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花飛雪和傅晶蝶兩人,費了一番工夫,才將不良於行的傅遙及那位異族姑娘帶到了一處欣欣向榮的滿谷花海中。

「哇——這兒真的好美喔!」

首次來到布滿繽紛花海,遍地蝶舞的幽蝶谷,傅晶蝶不由得發出了欽羨的讚歎聲。

原來萬花山莊的顯赫,果然非同小可,光是這片幽靜美麗的山谷之地,就令酷愛花蝶的傅晶蝶,流連忘返,喜不自勝。

照這麼看來,所謂的萬花山莊別院,一定是更加美不得了吧!

但喜形於色的傅晶蝶,卻一點也沒有注意到,花飛雪眼中的黯然及異常的沉默。

再步行不了多久,一棟雕琢華麗,卻看似老舊的琉璃瓦紅樓矗立在眼前。

因步行多時,傅晶蝶不耐地問道:「走了這麼久,怎麼還沒到呢?」

「就快到了。」花飛雪幾乎不帶感情地回答道。

「快到了?那萬花山莊的別院在哪兒?我怎麼沒看到?」

傅晶蝶好奇地探頭探腦,四處張望著。咦?這附近除了那棟老舊的紅樓外,什麼也看不到。難不成……萬花山莊的別院就是……?

直到花飛雪領著傅晶蝶走入了那棟老舊的紅樓,傅晶蝶才不得不承認,原來這棟令她幻滅的陳舊紅樓,竟然就是花飛雪口中的萬花山莊別館。

一入門,眼見屋內的擺設皆已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傅晶蝶便可斷定,此處雖名為萬花山莊的別院,但看樣子已多年不曾有人探訪。

究竟是什麼原因令名揚天下的萬花山莊別館,變成今日這副陰森老舊的模樣?

傅晶蝶雖在心中猶疑著,卻也不好問出口,只好隨著花飛雪的身後,將疲累入眠的傅遙,以及仍然昏迷不醒的異族姑娘,安頓在相鄰的廂房中,以便就近照顧。

「看來令兄和那位姑娘的傷勢都不輕,我得先去找些草藥來醫治他們。」

眼見花飛雪的身影就要瀟洒地離去,傅晶蝶不禁好奇地問道:

「且慢!花公子難道不過問我等的姓名,就放心地將我們收留在萬花山莊的別館之中?不怕有啥不妥嗎?」

出乎傅晶蝶意外地,花飛雪卻突然問悵然若失地吟出: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她終於注意到了,自從這一路來花家別館的路上,花飛雪一反常態地沉默寡言。與之前在客棧之中瀟洒慷慨的模樣,完全不同。

此刻的他看來,心事重重。一抹黯然明顯地凝聚在他晶亮深邃的黑瞳里。

在花飛雪踏出房門之前,傅晶蝶朗聲地說道:

「在下姓傅,單名一個晶字。」

他猶疑地回過頭來,不解傅晶蝶為何突然間告訴他自己的姓名。

傅晶蝶只是笑了笑,道:「我記得你的名字——花飛雪,所以我也告訴你我的名字,這樣才公平。」

花飛雪聞言也笑了,他方才還以為傅晶是為了要記得他的救命之恩,對他說些什麼來日再報的話。

沒想到,他卻只是淡然地一笑,說是為了公平起見,才告訴他名字。

這麼有趣的人,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傅晶蝶見他笑了,內心不由得也開懷了起來。她並不知道,這是花飛雪十年來,第一次在幽蝶谷中微笑。

她當然也沒有意識到,在進入幽蝶谷的同時,他們已在不知不覺中,走入了彼此的生命里。

片刻后,花飛雪突然頗富興味地望著她,說道:

「傅晶,好名字。不如我就稱呼你為小晶,感覺比較親熱些。」

傅晶蝶一聽,心中暗道:誰……誰跟你親熱啊!

