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殘酷的陰謀（下）
諸葛亮點頭道：「龐統長於奇謀，敢於弄險。這點是我不如他的，但是他在天時地利方面的知識普通了些，大概也就與一個一流的謀士相當罷了。他應該不會想到，我們居然可以算出風向的改變。況且龐統的實力我們是知道的，所以我想他一定不會想到，我們竟會、竟敢、竟然去騙他。而這正是我們最大的依仗。」
我長出了一口氣，儘管我明白諸葛亮的話是有道理的，可心中還是對諸葛亮這個大膽的計劃感到震驚。
諸葛亮又嘆了口氣，道：「只是這計劃成功以後，曹操如果殺了龐統也就罷了。怕只怕曹操愛才心切，寬恕了龐統，那龐統必會拚死為之效力。這樣曹操可就如虎添翼了。」
我們一時默然。
片刻之後，諸葛亮又幽幽道：「算了，還是先顧眼前吧！」接著就向我說明了如何去做這場戲。我聽罷之後，不由問道：「這種方法行嗎？」
諸葛亮道：「哼，對付最聰明的人最好就是用這種最笨的法子。」
我把心一橫，道：「好，就這麼辦！諸葛兄，希望我們的連環計可以馬到成功。」
諸葛亮微微一笑道：「連環計，嗯，好名字。」
其後的一段日子裡，我命甘寧、太史慈、蔣欽、周泰四將，各自率領士卒前去攻打飛燕磯，當然，隨後我的案頭士兵的傷亡報告就在不斷增加。眼看著一個個鮮活的生命不斷化為一個個用硃砂筆寫就的名字，我的內心深處不由生出了一種莫名的悲哀。
幾日之後，我們以一萬一千餘名士兵的性命為代價，終於消滅了飛燕磯的虎豹騎。只是功成之日，水寨之中卻毫無喜慶的氣氛，反而瀰漫著一種悲涼的味道。
幸好，幾乎就在同一天。修養好了的黃蓋帶著他的兩個兒子黃煥、黃焰率領兩萬士卒從後方前來支援。這才重新振奮了士氣。
這一日黃昏時分，我按照事先的計劃，假裝在無意中闖入了諸葛亮的營帳。諸葛亮果然正在和一人面對面地飲酒。
見我進來，諸葛亮慌忙站起身來對我道：「不知都督駕到，有失遠迎，還望都督恕罪！」
我厲聲喝道：「諸葛兄，你難道不知道在軍營之中，私會賓客該當何罪？」
諸葛亮淡淡地道：「在下事先沒有對都督言明，此乃孔明之過。不過在下已經告訴過了魯肅參軍。而且都督須知，這位客人不是別人，實乃是一位不出世的奇才，在下正要為都督引見。這襄陽龐統之名，想來都督總該聽到過吧！」
我早已在暗中仔細地打量了一番諸葛亮身邊的這人，只見此人五短身材，麵皮焦黃，頷下幾縷稀疏的短須，又黃又細。光看外貌，的確差點。
我點點頭道：「聽過倒是聽過，不過這世間浪得虛名之輩多矣。不知諸葛兄你把他找來幹什麼啊？」
我說這話的時候，就看龐統眉毛一挑，眼中流露出一種深深的憤怒。似乎立刻就要反唇相譏。
諸葛亮做了一個手勢止住龐統，然後道：「曹操勢大，江東六郡眼看朝夕難保，當今之計，唯有會同天下奇才，共謀破曹之計，也許局勢還可以挽回。」
我把眼睛一瞪，怒道：「胡說，諸葛亮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想我楚原是何等人，先前博望坡一把大火，以幾千之眾大破曹操十萬雄師。現在坐鎮長江，更是穩如磐石。曹操就算有百萬雄師，我又有何懼哉？什麼會同天下奇才。有我楚原一人，破曹足矣。我真不知道，吳侯為什麼非要把你派來。還美其名曰輔助於我。真是笑話。」
諸葛亮臉上也顯出了怒容，道：「都督難道不知驕兵必敗的道理嗎？曹操本來就兵多將廣，佔有絕對的優勢，可笑都督卻還在此處坐井觀天，妄自尊大，這才是真正的笑話。」
我做了一個怒極反笑的表情，冷笑道：「諸葛兄，你別以為我不清楚，我知道你是嫉妒我。只是很多事都不是說出來的，我們要用事實說話。我問你，我自接替周瑜以來，以不足四萬的兵馬與曹操的幾十萬大軍對峙多日，曹操可曾越過長江半步？」
諸葛亮冷笑一聲道：「這都是曹軍不得其法，遂使豎子成名。」
我也冷笑一聲道：「諸葛亮，你說誰是豎子。好，諸葛亮，今天你就給我說清楚，曹操怎樣進攻，我會抵擋不了。你要是能說出來，還則罷了。你要是說不出來，我今天就一治你私自招待客人之罪，二治你藐視上官之罪。二罪並罰，可不輕啊！」
