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懷中抱著一名成年女子,柳行雲的腳步依然輕巧無聲。

他原本朝西走,走了兩步忽然意識到懷中的女人渾身上下都濕透了,狼狽不堪,急需洗一個熱水澡,所以他又折返回來,重新走進了「玉人何處」。

「玉人何處」是揚州最大的青樓,也是令明子薇嚇得魂飛魄散忙不迭逃跑的火坑。

此刻,「玉人何處」的老闆如歌,正坐在她高雅別緻的香閨內沉思。

今天六爺帶來的那位姑娘似乎來歷非凡,六爺還從來沒有這樣在乎過一個人,而且她看起來乾乾淨淨,從頭到腳都散發出處子的清香,就是這一點讓如歌尤其心痛,

她知道自己在嫉妒,可是卻無法將這種情緒表露出來。

六爺雖然因為工作需要,常和青樓打交道,但是他不喜歡女人,對女人總是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一旦有人奢望跨過這個距離,下場總是很慘。

六爺對女人並不會憐香惜玉。

但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如歌以一個女人的本能直覺感受得出來。

砰的一聲,柳行雲踢開房門,逕自把明子薇放到如歌的床上,然後說:「幫她洗個澡。」

「追回來了?」如歌立即打起精神,用她最矜持、最美麗的笑容迎接柳行雲。

「很烈的小丫頭。」柳行雲淡淡地說。

如歌好奇地問為什麼,可是柳行雲不打算多說,她只好轉身出門,吩咐侍女準備洗澡的事情。

「爺,你也洗洗吧,天寒地凍的,小心著涼。」如歌柔聲道。

「我回去再洗。」

「喔。」如歌有點失落,雖然「玉人何處」也歸六爺管轄,但六爺從來沒有在這裡住宿休息過,更別提洗澡什麼的。

柳行雲總是和所有人保持著一段微妙的距離。

「那……以後讓這位姑娘住我的房間吧?這裡保護最周全,可以預防萬一。」如歌試探著問。

「不用了,我帶她回去住。」柳行雲盯著床上的小女人,若有所思的回答。

「為什麼?原來不是打算讓我保護嗎?」如歌大吃一驚。

就因為以前不管遇到多麼美麗的女子,柳行雲看都不會多看一眼就丟給她,如歌才知道了他並不怎麼喜歡女人。

「我本來是打算丟給你的,但現在還是決定自己看著,她有些不一樣。」以明子薇剛烈的個性,柳行雲不難想像把她留在這裡,她會做出什麼蠢事。

而且,他現在也不想把她丟在這裡。

一開始打算把明子薇丟給如歌照顧,是因為這是柳行雲做事的老規矩--只要是女人來尋求他的保護,為了不跟她們產生任何瓜葛,他都會交給同是女子的如歌,這樣解決衣食住行等問題都比較方便。

「玉人何處」前面是青樓,後面則是有著周密保護的隱密院落,許多前來尋求保護的官家太太和富家小姐都在此住過。

但是,明子薇似乎真的有點不同,讓柳行雲無論如何也放不下心,乾脆帶在自己身邊十二個時辰看著好了。

他要好好研究研究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絕世珍寶。

一旁的如歌卻驚愕得發獃。

如歌雖然是柳行雲的屬下,但是一直暗戀著柳行雲,可是她這麼多年的暗戀單戀苦戀,卻敵不過一個才出現幾個時辰的陌生女子嗎?

六爺居然要把這個女人帶到他家?那個連她這個跟了他多年的屬下都不允許進入的神秘地方?那個他絕對保密的私人空間?

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

「爺,您和這位姑娘是舊識?」如歌小心翼翼地問。

「不,今天第一次見面。」

「呵呵……」如歌酸澀一笑,「看起來爺相當喜歡她呢。」

就算再遲鈍的人也能感覺得出來這句話里的含意,柳行雲看了如歌一眼,又望了望窗口,「外面還在下雪。」

「咦?」如歌不解他為何岔開話題。

「外面還在下雪,但我的春天也許已經提前到來了。」

如歌徹底無語,沒想到他講起笑話這麼冷。

柳行雲走到床前,用手指撩起明子薇一縷烏黑秀髮,神情若有所思。

她的頭髮卷卷的,濃密而烏黑,可愛得不得了,不知道她的家人是否也都擁有這樣的捲髮,很稀奇、很漂亮呢。

他忽然笑起來,「剛才我是開玩笑的,你真的相信了?」

為什麼不相信?他看不到自己說那句話的表情是多麼認真!

