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夜色正濃,凌劍躺在山頂小木屋外的一塊大石板上。

他的頭下枕着手臂,嘴裏叼了根青草,已維持着同樣的姿勢許久了。

他將目光落在滿天的繁星點點中,心中想着的是她的笑顏。

他一生一世也不會忘記,當他第一眼看見她時,她臉上那憐憫、同情,似已把他看穿的眼神,霎時就粉碎了他向來堅固的心防。

當時,她的身邊雖然站滿了人,可她卻像一個人孤伶伶身處曠野中一般,他第一次在一個小女孩身上,看見如此寂寞的表情。

而他,身邊的人彷彿也在剎那間消失了,他的眼前、心上,從此只有她。

那年,她只有六歲,而他十歲。

又是秋天,樹葉開始凋落,而他小木屋周圍的楓樹也開始紅了。

一片片的楓紅在夜風中幽然輕擺,輕柔得像在嘆息。

那紅葉紅得似火,就似他的心,濃烈卻只得潛藏,永遠無法正大光明的展露在陽光下。

他是一個殺手,註定要見不得光,永遠生活在陰暗的一隅。

他深深厭倦這種生活,渴望能夠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在燦爛的陽光下,可以給她平靜的生活。

可是他不能,他給不起她平靜的生活,所以他不得不把對她的深情,盡數隱藏。

她笑容中的那抹純凈,根本不該出現於這悲愴俗世啊!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他閉着眼,喃喃念着她最愛的一闋詞。

他仍記得兩年前,也是這個時節,她站在楓樹下,滿懷憂鬱地輕輕念著這闋詞,然後撿起了一片落在她腳下的楓葉,隨手就把楓葉夾在她手中的書頁里。

後來,在一個很偶然的情況下,他在寒雨手中又一次見到了這本書。

他在書里找到了那片楓葉,本是艷紅的楓葉已有些乾枯,染上了歲月的黑黃色,而那一直上的詞正是她最愛的這闋。

「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

胭脂、胭脂……他低低地反覆輕喃着她的名字。

三師妹寒雨曾百思不解地追問他,為何放棄傷心林中錦衣玉食、高床軟枕的豪奢生活,甘願獨居在這山巔,過着苦行僧般的清苦生活?

因為傷心林的美麗庭院中,有抹他想見又怕見的絕美身影!他怕只要多看她一眼,就再也無法剋制胸中的灼灼情意,傷了自己,更害苦了她。

寒雨不懂,他也不願對她解釋。

其實,寒雨對他的情意,他又怎會不明白?不過早已沒了心的他,又如何能給她想要的東西?

既已無心,那就乾脆無情到底。

遙遙望着遠處的那片燈火,遙遙眷戀着她,口中的青草被他咬得泛出苦澀的滋味,就如同他的心。

輕悄得像貓兒的腳步聲,在三裏外響起。

一抹黑影正以利箭難及的迅疾速度,疾奔上山。

凌劍緊閉的眼睜了開來,雖身處於暗黑夜色中,他仍是一眼就認出了那窈窕的輕靈身影,是寒雨!

「大師兄!」寒雨輕聲呼喚着他,轉眼間便立定在他面前。

她蒼白的臉色絲毫沒有因疾奔上山而泛起半點紅暈,呼吸也仍是輕緩綿密的。明顯的,她的內力與輕功都進步了。

「什麼事?」凌劍吐出了口中的青草,但仍卧在石板上。

偷偷覷着他的面色,寒兩的心跳悄悄快了牛拍。

「二師姐趁著林主閉關,偷偷下山了,只留下一封信,指名是給你的。」

凌劍半坐起身,晶亮的眼眸在黑夜中閃爍著難測的微光。

「信呢?」

寒雨把信遞上,眼中掠過一抹心傷。

林主說的果然不錯,「愛欲於人,猶如執炬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但凡是人,一人情關,便不足觀。」

就算無情如大師兄,一樣有他無法破除的魔障,而胭脂正是他宿命的剋星。寒雨心中一酸,幾乎落下淚來。

大師兄如何待胭脂,她就如何待他。他痴,那她不是比他還傻?

