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慕容臻無奈,只好扶着她站起,帶着她走進花效言的房間。一踏進去,她就嗅到了辛嗆的藥味。

坐在一旁的俊美男子站起身,朝她頷首。她沒去注意對方是誰,視線穩穩落在躺在床上的花效言。

他趴伏躺下,雙眸緊閉,臉色慘白。她急着上前,來到他身邊之後,卻怕自己會吵着他,小心翼翼地放輕呼吸聲,小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頰。

「是冷的……」玉指觸及他冰冷的肌膚,她頓時一驚。

「箭頭總算拔出來了,流了不少血。」藍知逸開口,挽過妻子的手。「死不了的,別擔心。」

「不許說死這個字!」沈翩然回首急喊,驚慌的表情看在藍知逸和慕容臻的眼裏,二人互覷一眼,她自覺失態地垂首。「不好意思,我……」

「我看,看顧他的工作就交給沈小姐吧。臻兒,我們出去。」藍知逸看清楚她的焦急是為何,含笑帶着妻子走出。

她看着二人極快離去,一時沒了主意。好一會兒,她才想起應該把門窗關好,免得他染上風寒。

她手忙腳亂地關上門窗,發出劈啪聲響。她忙不迭放輕動作,卻聽到他低吟一聲。

「效言。」她連忙上前,見他露出痛苦的表情,頓時急了。「該怎麼辦……」

瞥見一旁擱著的水盆和濕布,她立刻拿過來,小心翼翼為他拭去額際的汗水,指腹一碰到他冰冷的額際,她的心頓時擰緊。

「你一定要好起來。」她在他身邊蹲下,輕輕握着他冰冷的手。「我以後不欺負你,也不捉弄你,你說的我都會聽。」

他沒有反應,極緩的呼吸著。每呼吸一次,他的眉頭就會擰緊,似乎呼吸扯痛了傷處。

她有些慌亂,陡地想起娘在她生病時的撫慰,於是她決定依樣照做。

小手輕輕撫着他的額頭,她低聲說着。「乖乖喔,不疼了,不疼。」

他緊蹙的眉兒微微鬆了,她凝睇他,不禁出神。

他的唇本是粉嫩誘人的,但是此刻變成一抹慘白。他最為自傲的美美臉蛋永遠泛著月牙光澤,但現在是一片死灰色。他本該是生龍活虎的,但現在……

越想她越難過。她不知自己何時惹上殺機。

他定是瞧出她被暗殺組織盯上,所以好言相勸叫她留在屋裏別亂走,她硬是不聽他的話。

「對不起……我連累了你。」她靠在床沿,抱着雙膝,愧疚地哭了。

自從娘過世之後,她就一直活在孤獨之中。是他讓她意識到她並不孤獨,是他讓她明白爹爹對她的憐愛,也因為他,她才立志要做一個能夠讓他認同的姑娘。

他很重要。不知不覺中,他穿着花俏白袍的身影,已經深深烙在她心底。

「之前我很氣你,你維護慕容當家的表情……真的很讓人討厭。」她吸氣,凝睇臉色慘白的他。「現在我終於知道了。我只會連累你,遇上危險,我什麼也幫不了,但是她就不同了。」