後來意識到自己此刻男扮女裝,實在不能表現得如此小家子氣,只好默不作聲。但不知怎地,一聽花飛雪說到親熱兩字,她就感到莫名的尷尬。

「既然如此,那麼為了公平起見,你也別再稱呼我為公子了。我叫你小晶,你就直呼我飛雪就可以了。」話一說完,花飛雪便轉身步出廂房。

「花公……不,花兄既然要去找尋藥草治療家兄,那請讓在下隨行,以助花兄一臂之力。」傅晶蝶還是不習慣如此親熱地直呼對方的名字。

花飛雪一回頭,再度露出了一個俊逸又神秘的笑容。

「小晶與花某素未謀面,如何得知在下的年紀定然大過於你?」

「這……在下只是猜測而已,因在下直覺花兄的年紀應該大過傅晶,所以才以此相稱。如花公子覺得冒昧,在下立刻改口。」

「不,這樣很好。我與你一見如故,以後咱們就以兄弟相稱吧!」

「既蒙花兄不棄,那咱們現在就一同前去尋找草藥如何?」

花飛雪聞言卻皺起了俊秀的劍眉,嚴肅地說道:

「並非在下不肯讓傅賢弟隨行,而是在這幽蝶谷附近,有座神秘詭異的魔之森,其中潛藏了許多的毒物猛獸,非常的兇險。小晶對此地不熟,又沒有武功防身,要出外尋找草藥實在太過冒險。況且令兄兩人亦需要有人就近照顧,所以你還是留在這兒,由我去尋采草藥便可。」

「花兄的顧慮也對,那好吧!我就靜待在此,等候花兄的消息。」

花飛雪對傅晶蝶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然後便轉身離去。

正當傅晶蝶驚異花飛雪如此高超的輕功,感嘆著他身形優雅飄逸得猶如翱翔天際的飛鷹,雪白的身影在轉眼間就漸行漸遠,直至不見。

她著了迷似地步入了紅樓,出神地凝望著消失的白色身影。

若是自己也擁有如此高超的武功,那該有多好!

回過神來,驀然發現,在紅樓老舊的門樑上,掛著一個滿布灰塵的扁額,上面寫著「向雪閣」三個字。

傅晶蝶感到一股猶疑,究竟這向雪閣中,到底隱藏了什麼樣的秘密,讓花飛雪如此的悵然若失,又讓聲名如日中天的萬花山莊之別館,變成了一座滿布灰塵的古屋?

好奇如她者,當然想趁花飛雪不在時,好好地查采這些秘密。

反正不擅醫術的她,對於昏睡的病人,也無技可施,那倒不如利用這段時間來「探險」要來得有趣多了。

就這麼決定!

傅晶蝶隨興所至地逛過了每一間廂房后,而後才頹然地發現,這屋中根本一點線索也沒有。屋中除了古樸優雅的擺設,全蒙上了一層灰外,什麼特別的線索也找不到。

而傅遙的廂房中,卻突然傳來了痛苦的囈語聲。

「看來哥哥已經醒了。」

她三步並作兩步地趕到了傅遙的房中,卻見他雙眼緊閉,面色蒼白,還不斷地盜汗,看來很痛苦的樣子。

見花飛雪遲遲不歸,傅晶蝶雖不忍見兄長受苦,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突然一眼瞥見了兄長的包袱中露出一本書,書名寫著「葯經」兩字。

她知道兄長向來嗜讀書,而且興趣十分廣泛,但沒想到枯燥的葯經也是兄長所好。

咦?葯經?顧名思義,這本書中一定記載了各種的草藥及其用法吧!

如此說來,葯經中說不定記載了什麼樣的靈丹妙藥,可以治好兄長的疾病。傅晶立即認真地翻閱了起來。

「有了,赤龍草,性烈味苦,服之益血氣,活筋骨,即使對於四肢僵癱的病患,亦有極佳的療效。就是這種藥草,只要找到了赤龍草,那哥哥的身體就可以很快復原了。」

一找到了可以治療兄長的草藥,傅晶蝶秋水盈盈的眼眸,散發出一股喜悅的光輝。

「可是,這赤龍草要到哪兒才能找得到呢?這附近又沒藥鋪可找。」

她再度埋首於書中,努力地想找出赤龍草的根植之地。

「赤龍草種植不易,只生於密林深處,稀少難尋。」

傅晶蝶喃喃自語道:「這麼說來,要找赤龍草必須到密林深處才行。密林深處……」

她兀自沉思者,突然腦中靈機一現。

「魔之森。或許魔之森里會有我要找的赤龍草也說不定。」

此時花飛雪的叮嚀再度地浮現腦海:在這幽蝶谷附近,有座神秘詭里一的魔之森,其中潛藏了許多的毒物猛獸,非常的兇險。

但見兄長傅遙受苦的模樣,她又怎麼忍心就此坐以待斃。

一見傅遙雙眉緊蹙,囈語不斷,還不停地冒冷汗的痛苦之貌。傅晶蝶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去魔之森尋找赤龍草來治療兄長。