痴痴等待一對永遠不會向自己望來的眼睛,傻傻等待一扇永遠不會向自己打開的心門,這麼痴傻了十幾年,也該醒來了。

凌劍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憂傷的視線,正緊緊鎖在自己身上,他接過信,快步進入屬於他的小木屋,急欲知曉胭脂留給他的信中,說了些什麼。

他完全沒有想到她居然如此膽大,竟趁著林主閉關修行的時候,私逃下山。

難道她忘了,若不按時服下胭脂淚的解藥,三個月後,她將落得如何凄慘的下場?

她竟絲毫不愛惜自己的性命!?

確認信封上的署名是她素雅娟秀的字跡,他急急抽出信紙,展開——

隨後跟進來的寒雨注意到他微顫的指尖,心頭湧上一陣複雜的情緒。

再看向展開的信紙,上頭一片空白,沒有任何字句,只有兩點殷紅似血的硃砂墨跡。

兩點殷紅硃砂落在雪白無瑕的紙上,像是兩點血紅的珠淚。

寒雨愣住了。

「二師姐怎麼什麼都沒寫呢?」

凌劍把手裏的信紙揉成一團,緊緊捏在掌心,望向窗外夜空的幽冷黑眸似乎更冷了。

「不,她已經把要說的話全都說了。」

寒雨愕然,望着他的眼滿是疑惑。

「她告訴我,過去種種,全都點滴在心頭。」他低語。

寒雨終於明白了。

「那我們該怎麼辦?這次林主不知道要閉關多久,若是讓他知道二師姐叛逃,後果可能不堪設想。」

凌劍吐了口長氣,「所以我們必須在林主出關前,把胭脂帶回來。」

寒雨略帶遲疑神色。「可是這麼大的事,瞞得住嗎?」

「瞞不住也要瞞,我絕不能讓胭脂因此而丟了性命。」他的語氣滿是堅決。就算她不愛惜自己的性命,他也絕不能看着她死。

看向寒雨時,他的神色又回復了一貫的冷硬無波。

「寒雨,你先出林,看能不能把她追回來,我處理一些事情后,隨後跟去。」

「可是天下之大,我們應該先從哪裏找起?」人海茫茫,要從中尋出一個善於潛蹤匿跡的殺手,談何容易?

凌劍冷著臉,眸中透出一股森寒的光采。

「杭州,她一定是到杭州去了。」他捏緊掌中的信紙,沉聲道。

不會錯的,因為那裏是她的故鄉。

兒時種種她雖全已不復記憶,可她在知曉杭州是她的故鄉后,一直對那裏魂牽夢縈,所以她一定是到杭州去了。

***************

江南杭州阮府

「小姐,夫人請你到前廳去。」阮素梅的貼身侍婢思琴走進繡房中,對正低頭專註於手上刺繡的素梅低聲道。

素梅低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綉了一半的「百鳥朝風」。只見綉布上的「百鳥朝風」圖案秀麗,色澤鮮艷,細緻傳神。

她的綉品在杭州城中向來富有美名,素有「繡花能生香,綉鳥能聽聲,綉虎能奔跑,綉人能傳神」的美譽。

此刻她繡的「百鳥朝鳳」,是她四天後出閣時的陪嫁,她的每一個落針里,都有數不清的惶惑和期待。

她的未婚夫婿駱子言,是杭州首富駱玉成唯一的兒子。近年來,駱老爺陪着夫人常年居住在蘇州的別苑,因此駱家的產業全由駱子言一人打理。

她與駱子言是指腹為婚的夫妻,尚在母親肚子裏,父母就把她許給了當時年僅四歲的駱子言,自此,她的一生幸福都系在了他的身上。

其實,她們阮家在杭州雖也算得上殷實富裕、書香傳家,可是比起駱家的財雄勢大,還是遠遠不及的。

所以這門親事,是她阮家高攀了。

不過,駱阮兩家乃是世交,在阮老爺那一代就想結為兒女親家,結果兩家都是獨子,這親事自是談不成了,於是就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

