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這是什麼感覺！曼斯克本來陷入深沉睡眠而沒有表情的臉上，眉頭忽然微微蹙了蹙。

身體渴望着睡眠，但潛意識中卻有着微微的不安，催促着自己應該要清醒……

為什麼我應該醒來？我想要的、想做的，都已經達到啦！

讓我休息吧！

曼斯克眉頭更加緊縮了。

不能睡！意識的最深沉處，又發出了警訊。

睡眠中的曼斯克不安的挪動着手。

鏘啷！

他想抱緊本來應該在自己懷中的溫暖身體。

鏘啷！

冰冷而無生命的撞擊聲，突然直擊入他的意識。

曼斯克條然睜大眼。

空無一物的床鋪讓他驚得躍下床。

鏘啷！

身體的動作帶動鐵鏈，再一次的撞擊聲，吸引了曼斯克的目光。

「啊啊啊啊啊……」曼斯克慘嚎。

就像受傷的野獸，發出臨死前的呼吼，曼斯克的聲音凄厲而飽含着怒氣，他無法剋制出自己身的瘋狂，一陣一陣的哀嚎聲，自口唇溢出。

曼斯克瘋狂的扯動着鎖在腕上的鐵鏈，用力過猛使得手腕被鐵鏈磨出血，但他毫不理會。

你是在報復我嗎？葛雷！

是在報復我嗎？

鎖在手腕上的鐵鏈讓曼斯克心傷，葛雷的逃離讓曼斯克崩潰。

「為什麼？」曼斯克用盡全力的大吼。「為什麼……」

曼斯克眼前的景物是模糊的，他的眼前又出現了當年那個從草叢中探出的小小腦袋，那天使般的笑顏、那個救贖了自己的人。

良久、良久，曼斯克自唇中溢出的聲音，已經沙啞。自眼中溢出的淚水，已經怖滿臉上。

曼斯克的手腕已經被手銬傷得見肉，但他絲毫不覺。

突然，他的視線被不遠處的桌上的晶亮吸引，他緩緩的走向那個小刀桌，拿起插在水果籃中的刀子。

曼斯克凝視着薄而鋒利的鐵片，眼神中突然出現了瘋狂。

他動手脫下身上的襯衫，衣服被手腕上的鐵鏈阻礙，他將脫下的衣服緊緊纏繞在前臂。

曼斯克眼中的狂意更加的濃冽。

不論如何，無論你如何的抗拒，我都不會讓你離開我……葛雷。

紅色的液體隨着刀落，噴灑而出。

曼斯克眼睛眨也不眨，用手上的襯衫緊緊包裹住受傷的部位。＊＊＊

嘟……電梯中的機械發出微弱的聲音。

「成了！」葛雷喃喃的說着，但語氣中卻沒有應有的喜悅。

他緩緩的又伸手，要將手掌緊貼上儀器。

「啊啊啊啊啊……」

曼斯克的慘嚎，傳入電梯。葛雷突然覺得心臟一陣緊縮，他痛得蜷起身體，一手貼在電梯壁上，一手緊緊抓住胸口。

他受不了疼痛的靠着冰冷的壁面跌坐在地上。

那聲音，透出了不甘、道出了聲音主人的心情。

葛雷無法承受，掩住耳朵，但那聲音就像是穿透過身體直接敲擊著心臟，避也避不了。

「為什麼？」葛雷覺得自己痛苦得無法呼吸。「為什麼？」他不懂，身體無故的反應。

難道這是因為他嗎？葛雷用力的喘著氣。

曼斯克的哀嚎就像是尖銳的刀口，狠狠的刻劃着葛雷的心，葛雷痛苦的眼眶泛在這一刻，葛雷的身體因曼斯克而反應、因曼斯克而心傷。

在這一刻，葛雷才了解到無知的，原來是自己那無謂的想法。

自己的身體早就誠實的告訴自己，曼斯克對自己的意義不同於他人，但自己卻為了無聊的堅持而遲遲不肯承認。

聲音一陣一陣的傳來，心臟被刀狠狠刻劃的感覺仍在，但葛雷卻心甘情願的承受了。

葛雷閉着眼，頭靠在牆上，輕輕的喘息。

本來因為疼痛而積蓄的眼淚，卻因為另一個的理由流下，淚水涸涸的自緊閉的眼中滲出。

他用手臂擦去淚水，卻發現止不住眼中的淚。??

