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杭州，天高雲淡，風清氣暖。

除了空氣濕潤宜人之外，我幾乎嗅不到這座南方古城一絲與眾不同的味道。街道也是一樣的擁擠，人群也是一樣的沮喪，計程車司機也是一樣的狡猾，醫院也是一樣的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我的心情。

從踏進醫院大門開始，我內心的遲疑不決就代替了之前的緊張急切，而且異常直接，就如同點對點的格式轉換。我越走越矯情，越走越不安，漸漸四肢無力，頭也暈目也眩，猶如一隻迷了路的陀螺只覺周身都在打轉。

一個小護士看見我晃晃悠悠步履蹣跚的走在噴水池邊上，就急忙將我扶到了休息室，給我端來一杯白開水之後，她表情熱烈地問我：您是來看什麼病的？

我虛弱地答道：我不是來看病的，我是來看病人的。

那個小護士羞怯的一笑，轉身飄然離去。

我閉眼休息了一會兒，覺得靈魂逐漸附體。我身邊坐滿了人，充斥著各種各樣的聲音，但大多是病人與病人之間的低聲交流以及家屬與家屬之間的高聲攀談。

這時，一對年輕男女的交談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睜眼望去，那個男的聳拉著腦袋，眼睛盯著地面，表情滯然。女的嬌斥道：沒出息的東西！天天在醫院守著你媽，連工作都丟了，你就沒有一點人生理想么？

男的抬頭說：有啊。

女的問：那你的理想是什麼？

男的說：我想讓你早點生個兒子。

女的說：去你的，人家還沒想要呢！說那麼遠幹嗎，說個近點的聽聽。

男的思索良久，說：要不，給咱媽交點醫藥費吧。

女的說：切，你怎麼越說越遠了。

聽完這句話，那個男的啞然失笑，惆悵的低下了頭。

我起身走向諮詢台，護士小姐指著旁邊一台提款機模樣的東西說：有什麼事你可以問它。

我走上前，看了看四下無人，小聲問：林琳在哪個病房？

不料，機器竟然沒有一點反應，我以為它沒聽見，就提高嗓門又問了一遍：林琳在哪個病房？

這時，護士滿面春風的走過來說：這是電腦，它是聽不懂人話的，你需要在鍵盤上輸入你的問題。

我頓時恍然開竅，紅著臉在鍵盤上敲出了「林琳在哪個病房？」

電腦立刻提示：請輸入病人資料。

我接著輸入：林琳，女，17歲。

電腦顯示：603病房（特殊病房）。

我不解的輸入：什麼是特殊病房？

電腦顯示：特殊病房就是跟一般病房不一樣的病房。

我繼續輸入：那什麼是一般病房？

電腦顯示：一般病房就是跟特殊病房不一樣的病房。

我輸入：靠。

電腦提示：查無此人，請重新輸入。

我又輸入：你媽的。

這時，電腦屏幕突然泛出冷光，機身的喇叭里傳出了一個正義的聲音：注意素質！

周圍很多人扭過頭來看我，我忙不迭的輸入：多謝賜教。

電腦屏顯恢復正常，機身的喇叭里又傳出另一個聲音：不客氣，歡迎下次光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