所以,她和駱子言的親事,實是兩代人的期望。

現在的他會是什麼模樣?依稀記得兒時的他,就比同齡的人高,體格軒昂挺拔,俊美的臉上有雙細長黑亮的眼睛,愛笑愛鬧。

記得那一年,她六歲,他十歲。

那天娘親、小姨和駱夫人帶着她、絳雪和駱子言,一起上西湖邊的白雲庵祈福,結果絳雪不知道為什麼生氣了,哭着跑開,纏着小姨非要立刻回家,就在那天夜裏,她們一家被強盜洗劫,無人生還。

娘親因為傷心妹妹一家的不幸遭遇,就此一病不起,第二年春天,就拋下她撒手人寰。

最疼她的娘親去世了,再也沒有真心疼她、惜她的人,從此噩夢開始。

娘親尚在世時,爹爹對娘親萬般寵愛,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一切奉在她面前,但求她開顏一笑。

可惜再深切的感情也經不得歲月的消磨,不到一年,爹爹就把過往與娘親的恩愛丟到身後,歡天喜地把二娘迎進了門。

對於髮妻逝世猶不到一年就另娶他人,爹爹的理由很體面,也很充足——「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所以,他光明正大的續弦,沒有一絲對亡妻的愧疚。

二娘進門后,最初一年還算善待她。可是時光流逝,她的真性情也日漸暴露,特別是在為阮家添了子嗣以後,二娘對她冷嘲熱諷成了家常便飯,父親不在時,拳打腳踢也時常發生。

也許,出嫁會是她生命的轉機?

她期待,可也惶惑畏懼。

說不定,這是從一個牢籠跳進另一個牢籠呢?

她不懂,為何只有男子才能夠掌握自己的未來,自由翱翔於天地間?為何女子的幸福只能寄托在丈夫的身上,做一朵依附在大樹上的菟絲花?

這是多麼可憐、可悲的命運!若有機會,她真的很想逃出這把她的身心都緊緊囚住的牢籠。

可是,她能有這個機會嗎?

身為女子的她,只能乖乖待在繡房中,等待從這個牢寵被送人另一個牢籠。從此,她的天與地就是她的丈夫,再也沒有自己。

可是她是多麼希望能為自己而活,即使只是一年、一天,甚至是一個時辰也好!

「小姐,夫人請你到前廳去呢。」思琴見素梅怔怔望着面前顏色鮮艷、喜慶吉祥的「百鳥朝鳳」,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禁不住又提高音量在她耳邊提醒。

那個夫人簡直像只母老虎,哪有半點當家主母該有的氣度、風範?對下人只會呼來喝去,藉著頤指氣使來捧抬自己的主子身份,從學不來小姐的溫和、大度。

在府里,所有的婢僕、家丁,都願意親近沒有半點架子的小姐,對她也是衷心的愛戴、擁護;可惜小姐就要出閣了。不過,大家雖捨不得,卻也衷心的期待她能幸福。

「走吧。」

再摩蹭,見了二娘,免不了又是一頓數落。

素梅走進大廳,阮夫人一見她,就堆起誇張的笑容,對她連連招手。「素梅,快來,到二娘這兒來。」

「素梅見過二娘。」素梅屈身行禮。「不知二娘喚素梅來有何吩咐?」

「是這樣的,再過四日就是你出閣的大喜日子,為了你今後的幸福,我和你爹商量過了,打算送你到白雲庵齋戒三日,成親前一晚再接你回府,你看如何?」

就連三日都容不下她嗎?素梅心中悲嘆不已。

「素梅沒有意見,一切但憑二娘吩咐。」除了點頭、除了接受,她又能說什麼?

「那好,明日一早,我就吩咐家丁送你過去。」阮夫人滿意的笑了。

***************

翌日一早,天剛亮,素梅連早膳都沒用過,就被阮夫人催著出了門。

坐在青呢小轎中,一路顛簸不已,晃得她頭暈欲嘔。

終於,到了白雲庵,玉清師太和另一名老尼在庵門外迎接她。

經過一陣寒喧,素梅主僕住進玉清師太專為他們安排的禪房休息。

素梅看時辰尚早,就獨自往白雲庵後院的竹林走去。

她極喜愛這片竹林,這片竹林比較偏僻,平時甚少人來,每次到白雲庵,她都會一個人來這裏走走。走在這片翠綠的天地中,彷彿連心都自由了。

斜倚在一株翠竹上,她忍不住深深嘆息。心裏想着早逝的娘親、想着爹爹、想着二娘、想着駱子言、想着即將來臨的婚姻……思緒亂成一團。

對未來,她完全沒有把握,不論是對駱子言,還是對自己。

他會像從前一樣好好待她嗎?