老虎雖然兇猛而危險,但也是有發情期的。

如歌為自己心頭突然浮現出的這個荒謬念頭而感到好笑,隨即卻又一陣恐慌,如果是真的,那她該怎麼辦?

「其實是四哥托我照顧她的,四哥說她是件寶貝,要我小心看護著,不能讓寶貝碎掉了。」想起遠在京城為官的四哥,柳行雲的眼底閃過一抹黯然。

如歌的目光落在明子薇身上,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子?居然能讓四爺開口求助,六爺親自保護?

而且如歌比誰都明了,柳行雲最喜歡最尊敬的人就是他的四哥白行簡,別說是這樣一個小小的委託,哪怕是讓他上刀山下火海,只要白行簡開口,他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如歌有些一怨憤地盯著明子薇,她真的太嫉妒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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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里,柳行雲品著熱茶,等著如歌替明子薇洗完澡。

沒多久,如歌拿著一件紅艷艷的肚兜走進來,交給柳行雲,「爺,這位姑娘的肚兜里好像藏有東西。」

柳行雲並不經常見這類女子的貼身小衣,他有些愕然,但發現肚兜上綉著輕靈綻放的薔薇花朵時,不由得莞爾。

明子薇果然是朵帶刺的薔薇花呢。

大手在肚兜上摸了一下,是夾層的,裡面有一樣柔軟但堅韌的東西。

「要打開看看嗎?」如歌猜測他是否因為這個東西才會保護那位姑娘的。

「不必了。」柳行雲沉思了一會兒,四哥所說的寶貝就是這件東西嗎?

好像又不對,四哥明明說的是明子薇本身……

「把衣服放回去,就當什麼也沒察覺。」他吩咐道,「對了,多準備幾件適合她穿的衣服,我那裡可沒有女人的替換衣裳。」

「是。」如歌又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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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子薇覺得頭有點重,但是心情卻意外平靜,好像剛剛從一個深沉而安寧的熟睡中醒來。

周圍的光線有點暗淡,她眨了眨眼,眼睛適應了一會兒,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簡樸的大床上。

床?!

她有沒有被怎樣?她剛才怎麼會暈倒的?

想到這裡,明子薇徹底清醒過來,霍然坐起身,低頭查看自己的衣服--

「啊!這是什麼?」她原本穿的粗布青衣呢?怎麼會變成幾乎袒胸露乳的紗裙?

對了、對了,她的肚兜……呼!還好,貼身小衣還好好穿著,沒有被動過。

稍微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明子薇又忍不住動了動身體,發現下身沒有奇怪的酸痛感;她上頭的三位姊姊都出嫁了,未出嫁的妹妹們曾偷偷問過她們有關男女之事,聽說被「那樣」之後身體就會酸酸痛痛的。

看起來她還沒有失掉貞潔之身,萬幸。

房門咿呀一聲被推開,身材高大的男人端著一盤熱騰騰的食物走進來。

「醒了,吃點飯吧。」

宛如小動物見了大老虎,明子薇稍微放鬆的神經又立刻緊繃,全身的寒毛也豎起來,她抓緊被子攏到胸前,只露出一張小臉戒備地敵視著柳行雲。

「跑了這麼久,你不餓嗎?」柳行雲把一葷一素兩道菜和排骨蓮藕湯放好,自己抓了把椅子安適地坐下,「你真的不吃?」

菜和湯都是他特意從酒樓要來的。

明子薇向後縮了縮,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繼續敵視著他。

「你不吃我吃,我可是餓壞了。」柳行雲毫不客氣地端起一碗飯,開始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那兩道菜色香味俱全,排骨蓮藕湯還冒著熱騰騰的蒸氣,更是引得明子薇飢腸轆轆。

她不自覺地把被角塞到口中咬著,唔……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

柳行雲眼角餘光瞥到她可憐兮兮的咬著被角,故意夾起燒成金黃色澤的雞腿,「好好吃,餓的時候還是吃肉比較好。」

明子薇拚命地吞口水。

不能看!不能吃!萬一他在菜里下了迷藥怎麼辦?

