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父親遺物

三年後逍遙峰

月華如水一般靜靜的灑在逍遙峰之上，安靜祥和。成鋒孤身坐於窗前，聽着陣陣的松濤聲，注目東南。那個方向曾是父親送他上逍遙峰的方向，成鋒也不知自己有多少個晚上曾注目那個方向，等待父親的出現，可是一直到現在，父親的身影從來就沒有出現過。

十四年過去了，父親從來就沒有來看過成鋒，師傅也不願提起關於他父親的事，甚至就連父親姓什麼名什麼，成鋒都不知道，也許父親對於他來說，本應該就是一個秘密。

「吱呀！」

房門應聲開了，成鋒慢慢的轉過頭來，道：「師傅！」，說話間就準備站起來行禮。

「你坐，你坐，不用起來了！」夜柔大師沖成鋒擺手，以示他坐下。

成鋒還是起來行了禮，又慢慢的坐下，道：「師傅深夜來訪，不知所謂何事？」

夜柔大師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而後語重深長的道：「十四年了，你跟着為師終有小成。我一身微薄的本領，也已盡數傳受於你，雖然火候差了些，但以你的聰明才智，只要日後勤加練習，不出多久，你就會越我。」

成鋒道：「全靠師傅這些年來的敦敦教會，弟子深感於心。只是每當深夜想起父親的事，就感傷於懷，還望師傅告知一二。」

夜柔大師抬頭望了望窗外，月華如水，霧氣飄渺。他再次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道：「好吧！今晚，為師就是為此事而來。你也長大了，十八歲了，為師也應該把你父親的事情告知於你。只是希望你……。」說到這裏，夜柔大師頓了頓，而後接着道，「你的父親乃是我的摯交好友，也就是當年號稱『無神戰絕』的成雲，兼無戰院的掌門人，你的母親是夏雪蓮。十四年前，因為你的母親意外死亡，於此，你的父親整天就變得沉默寡言，鬱郁不歡。最終，在你母親去世后一年後，他就退讓出了掌門之位，並把你送到了我這裏，要我好好的照顧、培養你，然後就離開了！」

成鋒並沒有驚訝，因為在他的冥冥記憶中，似乎曾有過母親躺在木棺內的情景，於是，成鋒問道：「那我父親沒有告訴你他去哪裏？或者是留下了什麼線索好讓我日後尋找？」

夜柔大師搖了搖頭，道：「沒有，只是在你父親離開的時候，他滿臉的憂鬱，步履蹣跚。作為修真之人，你也應該知道，那種跡象意味着什麼？」

「自廢功力！父親為什麼要那樣做？被人殘害！那母親也一定是被人殺害的。」成鋒心裏想着，登時激動無比，猛然間便站了起來，道：「師傅，那我父親生前有沒有致命的仇家或敵人？」成鋒瞪大眼睛望着夜柔大師，滿眼閃耀的光芒顯示着他內心的急切與衝動。

「不！你父親是自廢功力，他說，他已經對生活失去了信心和勇氣，除了你，他真的已無任何牽掛！」

「不！我不信！」成鋒拚命的搖腦袋。

夜柔大師沒有說話，他知道此時說再多的話語也是沒用的，不如讓成鋒靜下心來好好的想一想。

「不，我不信！父親絕對不是自費功力的，他一定覺了什麼？或者是有難言之隱？」成鋒兩眼光芒四射，但那種光芒中充滿的是一種戾氣與殺意，是身為一個為善的修真之人不應該具有的光芒。

等待良久，成鋒激動地氣焰也漸漸的緩和了下去。「哎！」夜柔大師長長的嘆了一聲，道：「十四年過去了，原本我以為你可以把這些不幸和痛苦淡淡的忘掉，其實每個人的人生道路上都充滿了挫折與痛苦，關鍵是要看我們如何對待。我也在六歲那年父母雙亡，淪為孤兒，幸好遇上了七葉大師，也就是我的師傅，你的師祖，是他一手把我養大，並教我武功與為人，我也曾有想探究父母生前的衝動，但轉念一想：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就算是查到了仇家又如何，冤冤相報何時了？一切上天自有定數，非我們凡人能力之所及！」

成鋒轉入了暫時的平靜，但心中壓抑的那股情感讓他心裏無法平衡：「難道就讓壞人活在人間，胡作非為？如果上天自有定數，那世間的這種平衡就應該永遠都不會打破？那世間的一切活着又有什麼意義！事在人為，只要有與天地相爭的決心，至少會有一些改變，不是嗎？」在成鋒不成熟的聲音中，分明帶着無限的堅強和勇氣，只是眼中，淚光閃閃。