緊緊揪著胸前的衣襟,她忍不住深深蹙起一對秀眉。

「唉!」一聲幽幽的嘆息從她唇邊逸出。

砰!

一聲清脆的兵器交擊聲驚碎了她的沉思。

她驚惶抬眼,震驚地看見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在竹林中打鬥。他們輕盈地在竹林中起落着,腳尖一點就能縱上竹枝,輕巧如穿花蝴蝶。

她驚惶地捂著嘴,卻在看見黑影掠退後,忍不住奔出去扶住了從竹枝上跌落的白影。

拂開那位姑娘臉上的髮絲,素梅禁不住一聲驚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的姑娘竟有着與她一模一樣的容顏,仿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姑娘,你沒事吧?」毫無理由的,她發自內心地關切着眼前的姑娘。

胭脂費力地睜開雙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中,眼前晃動着一張素顏,她無法看個清楚。

她輕晃螓首,想搖走暈眩的感覺。

終於,她看清楚眼前這張關切的素顏。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不是那溫暖觸感,她還以為她是站在鏡子前,眼前不過是另一個自己。

為什麼她們長得一模一樣?胭脂掙扎著脫離素梅的懷抱,踉蹌著站直身子,滿臉戒懼地盯着素梅。

「你是誰?」

素梅忍不住伸手欲攙扶胭脂不穩的身子,卻因她充滿敵意的眼神而無奈垂手。

「我叫阮素梅。」

胭脂閉上眼,忍住一陣昏眩。

「你為什麼在這裏?」

「我是到白雲庵齋戒祈福的,再過三日就是我的大喜之日。」素梅發現自己自然而然就向面前猶算是陌生人的她解釋。

「你要成親了?」

素梅點點頭,應道:「是啊,我與他是指腹為婚的,不過已有很多年不曾見過了。」

「指腹為婚?」胭脂喃喃念著,心神一盪,彷彿被眼前與她長相相同的女子,勾起了一些遺忘了的記憶。

素梅扶住胭脂搖搖欲墜的身子,一臉關切。

「姑娘,你怎麼了?我扶你回我房裏休息可好?」

胭脂的回應卻是狠狠甩開她,在她錯愕之時,把胭脂劍抵上她雪白的頸項。

一絲淡淡的笑容浮上胭脂蒼白的容顏,「阮素梅,如果到了地府,閻羅王問起,記得報上我胭脂的名字啊。」

素梅駭然,一雙眼瞪得大大,素顏上血色盡褪,顫著聲問道:「你要殺我?」

「為何不可?」

「我們無仇無怨……」

胭脂不耐煩地蹙起秀眉打斷她,「那又如何?這隻能怨你自己倒霉。」

狠起心腸,她握在手中的軟劍就要劃下——

素梅皺着秀眉,緊咬嘴唇,抖著單薄身子,一副懼怕卻又不肯求饒的倔強模樣。

一時間,胭脂竟覺得眼前這與她有着相同容顏的女子,不是她的仇人,而是與她相交多年的知己朋友……

心頭一軟,垂下手中的胭脂劍,胭脂頹然轉身。

「罷了,你走吧。」

素梅不解地看着眼前纖細窈窕的背影,心頭湧起複雜難言的情緒。

「你不殺我?你不怕我報官抓你嗎?」

胭脂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子,冷哼,「隨你吧。」

「胭脂姑娘,既然你相信我,那隨我回房止血好不好?你的傷很重,不能再拖了。」素梅發現自己無法忽視她臉色的慘白。

本不想理會她的胭脂,霍然轉身,冷眼掃上素梅。

「我的毫不用你管,滾開!」

「胭脂姑娘……」素梅咬着唇,猶不想放棄地抓住胭脂的衣袖。「你聽我的好不好?」

突地,一陣急促的腳步從庵內的精舍方向傳來,伴着焦急的呼喚。

「小姐,你在哪裏?快逃啊,快逃……」

素梅聞聲色變,驚惶地往呼喚聲望去。

「是我的貼身小婢思琴。」

一道身影倉惶奔來,嘴裏不斷地喚著:「小姐,快逃、快逃……」