輕輕的喘息變成了低低的哀泣。

葛雷手臂覆在眼上，哀哀哭泣。

＊＊＊

電梯門，靜靜的打開感覺到一股冰冷的空氣吹入電梯，葛雷放下手臂。

電梯外，站着半裸的曼斯克，他身上的褲子斑斑點點的沾染到鮮血，雪白的膚色上，點點的血液顯得特別嫣紅。

電梯內，跌坐在地上的葛雷，因為用力的哭泣讓臉蛋變得紅潤，眼睛也因為充血而泛著微微的紅。

曼斯克流着淚但他自己卻絲毫不覺，面無表情和充滿怒氣的雙眸在看到電梯中的景象時而有了動搖。

葛雷抬起頭，看到曼斯克，就像在茫茫大海中遇到了一片木頭，他衝上前，身體卻不穩的向前跌，但他仍用手緊緊環住曼斯克。

葛雷曲著身體，雙手緊緊的環住曼斯克的胸。

適才產生的情緒太過激動，讓曼斯克在知道自己失而復得的一瞬間反而無法呈現出適當的表情，他感受着葛雷抱住自己身軀時，用的力道，大得驚人。

心裏知道這時應該感到高興，卻笑不出來。

過了半晌，曼斯克的意識取回了身體的控制權，他伸出手，抱住兀自哭泣的葛雷。

＊＊＊

病房中，坐在病床旁的葛雷伸手握住曼斯克的左手，他靜靜的盯着曼斯克因為麻醉而沉睡的臉，默默的回憶著兩人十多年的相處時光。

當思緒豁然開朗的時候，葛雷發覺自己終於能夠真正的察覺自己內心不再為了那無謂的自卑而逞強。

自卑的開始，是在小時候那痛苦的經驗吧！

當院長言語上的折辱將自己逼到罪惡感的深淵時，是想要待在曼斯克身邊的意念讓自己能夠支撐下去。

當我希望成為一個能夠配得上曼斯克的人而努力的時候，卻從未曾想過這是為了什麼……我滿足的待在曼斯克的身邊，認為這樣就好，不求其它，但是……

葛雷看着曼斯克重新接上的右腕愧疚之情不禁湧上。

是我……將他逼到這個地步的……是我……

突然間，葛雷手上傳來微微的壓力。

彷佛像是在確認葛雷的存在，曼斯克的手回握著葛雷，沉睡的臉上，出現淡淡的笑。

葛雷低下頭，在心中對曼斯克許下一個時間為永遠的誓約……他將唇輕輕印上曼斯克的手。

＊＊＊

「先生，雷林可先生的手，復原的情況十分良好，但是預計還需要固定約一個月。」戴着金邊眼鏡，身着白袍的醫生用手指推了推眼鏡。

「在這個月中，盡量避免有太大的動作，也要小心感染。」他一邊看着手上的病歷表一邊對葛雷說着。

專註的凝視着說話的人，葛雷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事件后的一個月，曼斯克終於能夠出院那一天……