夜柔大師聞言全身一震，怪不得當年成雲在清醒之時把這孩子交給自己說：此兒材質極佳，他日必成大器，絕非一般之人所能及，只是他突然失去了妻子，一心想報仇的心使之遁入了魔道，所以才把成鋒託付於夜柔。並希夜柔大師望能把成鋒帶入正道，維護天下正義，衛道除魔。

事實上，這些年來成鋒修為的進展度也印證他父親成雲的說法，十四年來，成鋒不僅練成了成雲走後所留下的所有心法，更是把逍遙門中的鎮山之法「萬劍歸宗」練到了第五層的境界，只是他年齡尚小，江湖實戰經驗不多，再加上內力修為還遠遠不夠，所以只得其招式，威力卻大打折扣。

不過成鋒說的也對，作為修真之人，哪一個不是在與天地對抗呢？既然走上了這條道路，或許就是上天註定。既然走上了，就應該與天地一爭，大不了五雷轟頂，化為厲鬼，難不成蒼天還能奈我何！

看着成鋒眼中的堅定，夜柔大師緩緩的道：「好吧！其實你的父親早就猜到了會有這麼一天，只是不知道它會在今天到來。」夜柔又頓了頓，似乎做了一個很大的決定，緩緩的道，「你父親在臨走時留還給了我一個盒子，並囑咐我：

如果等到了這麼一天，就把那個盒子給你，如果沒有等到這麼一天，就讓那些秘密永遠埋在盒中。我現在就去把那錦盒取來，或許我們師徒的緣分到此也應該結束了，希望你能理解師傅當時的所作所為！」說着，大師緩緩站起，眼神黯淡，臉面無光，或許，在他的內心裏是不希望這一天到來的，只是屈於某種不可抗拒的承諾或者是責任。大師緩緩的轉身走出房門。

「或許我們師徒的緣分到此也應該結束了，希望你能理解師傅當時的所作所為！」成鋒內心一震，「師傅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語，難道當年殺死我爹時，他也在場，也佔一份。不可能的！師傅剛才不是說過，他和我爹是摯交好友嗎？難道是因為當時沒救我爹而感到愧疚？那對我的培養完全是屈於心靈上的虧欠！不可能的！不能再想了！……」

成鋒抬眼向窗外望去，只見窗扉被風吹的微斜，有一束淡淡的月光斜照進來，灑在青磚地面上，清冷冰涼，如霜雪一般。

成鋒心裏很亂，師傅真的參與了殺死父親行動？如果是真的，我該怎麼辦？如果不是，那又會是誰呢？師傅所說的那個盒子裏究竟會是些什麼？隱藏着什麼樣不可告人的秘密？它真的能告知父親離去的地方？母親突然死去的原因？還是我應該報仇的人？

如果得知了那些秘密，我又該如何面對？為了父親，我會不顧一切的離開逍遙門嗎？那麼寒情師姐怎麼辦？…一連串的疑問在成鋒的腦中不停閃現，讓他心中莫名奇妙的產生了一種恐懼。

成鋒移步窗前，推開窗戶：古老深邃的夜空，繁星點綴；清凈安逸的晚風，緩緩徐來，秀微起，掀起成鋒心中莫名的痛處，讓人難以忍受。

「吱呀！」

夜柔大師再次推門而入，手中捧著一個黃色錦綢包卷著的盒子，夜柔輕輕的把盒子放在桌上。退後幾步，道：「這就是你父親留下的錦盒，現在我把他交給你，也算是我了解了多年前對朋友的一次承諾！」

成鋒緩緩走到桌前，沉聲對夜柔道：「多謝師傅！」

成鋒兩手微微顫抖，慢慢的解開包在錦盒外面的黃色錦綢，攤開。就見錦綢中央擺着一個一尺來長，黃金鑲邊的錦盒，沒有鎖，也沒有封條，或許這樣是為了顯示對夜柔大師的極大信任。盒的正上面鑲嵌著一條金龍，頭高昂，像是在引吭高歌，催奮後人要永往前進，盒的另外四邊也雕刻着精美的圖案，和一般精美的盒子沒有什麼區別。

