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恍若一夢

「啊真舒服，好久沒有睡的這麼舒服了。」

「哈哈，被我逮到了吧，好你個天野，你居然敢背著你母親偷偷在外面睡大頭覺！快下來，每次都爬到樹上睡，怎麼沒有摔死你。」

被喚作天野的少年驚的猛然從樹上坐起，待回過神來，這才斜著眼瞟了瞟樹下，方才還冷峻的駭人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柔和起來，搖頭笑道：「小土豆，我每次偷個懶你都知道，你不是我母親派來監視我的吧？」

樹下站著個十五六歲面目的少年，衣著素樸，只是身材卻異常高大，此時正仰著脖子看著天野。

「你，你，你居然懷疑我，我是什麼人你還不知道么？嘿嘿，我們可是穿一條褲子的。」

「滾，誰跟你穿一條褲子。」天野笑罵道，心裡異常開心，也只有跟這個小子在一起他才會放下一切的防備，而小土豆也的確是他的名字，因為從小就是孤兒，所以鎮上的人就開玩笑似地取了這麼個名字，而他也不介意，這麼多年一直未改。

「好了，快下來，回去晚了，你母親又要大發雷霆了，而且，她的病——」

小土豆暗打了自己一個嘴巴，沒有再說下去。

天野心猛地一緊，低聲道：「是啊，母親的病近來越發嚴重了，所以我今天才特地來樹林里看看能不能打到點野味，希望能給母親補補身子。」

說話間，天野縱身從離地數丈高的樹榦之上一躍而下，輕靈如葉般，片刻之後已經穩穩落在小土豆旁邊。

「哇，天野，你越來越厲害了。」每次看見天野施展這種神奇的功夫，小土豆都會大發感嘆，羨慕的不行。

「別感嘆了，走吧。」天野一想到母親的病，心裡就如同壓著千鈞巨石一般。

小土豆輕嘆了口氣，也沒多說什麼，跟在天野後面不緊不慢地走著，兩人在林間熟練地穿梭者，快入冬了，地上的落葉很厚，踩在上面發出「沙沙」的聲音。

「小土豆。」天野突然頭也不回地喊道。

「怎麼啦？」土豆滿臉的疑惑。

「你快滿十六了吧？」

「廢話。」小土豆翻了個白眼，「你忘了我跟你的約定，我也記不得自己的準確年齡，所以我們說好的，你多少歲，我就多少歲。？

「我當然記得，我是問你十六了有什麼打算么？」

小土豆有些驚訝地盯著天野，道：「我還以為你一直沒想過呢，我早就想跟你說了，我很久以前就找到目標了。」說完，故作神秘地一笑。

「哦？是什麼？說來聽聽。」

「嘿嘿。」小土豆抽出右手往遠方一指，「那裡——長安。」

遠方的天空雲彩變幻莫測，山水隔著一重又一重，似是永沒有盡頭。

「長安？去那裡做什麼？」天野好奇道。

「當然是做官，做大官！」小土豆豪邁的揮舞著衣袖，目光堅定，氣勢十足，身材更顯高大。

天野理解他有這般想法實屬無奈，收起感嘆又道：「不管你的目標是什麼，我都支持你。」

「嗯，不管以後如何，我都不會忘記你這個兄弟。」小土豆神情卻是認真無比。

「我明白，我們快些回家吧。」

天野突然不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不是不信任他，而是相比小土豆的做大官這個目標，他自己的要更不切實際。

方才在樹上做的那個古怪的夢，讓他心裡一直無法平靜。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已然黃昏時分，在一片金黃的夕陽餘暉中，兩人終於看到了小鎮略顯粗獷的城郭，城門上白水鎮三個大字破破爛爛，原本的硃砂漆剝落成東一塊西一塊。

白水鎮遠離中原，方圓幾百里只有這麼一個鎮子，且最重要的是西域通往長安的商路從這裡橫穿而過，因此這裡雖然地處偏遠，車馬聲卻始終喧囂不斷。

來人大多是過往的商旅與各國的使臣，不管是錦衣華服，還是異國的奇裝異服，在這裡都是屢見不鮮，白水鎮成為他們中途歇息與補給之地，這也為白水鎮的百姓帶來了絡繹不絕的財路，酒樓、賭坊、妓院等一應俱全，就連房屋建築也是有意仿造江南而建，小橋流水楊柳一樣不落，活脫脫一塞外江南。

「媽的，鎮長個老東西，不知道在想什麼，這個鎮名這麼破爛了，也不說修葺一下，簡直破壞我們白水鎮形象，沒錢了跟我父親說嘛，要多少，***給多少。」

天野與小土豆剛踏入鎮門便聽見一聲囂張至極的喊叫，說話的是一穿著綠色華服的少年，此時正左手插著腰，右手食指對著城門上的鎮名指指點點，如果不是嘴角那稍顯猥褻的笑容，倒頗有些指點江山之勢。

少年周圍圍著一群同樣富貴的公子哥們，此時聽見綠衣少年放肆的話語，爭先恐後高聲喝道：

「陳少罵的好，鎮長那老不死的早該教訓教訓了，」

「我看多半是躺在女人的肚皮上起不來了，還修個什麼鎮名啊，你們說是不是？啊？哈哈」

「哈哈，對，對，有理，有理！」

突然，其中一黃衣少年似乎發現了什麼，興奮的叫道：「誒，誒，你們看啊，是天野和小土豆，嘿嘿，今天有的玩了！」

被稱作陳少的少年更是眼睛一亮，撥開眾人，帶著殘忍的笑容不緊不慢地道：「兩位，走這麼急，這是去哪呢？」

小土豆猛地握緊拳頭，手臂肌肉迅速隆起，強壓著心頭揍人的衝動，道：「我們去哪你管的著嗎？不想死就給我滾遠一點。」

「走土豆，別跟他們一般見識。」天野現在只想回家看看母親的病好些沒有，店裡只有他的妹妹天雨薇和掌柜任安在照看，今天商旅較往常像是多了不少，雨薇肯定要去幫忙打點，母親也就沒人照顧了。

他必須早些趕回去！

「想走？沒這麼容易，上次你們兩個小雜種對我的好我可是一直銘記於心呀。」陳少大踏步上前，走到兩人近前，伸開雙臂攔住了兩人的去路，本來還算清秀的臉此時怪異地扭曲在一起，雙眼如毒蛇般盯著兩人。

小土豆毫不示弱地回瞪回去，如若不是天野拉著早就上前揍人了，這幾個身嬌肉貴，養尊處優的公子哥還沒有放在他眼裡，正如他當初在街上將一個囂張的不行的貴青年揍了之後，瀟洒地朝著對方几欲噴火的目光，輕鬆愜意地晃了晃手指說的一句話——你這樣的，我一個打十個！

眼前這一群酒囊飯袋照樣一個打十個！

「***，你們這群孬種，看什麼看，給我上啊！」陳少終於按捺不住，心裡愈發氣急，看見方才叫的最凶的人現在卻躲在最後，一個個畏畏縮縮，除了時不時虛張聲勢地喊幾句之外根本沒有任何實際的動作。

「媽的，我就知道你們這幫飯桶靠不住。」陳少壓低聲咒罵道，而後，像早就預備好似的從腰間抽出一根模樣古怪的暗紅色羌笛，沒有片刻猶豫放在嘴邊吹了起來。

高亢清脆的笛音帶著羌笛特有的彷彿千年塵封的悲涼之音，剎那間飄散在白水鎮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