「我的衣服……衣服……是誰換的?」她握緊小手顫聲問。

「當然是我……的手下人。你放心,是女的。」柳行雲吃得滿口留香,用輕蔑的眼神瞥了她一眼,「再說,你也沒什麼本錢值得看吧?」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本錢?

明子薇氣憤的怒視著他,「這裡是哪裡?你要把我怎麼樣?」

「你說呢?」柳行雲把那隻香噴噴的雞腿塞到她的嘴裡。

明明是她主動找上門尋求保護,現在卻像審訊犯人一向審問他?

真不爽!

「唔……唔嗯……」明子薇急忙用手抓住雞腿,果然很香,害她忍不住小小地咬了一口,一口不滿足,接著咬了第二口,最後乾脆用腳踢掉被子坐到床邊,將那隻雞腿大口大口的吃掉。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什麼婦德婦容婦言婦功,現在統統不管它,人在餓到極點的時候,真的毫無形象可言。

「我……警告你,不要以為一隻雞腿就能收買我!」吃完雞腿,感到有些口渴,明子薇的目光落在那碗湯上。

柳行雲微笑著盛了一小碗湯遞給她,她一口氣咕嚕咕嚕的喝下肚裡。

「嗯,就算加上排骨蓮藕湯也不行,我誓死不會屈服的!」

柳行雲又把夾了幾口青菜的小半碗飯塞到她手裡,她瞪他一眼,但還是接過筷子把飯和青菜統統吃下肚,當然這一次她吃得稍微慢了一點,姿勢也文雅了一點。

雖然氣氛和情境都不對,但明子薇還是不得不承認這是她有生以來吃過最好吃的飯。

「就算我吃飽了,你還是別想用一頓飯就收買我!」用柳行雲遞給她的手巾把手和嘴角擦乾淨,明子薇又縮進被子里,繼續做她的縮頭烏龜。

剛才吃飯的時候,她已經把這個房間大致看了一遞。

這是一間卧房,有一個放衣服的柜子,還有一張桌子,柜子和桌子都是用堅固的木料做成的,一看就很厚重,只是東西放得亂七八糟,床上還有幾件皺巴巴的衣服。

是一間陽剛味十足的男性卧室,不像輕羅薄紗脂粉味濃厚的煙花場所,這讓她稍微安了心。

柳行雲也吃完了,他把碗筷放下,舒服地蹺起二郎腿,雙眼微微眯起,像一隻吃飽暍足就開始昏昏欲睡的大貓。

「明姑娘。」

明子薇稍稍探了探頭,瞟了他一眼,「幹嘛?」

「你似乎忘記了,你找我的原因?」

「咦?」這個……好像……呃……是找他來保護自己的。

「可是你卻把我當成敵人,那我怎麼保護你?」

「呃……」誰教你要把我送進火坑?

「你應該聽說過,我的背景就是青樓酒樓賭場這些地方。如果信不過我,何必找我?」大貓的眼睛依然微眯著,聲音也依然不快不慢,渾厚而動聽,可是明子薇卻本能地明白他生氣了。

吃飽喝足,他就要秋後算帳了嗎?

好像、似乎、也許、可能她做得有點過分,不問青紅皂白就把他當成了十惡不赦的壞人,可是哪位好人家的姑娘被帶到青樓還會高興的?

她不鄙視那些靠出賣才藝與肉體維持生計的女子,但是她也有自己的道德標準,絕對不會容許自己被玷辱啊。

所以說,根本就不是她的錯!

「信任是需要長期培養的,我對你不熟悉不了解,誰知道你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如果我一來就把你當成救命稻草,萬一你真的出賣我,那我不成了傻瓜嗎?」明子薇不悅的反駁。

「好!說得好!信任是需要長期培養的,那麼現在,你是不是願意和我培養一下信任感了?」

「你真的會保護我?」

「君子一諾千金。」

像你這樣刀口舔血的人,也算是君子嗎?

雖然心底有這樣的疑問,但明子薇還是聰明的選擇了沉默。

現在她要仰仗這個男人,所以就算不安心,也不能把他徹底得罪。

「看來我們暫時達成共識,好了,你去洗碗吧,小心廚房裡的那些『傢伙山』。」

柳行雲說完后伸了個懶腰,然後毫不客氣的把明子薇從他的床上揪下來,自己則翻身躺下去,舒適的閉上了眼睛。

「喔,對了,還有這些我換下來的衣服,明天一早起來就洗了吧。我的衣服並不多,不勤洗就沒得替換了。」

明子薇目瞪口呆的看著躺到床上就呼呼大睡的男人,又氣又怒。

喂!現在這是怎樣?