相較於慕容臻的從容冷靜,她遜色太多。他喜歡慕容臻是有道理的。

他沒有反應,呼吸聲變得好輕。

她擔心他就此不再呼吸,連忙說着其他的話。「你還沒有正式接受我的道歉。

你還沒有跟我說,你願意與我和好,所以你一定要好起來!」

只要他好起來,她什麼都願意。她抱緊自己,抑不住竄涌的寒意。剛才他倒下的畫面不斷浮現,她不禁顫抖。

不,她必須勇敢起來。尤其是在這個時候,他需要她的照顧。

「你一定要好起來,一定要。」沈翩然拭去淚水,決定要振作起來。「我還有許多話要和你說,我還要幫你克服心底的恐懼,我還要讓你知道許多許多……」

他抖了一下。她連忙站起,輕輕為他拉好身上的被子,鼻間聞到了血腥味。

「該不會是傷口裂開了吧?」她擔心之下,小心翼翼的掀開被子。

肩胛處纏上了布條、后腰也纏上布條,但是明顯的,后腰部位傷得甚重,血絲滲過布條,泛起的紅色像是盛開的牡丹。

她的心再次擰緊,但是當她仔細一瞧,她很快發現她遺漏了一個重點。

花效言裸露的背部佈滿了傷痕,不似他臉蛋上美麗細嫩的肌膚,他背部的肌肉凹凸不平,有紅腫突起的傷疤,也有赤褐色的烙印,她幾乎找不到一處完美無瑕的肌膚。

這應該是很久以前留下的傷疤。

「怎麼會這樣?」她捂住顫抖的紅唇,驚愕難當的看着他。

如果她沒有親眼瞧見,她不相信愛美如命的花效言身上會有如此醜陋的傷疤。

她極快要自己冷靜下來,輕輕為他拉好被子,她盯着他出神,心底想着的儘是他背部的傷疤。

花效言到底經歷過什麼事情?她真的很想知道。

他偶爾沉痛、哀傷的眼神,存在着許多不為人知的苦澀。

她以前一直沒留意,直到此刻她倏然明白,原來那是孤獨的眼神。

他也是一個孤獨的人。有着不愉快的過去,笑臉只為了不讓周遭的人擔心。

原來他和她是如此相似。她的眼神滿是憐惜,但更多的是心疼。

「你一定要醒過來、好起來,然後親口告訴我,你的事情。」這一次,換她對他說——你不孤單。

極輕的,她伸出尾指,勾住了他的尾指。

「我們約定好了,你一定要好起來。」她輕聲說着,小手覆上他的大掌,微微收緊。

接下來的好幾天,慕容臻和藍知逸做了許多事情。

沈家千金險遭暗殺一事,被他們掩蓋下來,沈翩然暫時留在慕容府,天譴組織的兄弟忙着去追蹤幕後主使者,慕容府的守衛更是加緊防備。

「這幾天,大家都在忙。」

沈翩然望着窗外,慕容府的守衛在巡邏。她輕嘆一聲,回首瞄向床上依舊雙眸緊閉的花效言。

今早她聽藍知逸提起,花效言昨晚已醒轉,只是蘇醒沒多久,又昏睡了過去。

昨夜她實在太倦,靠在床沿睡得不省人事,竟然沒守到他蘇醒的那一刻。

「不要緊,這次我定要撐起眼皮,等你醒來。」她在他身邊蹲下,輕輕在他額際撫摸。

這已經是她這幾日來的習慣。每次只要她輕輕撫摸,他臉上的痛苦就會減少。

她唯一能夠幫上忙的……只有這一點吧。凝睇沉睡的他,她的眼眶不禁紅了。

但她極快吸氣,強逼自己斂回淚意。

她已經打定主意,要在他面前做一個堅強的、讓他欣賞的姑娘。

「你要乖乖喔,一定要快點好起來。」她學着他說話的語氣,在他耳邊低聲說着。「我記得你說過——」

她還想再說下去,門被推開,慕容臻和藍知逸走了進來。「沈小姐。」

「是你們。」她忙不迭站起,一臉尷尬。

「沈小姐,我們該不會打擾到你了吧?」藍知逸當然看到了她剛才湊近、幾乎吻上花效言耳垂的舉動。

沈翩然的臉頰漲紅,慕容臻捏了相公一把,忙着打圓場。「我們是過來看看言的情況。」

「嗯……我去吹吹風,待會兒再過來。」

她落荒而逃的身影,換來藍知逸的輕笑。慕容臻瞪了他一眼。「你真是劣性難改。」

「呵呵,假裝熟睡的某人,豈不是更加惡劣?」

慕容臻微訝,果然看到本該沉睡的花效言,偷偷睜開眼睛,發現房間內某人終於不在,他立刻吁一口氣。

「言,你該不會一直在詐死吧?」果然是劣性難改的花某人。

「臻臻,你好沒良心。」剛蘇醒沒多久、全身上下還痛得要命的花效言,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我傷成這個樣子,你還說我詐死。」

如果不是為了避開沈翩然,他需要假裝熟睡嗎?臻臻也不想想,他到底被沈翩然佔去多少便宜。別的不說,就說他的額頭,沈翩然的手指撫過不下十遍。

雖然被玉指輕撫的感覺不錯,但他就是不喜歡女人的碰觸。

「這幾天來,她一直守在你身邊,就是要等你醒來。」慕容臻一眼看穿他的恐懼。「你還真好意思繼續在這裏裝睡!」沒良心的傢伙是他才對!

「我……」他頓了一下,眸底掠過複雜的情緒,但他很快搖頭。「我暫時不知該如何面對她。」

平日,他和她不是拌嘴就是互相捉弄,後來他們的關係變得比較好了,但還是會拌嘴,從來沒試過像現在這樣,她竟輕聲細語對他說着鼓勵的話。

她真的完全不一樣了。

柔柔的聲音、盈滿關心的眼神,還有溫柔的在他耳邊說話……

這麼一想,他的耳垂開始發燙,那股燙熱的感覺瞬間蔓延至他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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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軍師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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