。」

「老婆,這下可滿意了嗎?」薛鴻志又偷了個吻。

三人走出珠寶公司,街道上人潮少了些,氣氛冷清許多。

「堂哥,下下禮拜再一起來吧。」謝雅鈴開心的說。

「好啊。」謝龍恩爽快答應。

對於金銀珠寶、玉飾鑽戒此類閃閃發光的小東西,不常接觸的外行人只會越看越眼花撩亂,更別說是辨別真偽與鑒定價值,現在由鴻志出面,他可就安心了。

「兄弟,好久沒有聊聊你苦澀的愛情史,看樣子是要進入圓滿大結局嘍。」薛鴻志搭上他寬厚肩膀,曖昧的說。

在他心目中,龍恩可說是台灣最後一位純情男,暗戀大他四歲的鄰家姊姊十幾年來一直沒有變節。大學時,在大夥嚴刑逼供下他才說出一個天大的秘密,讓他們這群死黨甘拜下風,並且也對他清心寡欲的生活感到不町思議。

「苦澀?哇!一定很精采。」謝雅鈴興奮叫道,終於有情報給嬸嬸了。

「非禮勿說!」謝龍恩立刻警告好友。雅鈴這小妮子近來和他老媽「交往」太過密切,不得不防。

「是!」嘿嘿,再說吧。

「行人隨後走進一家口碑不錯的歐武餐廳,聊聊感情的現在式與未來式。

「甜心,醒醒!」

沙發上的女子只著細肩帶睡衣,裹著駝色兩用毯趴睡,半濕半乾的長發使她不舒服地頻頻翻身。

「田麗!妳竟然頭髮沒幹就窩在這睡覺,想氣死我嗎?」謝龍恩嘴上兇巴巴地碎碎念,動作卻出其溫柔。

他將田麗攬抱在懷裡,讓她舒適地跨坐在他腿上……

沐浴后清爽自在,兩人親密相擁毫無睡意,躺在床上東扯西聊,分享今天遇到的趣事。

「龍恩,那罐里裝的是什幺東西?」田麗貼在謝龍恩胸膛上輕聲問。

他一臉疑惑。「放在哪裡的哪一罐?」

「還給我裝蒜!就是那……那個……抹在我裡面的那一罐。」田麗越說越小聲,清麗的素顏霎時緋紅。

謝龍恩寵愛地親吻她光滑的額頭,曖昧說道:「噢,那是會讓妳快樂的好東西。」

這男人實在是太邪惡了,平常歡愛的時候就讓人難以招架,現在又多了那個情趣商品……

「你竟然去買那個東西!」田麗瞪著一臉無辜樣的男人,可惡!他又用那種令人窒息的微笑來迷惑她了。

謝龍恩聳聳肩,不以為意地摟著她躺下。其實那罐激情增進劑是田駿送給田麗的生閂禮物之一,只不過是指定給他使用。田駿事前還千叮嚀萬交代,不可以讓他老姊知道,要不然-定會被剝皮賤賣。說真的,那感覺實在太棒了,也許明天可以……他暗自興奮的想。

「龍恩,你今天的心情好象很愉悅,有什幺高興的事嗎?」

田麗想要知道關於「她」的事,能激起龍恩結婚念頭的女孩子一定有特別之處。

「是啊,今天晚亡去了一個特別的地方。」他興奮的心情難以下靜。

田麗悶悶的說:「哦?可以帶我去嗎?」

「不行。」怎幺行呢,帶甜心去不就泄底了。

田麗縮在龍恩的懷裡,不讓他瞧見自己難過的表情。「小氣。」

「呵呵!」謝龍恩的笑聲震動強健胸膛,卻也震碎她脆弱的心。

「龍恩,你有沒有比較要好的女性朋友……呃,簡單一點講就是女朋友。」

謝龍恩縮下身子與田麗乎視,兩眼直直盯著她。「怎幺突然提起這個?」

「我覺得你這樣的生活不正常。」田麗若有所指。

謝龍恩眉頭一皺。近來他發現甜心對他的態度有明顯改變,日日夜歸、閃避的眼神,而且逐漸淡漠。

他不懂!

在兩人的日常生活中,他讓甜心保有私人的空間,完全不干涉,但在夜裡,他想獨佔她的全部,她唯一想的也只能是他。

「麗,告訴我,妳到底想說什幺?」

不理會他含著怒意的氣息越逼越近,田麗勇敢地迎向他說:「高中的時候,阿駿就有一票小女生在社區門口窺探等待,大學時,身邊的女伴更多到數不清。而你,除了收到一堆情書、卡片、電子郵件以外,沒一個實體出現在我們面前,所以謝爸爸、謝媽媽很著急,很關心你的交友狀況。」

「妳的意思是,要我去交個女朋友?」低沉的聲調隱忍著滿腔怒火。

田麗推開他溫暖的懷抱與他保持一臂距離,這一刻她必須去觸碰兩人之間的禁忌話題。

「自從我們發生關係之後,你就一直陪在我身邊,是怕我想不開嗎?其實應該愧疚的人是我,那錯誤的一夜造成不可磨滅的陰影,讓你以為對我必須付起責任,龍恩,這不是你的錯。」

他要遠離她,不然他一定會失控把她掐死!

「我從來沒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也不是因為責任而不交女朋友。」謝龍恩由衣櫃取出乾淨的睡褲套上,背對著田麗道。

偉岸的背影默默收拾滿地衣物,冷淡的態度令她難受,她多想拋開所有顧慮去擁抱他、親吻他。然而她心中明了,她只是在滿足他對性的需求,至於情感上單方面的付出是她自願,所以這場沒有結局的獨腳戲必須由她自己拉下戲幕。

謝龍恩捧著臟衣物走向房門口,停下。

「妳放心,我們這樣的關係不會維持太久,只要我一結婚,到時候妳就可以擺脫我這個「弟弟」。」

田麗哽咽地喚:「龍恩……」

倏地!

謝龍恩丟下手中的衣物,將跪坐在床上的田麗推倒,吻住她紅嫩的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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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綿羊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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