她簡單地帶了一隻輕便的包袱,便步出了向雪閣。

走在托紫嫣紅的蝶谷花海中,傅晶蝶再也無心賞玩谷中的萬紫千紅,只是焦急地尋找著魔之森的入口。

終於,她來到了一片濃蔭蔽天,陰森詭秘的魔之森與幽蝶谷的交界。

一眼望去,只見廣闊的巨木,漫無邊際地延展開來,一步入魔之森的入口,只覺一陣詭異的森寒襲來。

濃密的樹林,幾乎將溫暖而明亮的日光隔絕了起來。傅晶蝶直覺步入了如地府般陰森恐怖的地界。

愈深入林中,愈覺黑暗陰冷。

傅晶蝶也只好硬著頭皮,很仔細地在地面上搜索著赤龍草的蹤跡。

葯經所記載的內容,果然沒錯。

在初入林中的地帶,果然到處都找不到赤龍草的蹤影。她只好冒險地深入林中,以取得罕有的療傷聖葯——赤龍草。

***

花飛雪在採集了一些草藥之後,又獵了些野味,打算帶迴向雪閣讓眾人充饑。

沒想到回到了向雪閣,餵食囈語不止的傅遙喝些葯湯之後,卻遍尋不著傅晶的身影。

他在傅遙房中的桌上,發現到一本翻看了一半的葯經,以及壓在葯經之下的一張字條,上面交代著他尋赤龍草為兄長療傷的簡單字句。

原來傅晶已經離開向雪閣了,那麼他會到哪兒去呢?

他擔憂地翻看那本葯經,一找到「赤龍草種植不易,只生於密林深處,稀少難尋……」那一段,只覺渾身的血液幾乎在瞬間凍結。

難道說,小晶竟然隻身一人闖入了魔之森?

那兒可是個生人有去無回的魔穴,就連他這般身懷絕藝的人,平時都不敢擅闖,更何況是他那般文弱的書生?

