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第九章】

樓家來了一位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訪客,張太太看清楚來人的面目時,險些暈過去。

鬼!

光天化日之下,冤鬼居然找上門來討命!

「你你你……」發抖的手指對準他的鼻尖。

「啊!我認得你。你是張小倩的母親,小倩以前去『雪湖』打過工,辦起事情井井有條,我對她印象非常深刻。」施長淮和善地寒喧,笑綻出一口光潔的白牙。

「施……施……」

「很抱歉臨時上門拜訪,希望不會對你帶來任何不便,樓先生在嗎?」

「在,在——」該如何處理才好?大對頭非但活得安全又健康,甚且主動找上門來,張太太方寸大亂,腦筋完全停擺。「呃,麻煩您在客廳稍候,我遣人去知會樓先生。小莉,還不快去?」

小莉快步沖向宅屋的後進。

不一會兒,樓定風的形軀出現在客廳的入口,步履清閑,即使對於敵方突兀的生還和出現懷着任何驚愕感,他也未曾表現出來。

兩個男人的視線相交,他們曾經見過許多次,尤其樓定風隱若在「雪湖山莊」工作的那幾個月,他們甚至分享過同一包香煙,同一壺咖啡。猶有勝者,他們對同一個女人感興趣,也先後愛上她。

施長淮暗罵自己竟然瞎了眼睛,樓定風形諸於外的氣質分明不屬於泛泛之輩、池中之物的,他早已察查出來,卻任由心底的警訊化為惺惺相惜,以到於埋下家破人亡的禍胎。

「稀客、稀客,好久不見。」樓定風悠哉游哉地踱回黑色的皮沙發前坐下。

「你似乎不太意外看到我。」施長淮挑中他對面的位置落座。

「半個月前你一踏上流金島的土地我就知道了。」他只是沒料到施長淮竟然敢大大方方上門找他。

「如此說來,你也不意外我仍然活着嘍?」必須承認,樓定風鎮定的反應超乎他的想像之外。

「這麼說吧!我打一開始就猜到你有可能沒死。」樓定風接過張太太遞來的熱茶,以禮貌的笑容摒退她。

偌大挑高的客廳里,兩雄相對。

「你沒想到斬草除根嗎?」施長淮笑得嘲謔諷刺。「你不怕施家面臨凄涼的命運日後在你的子孫輩重演?」

「我有什麼好擔心的?」樓定風微笑。「施家十年前開始沒落,目前為止僅剩一家『施展公司』和兩處礦區值點小錢,而我已經掌握了『施展』大多數的股票,也就等於控制了施家的經濟命脈,即使你留着一條命在,也奈何我不得,我何必白白傷神掛懷?」

施長淮深深吸進一口長氣,讓蘊含着甜甜花香的空氣在他胸腹間沉澱、陰涼。踏進樓宅,即便是一呼一吸之間也感受得到她的芳美。

「顯然你已經勝券在握,吃定施、唐兩家了。」

「你們欠我的。」他的嘴角勾開一道模糊的微笑。「首先背棄咱們三家友誼和合作關係的叛徒是你們,我只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你以為我打算除掉你嗎?錯了,我不但不會對付你,反而希望你活得好好的,親眼看見我將施家的產業玩弄於股掌之間,要它生就生,要它死就死;也親眼看我買下『雪湖山莊』的廢墟,依樣畫葫蘆地蓋一座施家大宅,再放一把火燒個精光,或者養個小老婆藏在裏頭;我更希望你親眼看見沙留在我身邊,替我生兒育女,無怨無悔,時時刻刻提醒你她原本該是你的妻子。如果你死得不明不白,想想看我會喪失多少樂趣?」

「你!」施長淮直想衝過去掐住他脖子。

樓定風的眼中閃動濃冽的惡意和邪憎,渾身蓄勢待發,隨時等着他撲過來,直接攻擊他最不堪一擊的弱點。他的腳步動了一下,瞥見對方胸有成竹的表情,驀地硬生生煞住疾沖而去的勢子。

冷靜!務必冷靜!在樓定風的地盤上你絕對討不了好,他故意激怒你、打擊你,千萬別讓他稱心如意。

他再深呼吸一下,轉瞬間鎮定下來。「我了解你對施家和唐家具有強烈的怨恨之情——」

樓定風的眼中閃過一絲激賞。施長淮自我剋制的工夫比任何人都到家,屬於典型成大事的人才。

「——我不否認當初確實是我父親和唐伯伯合謀竄奪樓家的財產,然而二十年前的當事人已經消逝,目前活在世上的遺族才是受害人,白白為了上一代的恩怨付出代價。冤冤相報永遠不會有止休的一天。」他伸出右臂揮動,手膀抬高到四十五度角便無法再往上提。「你看拜你的毒針所賜,我的右手算是廢了一半,但是我打算徹底放下這段過往仇恨,不再追究,希望你也做得到。」

「真大方!」他不置可否。

施長淮耐住性子。「我今天來訪的目的是想讓你知道,父親曾經在我二十歲贈與一幢南美洲的小別墅,我打算搬過去定居,再也不迴流金島,希望你還給我私人擁有的東西,並且成全我退隱的心意。」

他好笑地揚高眉角。「那幢別墅的產權並不在我手上,你顯然求錯人了。」

「不,沒求錯,別墅的產權仍然屬於我,它並非我想向你討還的目標。」施長淮緊緊望進他眼底,緩緩地、一字一句地開口:「我懇請你讓我帶走水笙。」

喀!他手中的小茶匙空然不聽話,跌落暗紅的波斯地毯上,樓定風眯起眼睛專註地盯住它,他象非常訝異它居然會脫出他的掌控之外,然後抬高眼眸,迎上施長淮警戒的凝祝

「我為什麼該答應你?」他若無其事地撿起茶匙。「她根本不記得你的存在,在她的世界中只有我——樓定風,即使我答應了,她也不可能願意跟你走。」

施長淮當然明白他說的話字字屬實,但是親耳聽見敵手如是提醒他,心頭仍然覺得痛苦。

「對我而言沒有差別,一旦長時間相處下來,她仍然可能重新認識我,甚至再愛上我一次。」他特意強調那個「愛」字。水笙原本深愛的男人是他,樓定風哪根蔥都不算,他已經失去太多,不能再放棄水笙。

兩個男人不斷以各自擁有的武器明爭暗搶。

「對我卻有差異。」樓定風冷颼颼地微笑。「她父親當年參與陷害我家人的陰謀,父債子還,由她付出應得的代價也是天經地義的。我留她在身邊,可以盡情地傷害她、折磨她,讓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一償我多年來承受的怨火,怎能輕易放過她?」

「水笙是無辜的。」施長淮終於忍不住吼出來。「我們都是無辜的,你心裏清楚得很,如果你想報復,儘管沖着我來好了,別傷害她!」

「太遲了。我們已經辦妥結婚登記,她可是名正言順的樓定風夫人,你憑什麼要求我捨棄新婚的嬌妻?再說,現在讓你帶走水笙,也等於帶走我的孩子,我怎可能放她走?」

施長淮重重一震。

「水笙懷孕了?」幾乎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水笙懷了別人的孩子?他原本預擬過自己會面臨各式各樣的刁難和阻撓,唯獨忽略了這個可能性——水笙懷了樓定風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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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樣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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