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幾天後，林琳的精神狀態好了很多，她不再抗拒打針，也接受了按時吃藥。我們經常回憶起過去，只是在回憶的過程中她將自己的角色跟我發生了對調。也就是說，她每次都是以我的身份去講述一件事。

令我驚訝的是，她將我這部分的記憶呈現的無比清晰，彷彿那些事真的就發生在她身上。某些時候，居然使我對自己的身份也產生了懷疑。

我心想，我此番前來是希望通過精神療法促使林琳恢復健康，但是按照目前的發展情況來看，我很有可能被她促使的越來越不健康，從而慢慢被同化，最後變得跟她一樣。我很擔心會出現這樣的結果，就給許揚打了個電話，召他前來共商對策。

打完電話后，我又想，其實被林琳同化了也沒什麼，至少我和她可以很開心的在一起，至於誰是誰又有什麼關係呢，只要是我們兩個人就行。

這麼一來，我就跌入了巨大的矛盾中，不知究竟是該被同化，還是該保持原型。我思考了很久，但始終理不清頭緒，因為這是一道很艱難的選擇題，無論選哪一個結果都是對的，同時也是錯的。然而，對與錯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必須要做出選擇，這才是我矛盾的所在。

在我快要崩潰的時候，許揚打來電話說他已經到了醫院大門外，我起身下樓相迎。於是矛盾暫停，我在等待許揚來幫我結束。

走廊狹長而又明亮，我走過一間間病房時如同穿越著時空隧道。電梯里人滿為患，我在四樓被一個悍婦擠了出來，只得改走樓梯。樓梯里很安靜，彷彿久絕了人跡，我的到來使得這裡充滿了生機。我頓覺自己使命的沉重，每走一步都會小心翼翼。

我迎著病急亂投醫的人群，走出了住院部大樓。外面的空氣很好，陽光晃眼，噴水池旁邊的花壇里清香四溢，數只色彩斑斕的蝴蝶迎風起舞。當然，也有沒發育好的，它們只能趴在花骨朵上搖搖欲墜呈插翅難飛狀。

我沿著通往前院的小徑一路走去，忽然聽到後面有人叫我。我回過頭去看了看身後並沒有人，於是便狐疑著繼續往前走。這時，身後又傳來一聲呼喚，似乎來自於高空，清清楚楚的叫著我的名字。

我轉過身，逆著陽光眯眼四下尋找聲源。終於，在6樓的陽台上，我看到了一個纖弱的身影，那一聲聲悠長的呼喚正是來自於她。

林琳的呼喚聲使我激動得難以自抑，這實在是一個好的開端。我閉上眼睛，頓覺世界無比美好。在濃密的陽光下，我朝她揮了揮手，轉身繼續向前院走去。我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許揚，是他給我帶來了久違的好心情。

剛走兩步，身後傳來了林琳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二小，你別走...

我嬉笑著回頭，告訴她：我不是要走，而是要...我的話沒說完，笑就僵在了臉上。

我看見——

她突然縱身從陽台上跳了下來，藍色的身影像一隻折了翅膀的蝴蝶迅速墜落，著地的時候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

我踉踉蹌蹌的向她衝去，腿腳卻一點不聽使喚，幾步之後就摔倒在了地上。周圍有很多人聚攏過來，他們邊靠近邊小聲議論著，不斷有人從我身上踩過去，我眼前一黑，漸漸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