把她當成老媽子使喚了嗎?

他真的是要保護她,還是只是要一個可以使喚的丫鬟?

什麼狗屁仗義的雲爺,他根本就是個欺壓善良老百姓的討厭鬼!

咬緊**,勉強壓抑下想踹他幾腳的衝動,明子薇把碗筷都收到盤上,端著走出卧室,她左右看了一下,發現廚房是在南屋,只好冒雪跑過去。

一進廚房,她便大吃一驚,看著眼前的刀槍劍戟斧鐵鉤叉各種兵器,手中的盤子險些掉落。

這裡真的是廚房?

雖然她剛才有看到煙囪沒錯,但是這些帶尖兒的、帶刃兒的、帶鉤兒的、帶刺?兒的各種兵器又是幹什麼的?

原來他是這麼危險的一個男人!

廚房的門敞開著,北風旋著雪花飄進來,站在門口的明子薇打了個哆嗦,手腳冰涼。

現在她總算明白柳行雲剛才說小心廚房裡的「傢伙山」是什麼意思了,這些兵器真的可以用堆積如山來形容。

發獃了好一會兒,適應了屋裡的黑暗,在雪光的映照下,明子薇才勉強壓抑下心頭的恐懼,慢慢用火石點亮了油燈,這裡確實是一間廚房,有灶爐也有砧板。

只是,砧板上那閃著幽幽冷光的匕首和大砍刀是什麼?難道他就用這種東西做飯?

她四處看了半天,也沒找到一把尋常人家所用的菜刀。

怪人!

明子薇從大缸里舀了水開始洗碗,沁骨的冷水讓她忍不住又打了幾個哆嗦,小手很快就變得紅通通的。

雖然明子薇是明家的四小姐,卻因為娘親是來自外族的異類,她從小就受到很多人欺負,被罰洗碗清掃是經常的事,所以她做起來並不難。

她迅速的把一切收拾整齊乾淨,吹滅油燈,走出廚房的時候,看到那些依然閃爍著冷光的利器,不禁下意識地抱緊雙臂,快步逃出來。

身上穿著美麗卻單薄的衣裳,明子薇已經凍得牙齒直打架,她一路沖回卧室,床上的男人還在呼呼大睡。

「雲爺,請問我晚上要睡哪裡?」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吵醒他。

現在已經是半夜,氣溫驟降,冷得凍死人。

柳行雲懶洋洋的睜開眼睛,身體朝床內側移動了一下,掀開被子,「我這裡只有一張床。」

因為他從來沒想過請人進入他的勢力範圍。

明子薇俏臉一紅,又羞又怒,「你、你……故意的是不是?」

「我好心讓你佔據一半的床位,何來故意之說?」難道她不知道一個人睡張大大的床很舒服?

他已經很犧牲了耶!

「你--無恥!」明子薇氣惱的跺下腳,轉身跑出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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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廳的門口,明子薇停了下來。

就算跑了,她又該何去何從?

她把門打開,一股冷風夾帶著雪花吹進來,讓她打了個哆嗦,又急忙把門閉上。

透過特意留出來的一絲門縫,仰頭看著天上還在不斷飄飛的白雪,明子薇眼角一陣濕潤,逃難以來的種種辛酸猛地湧上心頭,淚珠終於滾落下來。

好無奈,好辛酸,好委屈。

比起這樣的逃亡,以前在家裡受到的欺負根本就不能比。

可惡的雲爺,擺明了就是要佔她便宜!

就算他是黑道中人,也該明白男女授受不親吧?

雪越下越大,明子薇也越來越冷,頭越來越沉,最後她在門前蜷縮成一團,像只受驚又受寒的刺蝟。

只有這樣抱緊自己,她才覺得自己還有力氣能對抗這個旦夕禍福、變幻莫測的世界。

她不能死,她要堅持下去,她要繼承父親的衣缽,把明家的制瓷工藝發揚光大,流傳百世。

而比超這種具有重大意義的事情,她的個人得失又算什麼?