成鋒右手拿起金扣，緩緩的把錦盒拉開。就見自錦盒**出陣陣柔和的光，映襯著屋內橘黃色的燭光，頓時把屋內照的明亮了許多。

錦盒的裏層是用白玉製成的，盒內除了有一封信靜靜的躺在一本藍色書皮的書上，剩餘的就是四面鑲著八個大字「君臨天下，捨我其誰！」。

夜柔大師靜靜的站在距桌子四、五步遠的距離，默默的注視着這位愛徒，一時竟有無數的話想說，但怎麼也說不出來。或許此時最好的選擇就是讓成鋒安靜仔細的想一想，所以夜柔大師只是輕輕的說了幾句：「請你不要怨恨師傅！當年，師傅也是無能為力。哎！我什麼也不說了，只是告訴你，你父親被封鎖在玉華山古龍洞裏！是我跟我當年的幾位好友做的！」說完這些，他悄悄的推門而出。

夜，虛靜。空，凄涼。

孤影倒映，楚憐傷人。窗外不時有一、兩隻螢火蟲飛來,扇起蕭冷的風.

成鋒打開信，信中寫道：

我苦命的兒啊：

既然你選擇了這條道路，就要堅強，勇敢的走下去，不要辜負父親對你的期望。

另外，記得走上這條路之時，一定不要怨恨你師傅，只怪我當年為你母報仇心切，誤而修入歧途，是我要求他們把我封鎖起來的。

我苦命的兒啊，好好保重！父親走了！

成雲絕筆

成鋒強忍着淚水，不讓它外流，雙手微微顫抖的摸著父親的絕筆信，這一刻，他的心中做了一個決定:一定要去玉華山古龍洞會見父親。

翌日。

夜柔大師道：「既然你已做了這個決定，師傅也不好勉強，只是當年的錯誤……」

「師傅，你不用說了，徒兒明白你的苦衷。」成鋒回頭看看天際，硬是把到眼角的淚水『咽』了回去。一邊是培育了自己十四年的師傅，一邊是血肉相連的父親，成鋒不知道怎麼做？或許，就這樣的離開是最好的選擇。

夜柔大師面色凝重的微微點了點頭，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培育了十四年的徒弟要下山了，當然會有一絲不舍，他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道：「那你決定什麼時候走！」

成鋒眼裏閃過一絲堅決，道：「明天！」

「那也好，早點……！」。

成鋒看着師傅斑白的鬢角，心中升起了一絲歉疚，道：「師傅，不要為我父親而感到內心歉疚，如果我是我父親也會要求你那麼做的。在我離開的這些日子裏，你要好好保重身體，有時間我一定會回來看你的！」

夜柔大師又是微微點了點頭，他突然強忍住了什麼，似乎做了很大的決定，拍拍成鋒的肩膀，道：「好男兒，志在四方！你也應該知道你父親的事多，就不能送你了。只是以後江湖兇險，而你的經驗又不足，一定要多加小心。」

成鋒急忙起身跪下：「多謝師傅！徒兒有生之年一定不會辜負師傅的期望！」

夜柔大師深深的看了成鋒一眼，道：「十四年了，為師總算沒有看錯你！也沒有辜負當初對你父親的承諾。你擁有逍遙門和無戰院兩派的本領，雖然火候還差了些，但只要努力，將來總會過你父親的成就。或許這

如你父親所預言的那樣：你的一生，註定會傲視群雄，震撼天宇，為師真的為你感到高興。但是，你要離去了，師傅也沒什麼話可說了，一切要小心！另外，不要在別人面前輕易展示自己的本領，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成鋒再磕了幾個響頭，「多謝師傅教誨！」

夜柔大師面帶苦澀，沖他搖了搖手：「去吧！去收拾收拾東西!」

成鋒三叩頭，道：「弟子永記師傅大恩大德！」

「又不是以後再也見不著了，幹嘛這麼濃重，快快起來！這一路上去玉華山古龍洞也不會有什麼大的障礙，另外，把這鑰匙與地圖帶上，它會對你有很大的作用，而這把鑰匙是唯一一把能夠打開古龍洞入口的東西！」夜柔大師雙手把東西遞了過來。

成鋒恭恭敬敬的把鑰匙和地圖接過來。

「有空就去多去陪陪寒情！她這女孩子，知道你離去一定會很傷心的，師傅走了！」說着，夜柔大師轉身就走了，眼角里的淚水卻不知為何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剎那流了出來，滑過粗糙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