「糟了,只怕小晶會在魔之森遇到兇險。」

救人如救火,花飛雪毫不猶豫地奪門而出,施展上乘輕功,直闖魔之森。

***

傅晶蝶獨自在闃暗陰霾的魔之森里尋找赤龍草的蹤跡。

突然間,她在一株高大的樹榦上,發現了一個移動的小黑影。

她好奇地趨近一看,原來是一隻色彩斑斕的蚯蜴。它那雙在微暗中散發著綠光的眼珠,詭異莫名地盯著傅晶蝶看。

傅晶蝶嚇得尖叫一聲,向後急退。

「啊——」

耳力極佳的花飛雪,遠在數里之外就聽見了傅晶蝶的驚叫聲,連忙向發聲的方向急奔,大嚷著:「小晶!小晶,你快停下來,別再往森林深處進去了。」

但受到驚嚇的傅晶蝶,既無半點武學基礎,又被這麼一嚇,根本就沒有汪意到花飛雪在遠方呼喚她的聲音。

方才由於她退得太快,不小心被地上盤根錯節的樹根給絆倒了。

「哎喲!好痛!」

她不得不自認倒霉地拍拍衣衫,打算站起來繼續找尋赤龍草的蹤跡。

但是手一摸,卻摸到一種涼涼滑滑的東西。

傅晶蝶不覺詫異道:「咦?這麼好摸,冰冰涼涼像雪花糕的東西是什麼?」

拿近一看,只見一隻色彩鮮艷的毒蛇,正不斷地吐露著紅色的長舌。

「啊——毒蛇!」

不用說,此刻她早被嚇得拔腿就跑。

因為她向來最怕蛇,故而一看到自己的手上竟莫名其妙地抓了一隻可怕的毒蛇,連忙沒命似地狂奔。

等到驚恐至極的傅晶蝶終於平靜了下來,她已不知自己此刻身在何方了。

她膽戰心驚地在昏暗不清的密林深處,慢慢地摸索著前進。

穿越了無數棵參天的巨木,眼前仍是一片廣闊得分不清東西南北的密林。

傅晶蝶開始著急了起來,她已經在這片浩瀚的樹海中迷了路,再找不到路出去,只怕會被困死在這密林中。

她一邊努力思考著要如何脫身,一邊腳步踉蹌地向前直跑。

一不小心就一頭撞在一棵粗於雙手合抱的巨木,她感到一陣暈眩地手扶樹榦,卻感到一股熟悉的冰涼光滑之觸感。

「咦?這棵樹摸起來的感覺,怎麼跟別棵不同?」

她好奇地抬起頭來一看,卻見到黑暗中有一對詭異的紅光,正虎視眈眈地盯著她直瞧。

傅晶蝶下意識地倒退了數步,這才注意到,原來方才她撞到的,不是一棵普通的樹,卻是一隻巨大的蟒蛇。

它龐大的身軀,正直挺挺地立在她的面前。

血盆般地大口,不斷地吐露著鮮紅的蛇信,布滿綠色彩鱗的蛇身,像棵巨木般地龐大驚人。

燃燒著紅色火焰般地雙眼,在黑暗中散發著妖異的紅光。最怪異的是,它蛇紋斑斕的額上,還長著一隻罕見的紅角。

它根本不是一隻普通的蟒蛇,蛇類是不長角的。但眼前這隻龐然巨物,卻是長得如此怪異。

傅晶蝶早被眼前這幕不可思議的景象嚇呆了,連躲閃也忘了,只是瞠目結舌地望著眼前的獨角蛇怪。

而猛然發現到獵物的獨角巨蟒,自然不肯放過自動送上門來的食物。

它迅捷的身影,飛也似地向前一撲,就要一口吞下了驚嚇過度的傅晶蝶……

***

花飛雪在昏暗的密林中,焦急萬分地尋找隻身獨闖魔之森的傅晶。

方才他似乎聽到了傅晶的叫聲,但趕過去卻不見他纖瘦的身影。

在殲滅了一窩的毒蛇之後,花飛雪才驀然想起,此地離獨角巨蟒的巢穴,已十分接近了。

十年前那場悲慘的遭遇,突然間在他的腦海中再度浮現……

那年才剛滿八歲不久的他,每天都抱著父親送給他,當作生辰之禮的金球,在幽蝶谷中到處遊玩。

但那天不知怎的,一不小心就讓金球滾入了大人們視為禁地的魔之森。

由於那顆雕琢華麗,價值不斐的金球是父親送給他的心愛之物,因此對金球愛不釋手的花飛雪,站在魔之森的入口掙扎許久,還是決定要冒險進去拾取金球。

沒想到他一進去不久就迷了路,不但找不到路回家,還在魔之森里遇上了一隻飢餓的大蟒蛇。

它不斷追捕著年紀尚幼的花飛雪,而小小的身子也只能不斷地逃命狂奔。

大概是在極度的恐懼之下所激起的潛能,年方八歲的他,居然逃過了一隻比他要長上數倍的大蟒蛇的追獵。

他當然不知道,那是因為大難不死的他,在逃跑中,意外地讓蟒蛇發現了其他更容易追捕的獵物——一隻可憐的野兔。

因為有了野兔當了花飛雪的替死鬼,因此他才能暫時地逃離蟒蛇的血口。

機靈的他,一逃離險境,就躲藏在一處濃密的灌木叢中,在此等待家人的救援。

一直到母親偕同紅袖、綠袖尋來此地,他才得以脫離險境。

可是,他萬萬沒料到母親後來會為了救他而亡。

當年因花飛雪一時的無心之過,竟害死了捨命救他的母親。

這段悲傷的往事,一直令他深深地自責著。

一想起那頭獨角巨蟒,十年前那場血腥悲烈的殘酷景象,再度折磨著他悲慟自責的靈魂。

他握緊青冥劍的手,已緊得發白。

心靈最深處的恐懼,令他茫然地卻步不前。

十年了,他依然害怕想起這段不堪的回憶,也仍舊對於童年記憶中的獨角巨蟒,存在著一股莫名的恐懼。

就連武功高強的母親,也不是它的對手,甚至還慘死在它的口中。

十年前,年幼的他在忠心的婢女紅袖的拚命守護下,才得以脫逃獨角巨蟒的追殺。如今自已貿然地孤身闖入,豈不是自投羅網?

可是,小晶如今下落不明,若是任由一身文弱的他在此逗留,只怕凶多吉少。他花飛雪又豈能在此時棄他於不顧?

「啊——」

就在花飛雪飽受痛苦的煎熬,掙扎於進與退之間時,他突然聽見傅晶高昂的尖叫聲,由不遠之處傳來。

「是小晶的聲音。難道他遇到什麼兇險了?」

當花飛雪正擔憂著小晶的安危時,腦中突然憶起當年母親為救自己與那獨角巨蟒惡鬥的情景。

一股強烈的怒火,在他的心中燃起。

「當年我年幼武功不濟,只能眼見母親遇害,無能為力。如今我苦練十年,練就一身絕藝。難道如今竟能漠視再有人喪生於那可惡的蛇怪口中嗎?」

花飛雪一振迎風飄逸飛揚的衣袂,立時英姿煥發地趕赴小晶的聲音來源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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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蝶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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