對!她絕不能屈服!

可是--

哆嗦哆嗦哆嗦……

發抖發抖發抖……

明子薇感覺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凍住了,連想要動動手指都很困難。

突然,她眼前一暗,一件柔軟而厚重的虎皮大氅落在她的身上,溫暖隨即而來,就像早先披在她身上的那件錦緞白袍一樣。

大氅很大,把她從頭包到腳。

明子薇慢慢地從虎皮大氅里采出腦袋,回頭一看,柳行雲斜靠在卧室通到正廳的門上,懶洋洋地望著她。

「謝……謝謝。」她抿了抿唇,良好的家教讓她有恩必謝。

「你就這麼怕我?」男人宛如大貓一樣,即使神態傭懶也有著無法形容的尊貴與危險的氣質。

在經歷了那樣與眾不同的見面禮之後,沒有一個姑娘不怕吧?明子薇嘟了嘟小嘴,不自覺的抓緊大氅。

「我只有一張床,我是一定要用的,一半位置留給你,如果你不放心,可以用這個。」柳行雲劍眉微皺,揚手又丟給她一樣東西。

借著雪地的反光,明子薇看出那是一柄戴著鞘的匕首。

匕首鞘是由金箔壓制而成,上面有凸起的圖案及紋飾,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虎頭紋飾,這是一把很精緻的利器。

明子薇狐疑地回頭看著男人。

「你可以用它來防身。」柳行雲揚了揚眉說,見她拿起匕首要拔出來,他的心猛然一提,「小心!」

明子薇的手陡然收住。

「我是說……呃……刀口很鋒利,你要小心別傷了自己。」柳行云為自己剛才的失態而吃驚,他似乎無法容忍這個小女人受傷害。

明子薇的胸口一暖,對他的敵意也隨之減弱了幾分。

她慢慢抽出匕首,果然鋒利。

匕首在雪光中閃著藍幽幽的光澤,宛如一名絕世美人冷冷的看著這個世間。

就算明子薇是個不懂兵器的普通女子,此時也被匕首的美所吸引,忍不住發出讚歎,「好美!」

「美麗的事物往往很兇險。」柳行雲淡淡地道。

「未必吧?」明子薇不贊同他這個觀點,比如她所喜愛的青瓷,那是世上最美麗的東西,哪裡兇險了?

「我原本準備把它送給我的娘子。」

「哎?」明子薇大吃一驚,急忙把匕首插回鞘內,忙不迭地往地上扔,好像上面有毒似的。

柳行雲輕鬆一笑,「你就那麼害怕做我的娘子嗎?」

厚,又占她便宜!

明子薇狠狠的瞪視他。

「我又沒說要把匕首送給你,只是借你用來防身而已。如果你怕我對你做什麼不軌之事,可以用它**一下,我保證它會比你的牙齒更有用。」

見他提起自己咬他的事,明子薇有些訕訕然。

「明姑娘,相信我,你並不是天底下最不幸的人,許多人都經歷過突如其來的災難,這把匕首就曾經陪伴我度過許多生死關頭,是從來不曾離開我身邊的寶貝。」柳行雲的聲音低低沉沉的,宛如發自胸腔深處,在這萬籟俱寂的深夜尤顯動聽。「你不會明白它對我有多珍貴。」

她有些詫異,忍不住發問:「那……為什麼把它借給我?」

「你想呢?」

「咦?」

柳行雲不再理她,轉身進屋,用他獨有的懶洋洋聲調道:「我要休息了,你有興緻就好好欣賞雪景吧。」

明子薇重新拾起那把匕首,慢慢抽出鞘,藍汪汪的匕首泛著寒光。

這是他從來不曾離身的寶貝,他把這樣的寶貝交到她手裡,到底是什麼意思?

是否算是一種變相的示好和信任?就像一頭大老虎收起它的利爪。

可是就算如此,她也不能容忍自己和一個男子同床共枕,這是她的原則,絕對不能妥協。

感覺越來越冷,明子薇只能一再裹緊虎皮大氅,握緊手中的匕首,蜷縮著坐在地上,盯著隨風飛舞的雪花出神。

雪越下越大,小雪花變成了鵝毛大雪,輕靈地在夜空中飄舞。

明子薇發出微弱的嘆息。

今夜,好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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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嘯薔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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