「思琴,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素梅扶住思琴撲跌過來的身子。

只見思琴滿身血痕,眼神倉惶,緊抓住素梅的手,不斷地催促着:「小姐快逃,有強盜,死了好多人,他們想綁架你,你快逃啊……」

「什麼!?」素梅的雙眸驀地瞪大,流露出驚慌。

「小姐,你快走啊,再遲就來不及了。」思琴不斷推著素梅的身子,絲毫沒有注意到素梅身邊的胭脂。此刻在她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就是無論如何也要讓小姐脫離險境,絕不能讓小姐被那些強盜給擄走。

但在說話間,五個彪形大漢已尋了過來,他們手上提着大刀,刀上留有怵目驚心的鮮血。

「來不及了……」素梅喃喃念著,偏頭望向身旁的胭脂,愕然發現她早已不知何時離開了,再看向思琴,發現她已斷了氣。

追蹤素梅而來的群盜,意圖擄走她以勒索駱子言,在殺盡她的家僕、婢女后,來到這片隱蔽的小竹林,終於找到他們要找的人。

就在群盜抓住素梅,興高采烈以為大功告成,正欲凱旋而歸時,催命的羅剎已在等着他們!

是胭脂!

素梅以為她已經獨自走了,原來是隱身暗處,伺機搭救自己!

可是……胭脂姑娘受了傷,如何應付得了這幾名如狼似虎的強盜?他們可是殺人不眨眼的!

可,沒想到,情況竟出人意料!胭脂連殺了幾名強盜,可強盜頭子卻趁亂挾持她往竹林后逃去,慌不擇路的他根本不曉得,那個方向的盡頭,是無路可走的萬丈危崖。

「胭脂姑娘,救我!」

強盜頭子來到懸崖前停住,一回頭,胭脂也已趕至。

強盜頭子拖着素梅一步步往後退,驚覺只要再往後退一步便將粉身碎骨,但手持胭脂劍的胭脂還是步步逼來。

「放開阮姑娘,我讓你走,否則,我會要你生不如死。」

「把你手中的劍拋到懸崖下面去,我就放開她。」他仍妄圖在胭脂手下能夠逃生。

為了救她,素梅眼看着胭脂把手中的劍拋下了深崖。

「你可以放人了吧?」

「好,算你守信,人我還給你。」

強盜頭子把素梅往胭脂的方向狠狠一推,就在她踉蹌著往胭脂撲去的剎那,他已拔出揣在懷裏的匕首,往胭脂狠狠刺去。

素梅感覺到背後的風聲,一轉身正好看到閃閃刀光,她生怕會傷害到毫無防備的胭脂,立即舉手揮擋,而後,一陣鑽心蝕骨的痛楚從手臂襲來,但她仍是忍着痛楚擋住強盜頭子手上的匕首。

下一秒,強盜頭子的身子被狠狠踢了開去。

而她擋着他的手臂卻被他當作救命稻草般緊抓不放,她身不由己地跟着他踉蹌後退。

就在她聽到強盜頭子絕望驚呼的同時,腳下也踩了個空。

「阮素梅!」

她耳中傳來胭脂急切的呼喊,下一瞬,感覺自己的左臂已被胭脂緊緊拉住。

她看到胭脂額上慢慢滲出了細細的汗珠,拉着她的右手不斷滲出殷紅鮮血,染紅了她素白的衣袖,甚至緩緩流到了自己被她拉住的手腕上。

「胭脂姑娘,你放手吧,要不連你也會沒命的……」

胭脂狠狠搖著頭,搖落一串淚珠。

「別說話,我一定要救你,我不會讓你就這麼死掉的。」

「胭脂姑娘……」

胭脂喘著氣,素梅感覺到自己的手臂正一寸寸滑出她的掌握,絕望在瞬間侵上她腦海。

終於,嘶的一聲,素梅的衣袖撕裂開來,身體迅快地往深不見底的崖下墜去。

「阮素梅!」

胭脂凄切的呼喚,飄蕩在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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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手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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