「受不了！明明就不是得住那麼久的傷，真是庸醫。」在車上，曼斯克用他沒受傷的左手，不客氣的攬上葛雷的腰，嘴裏抱怨著。

「小心為上……」被攬著敏感部位，葛雷想要掙開，但又顧慮到自己的動作可能影響到曼斯克手部的傷口，只能渾身僵硬，動也不敢動的回答。

葛雷的坐姿，端正得讓曼斯克想笑。

蓄意的，曼斯克將左手輕輕上下挪動，整個身體軟若無骨的偎近葛雷。

「呃……」微一錯愕，葛雷在身體反射着想躲離前，剋制住自己的動作。然後用手輕擁著曼斯克的肩膀。

有進步！

曼斯克憋著笑，閉起眼享受着葛雷身上清新的肥皂香氣。

「你餓了嗎？」回到屋裏，曼斯克慵懶的躺在長椅上，直到葛雷開口問他才有反應。

「嗯！有什麼可以吃的？」

「我煮了面和煎了肉片。」

看到曼斯克要起身，葛雷圍裙也不脫，趕忙趕到他身邊，伸手到曼斯克背後輔助他，扶着他到餐桌邊坐定。

「整塊的肉？」看着瓷盤中的肉塊，曼斯克眉頭蹙起，他討厭吃東西需要太過複雜的動作。

「我幫你切。」葛雷二話不說的坐在曼斯克身邊，拿起刀叉幫他處埋。

「啊！」看到葛雷切好一塊肉，曼斯克不客氣的張口。雖然覺得錯愕，但是葛雷還是又起一塊肉，送到曼斯克口中。

「味道不錯。」曼斯克咀嚼著嘴裏的食物贊道，突然之間用右手臂圈住葛雷的脖子。

「小心你的手……」葛雷想到曼斯克手上的傷，連抵抗都不敢，放軟身體隨着曼斯克的動作而動，說出口的警告還未說完，嘴裏就被食物的香氣塞滿。

「你也吃吃看。」曼斯克輕笑。

葛雷心中覺得五味雜陳，但是還是聽話的咀嚼著食物。

「再給我一塊肉吧！」

一頓飯用曼斯克的方法吃下來，天色已經暗了。

伸出舌頭，輕舔著葛雷唇邊的油漬，曼斯克依然不放鬆右手。

「小心你的手……」葛雷被舔得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要他小心右手。

但是剛開口，尚帶着食物味道的舌頭就跟着伸進來。

感覺到腦後的力道在增加，擔心曼斯克右手負擔太大，葛雷主動的伸出雙手擁住曼斯克的脖子，響應着他的吻。

「你的手……」分開后，葛雷夢囈似的說着。

「沒事的。」曼斯克在葛雷耳邊說道。

微微的喘息在耳邊輕搔著，葛雷還是無法習慣的紅了臉。

等我出院后，你就沒有休息的時間了！

住院一個月間，曼斯克老是對他說的話，在葛雷腦中響起。

「在想什麼？」

「沒……沒有……」

「是喔……我想洗個澡……」

「醫生不是說最好不要碰水。」葛雷勸阻著。

「住院一個月都沒好好的洗過，現在好不容易出院了，當然要洗！」曼斯克皺起眉頭抱怨著，大有不想理葛雷的勸阻，執意就想清洗身體的氣勢。

這一個月，他只能用濕布擦拭身體后再擦乾，因為幫忙的人是葛雷所以他還能忍耐，但現在終於能好好的洗個澡了，曼斯克滿腦子只想洗個舒服的澡。

「我幫你……」葛雷覺得無奈。

「這可是你說的。」

將曼斯克的右手用膠袋包好，葛雷幫曼斯克脫去身上的衣服。

脫去衣服，白皙的皮膚顯露在葛雷眼前，他的身體本擁有於外看不出的結實身材，在床上躺了一個月後顯得有些消瘦。

葛雷覺得血液開始不受控制的往上沖，心臟劇烈的跳動着。

雖然已經是看了一個月的身體，但葛雷依然會覺得不好意思，尤其是想到他和自己在床上的姿態，更是讓葛雷坐立難安。

「手舉起來……」用蓮蓬頭將水往曼斯克身上沖，為了怕水花往上飛濺，葛雷輕聲說。

「你終於說話了。」

終於等到葛雷的羞怯平緩，曼斯克乖乖的舉起手，輕笑着。

坐在浴缸旁，曼斯克將舉起的手搭上葛雷的肩膀，讓葛雷繼續他的動作。

將曼斯克的身體全打濕后，葛雷開始將肥皂沾濕，塗抹在曼斯克身上。

「不要避開這裏。」

曼斯克眼睛飄向胯下，眼神變得邪媚而挑逗的看着葛雷。

轟！葛雷的臉又轉為深紅，抬起頭，眼神恰恰和曼斯克對上。

他觸電似的閃開了視線。

從下往上盯着葛雷的表情，看着他的表情一變，像是覺悟似的凝重出現在他臉上，曼斯克忍不住就想笑。

在這個月中，曼斯克對葛雷那生疏的主動既驚又喜，在幾經試探之後，雖然不知為何葛雷會突然的轉性，但葛雷的轉變仍讓他覺得滿足。

正如曼斯克所想的，葛雷出現了赴死般的壯烈神情后，伸手到他的胯下。

＊＊＊

「我說過……出院就不會讓你有休息的時間……你還記得吧！」曼斯克端坐在椅子上，讓葛雷幫他擦拭未乾的頭髮。

聽到這句話，葛雷手上的動作一僵。

「什……什麼？」

「不要裝傻！」

曼斯克輕笑。

看着鏡中葛雷明顯獃滯的表情，他又開口。

「剛剛的……只是前菜。」

用右手將葛雷的身體帶到身前對現在的曼斯克來說比從前更加簡單，因為怕傷到受傷的那隻手，葛雷在曼斯克未用力前就會自己先行移動。

曼斯克讓葛雷跨坐到自己腿上。

「正餐、點心都還沒上呢！」曼斯克正視着葛雷的雙眼，對他笑得十足狡獪。

「嗯……」葛雷意外的並不抗拒。

微紅著臉輕哼一聲表示回答。

「那是代表同意啰！」

曼斯克看着低下頭的葛雷，眼中閃過一絲意外。

「嗯……」

「我要做什麼都行？」

曼斯克暗喜，問話的聲音有點上揚。

好現象！

看着葛雷低着頭不再吭聲的樣子，曼斯克突然覺得……手如果就這樣一直都不復原，也是很值得的。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