諸葛亮用眼角瞟了龐統一眼，道：「好，改日我一定會向你說明。」
我說道：「你什麼意思啊？哦，有外人在不好說是吧！沒事，我恕你無罪，你說吧。你儘管放心，無論你說出什麼進攻方法，我都會教一教你如何應付的。」
諸葛亮又看了看龐統，接著咬牙沉思了半天，然後才在牙縫裡擠出話來。「此事事關軍機要務。等我送走了龐先生，就馬上向你說明。你看可好！」
我冷笑一聲，「諸葛亮，你怎麼就知道推脫啊！我都說了，我都不怕外人聽到，你怕什麼呀！莫不是你根本就說不出來。來人啊……」
「且慢！我來請問都督，若是曹操將戰船均用鐵索連成一片。上面覆以木板，使戰船之上皆可跑馬，這樣曹操的北方士卒均可立即參戰。試問都督要如何應付。」諸葛亮終於說道，「經過飛燕磯之戰，想來都督應該知道這樣打起來的結果吧。」
一切都在按照我們事先寫好的劇本順利地進行著，當下我說道：「哼，若是曹操真這麼做了，我就像在博望坡一樣，一把火燒他個灰飛煙滅。」
龐統忽然冷笑一聲，在旁邊接道：「好個一把火，現在馬上就要進入冬季，西北風大作。請問你究竟要燒誰啊！為將者不識天時，虧你還大言不……」
諸葛亮在一旁截口道：「龐兄！」
我張口結舌了半天，裝作氣急敗壞地道：「著我自有妙計對付，只是不便對你們言明罷了。」說著，一甩袍袖，轉身快步出了營帳。
身後隱約聽到龐統的聲音，「什麼玩意，純屬小人得志，諸葛兄，你看他那副嘴臉！」
然後是諸葛亮道：「龐兄小聲些，千萬不要讓……」後面就聽不清楚了。
入夜，我在帳中來回踱步，根本就無心睡眠。忽聽外面有人喚我道：「楚兄出來。」我出門一看，正是諸葛亮。我忙問道：「諸葛兄，事情進展如何？」
諸葛亮道：「楚兄隨我來！」
我們兩人匆匆來到一處高地，俯瞰長江。諸葛亮用手一指江中的一個小黑點道：「龐統已經走了！」
我說道：「這龐統走的倒是蠻快啊！」
諸葛亮道：「龐統不知道我們是在演戲，還以為自己知道了不應該知道的東西。還怕你殺了他呢？再說，龐統久有降曹之志。此番得到了這份見面大禮，又怎會不迅過江呢？」
我問道：「諸葛兄，龐統走的時候，沒和你說過什麼嗎？」
諸葛亮沉默了良久，才道：「說過，他本來是勸我和他一起前去降曹的。我當即以大義責之。龐統卻說，亂世之中，群雄逐鹿，本無誰對誰錯。要是真的改朝換代，曹操做了君主，未必就不是一個明君。只要戰爭早一天結束，對天下百姓來說也是一件幸事。」
我心中暗道：這龐統的想法還挺現代的呢，不過我還是相信，劉備若是做了君主。一定會比曹操對百姓好些的。畢竟在不關重大切身利益的時候，劉備還是能秉承一個仁字的。這就是每個人的立場吧！
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問道：「諸葛兄，你說曹操若是知道了這連環計是我們說給龐統的，你說他會不會起疑。」
諸葛亮道：「這個無須擔心，龐統是用連環計作為進身之禮。一定會說這計策是他自己想出來的。」
我點點頭。我們又一起沉默了良久。
諸葛亮忽然又道：「我的朋友向來很少的，如果說有，龐統應該算一個吧！剛才他還向我保證，一旦曹軍過江，他一定會向曹操求情，保我性命。可惜，我卻不得不利用了他。」
諸葛亮說著，聲音中竟有了一絲顫抖。我轉頭一看，竟然看到了他眼中泛起了一點亮光。這應該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真情流露吧！
我不禁想到了一本書中的一句話。「寂寞啊！」
是啊！作為一個站在人類智力最高峰的一個近妖一樣的人物，他就像是珠峰頂上千年不化的冰雪，在夜深人靜之時是不是也會產生高處不勝寒的感慨呢？他的人生中也一定少了很多凡人的樂趣吧。我忽然對諸葛亮有了一點點同情。同時我也很好奇的想知道，我在諸葛亮的心目中究竟算是什麼地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