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沒有人比勃迪更驚訝他柔順的嬌妻竟敢違抗他的命令。

「告訴我那些英格蘭混蛋的名字。」他再次命令。

「時候到時我自然會說。」她鎮定地坐在桌邊繼續梳頭。

天已經黑了,他還是沒有問出名字,事實上,他忙了一整天,直到回到小屋才想起他答應雷西的事。但是現在他決心在就寢前問出名字。「作妻子的應該對丈夫唯命是從。」

她不喜歡那個命令。「這個妻子就不會。」

「可惡,莉安,別跟我作對。」

「作丈夫的不該在妻子面前說粗話。」

「這個丈夫就會。」

她也不喜歡聽到那句話。她扔下梳子,起身繞過他走到床邊坐下。

雷西說的對。有些妻子的確不喜歡丈夫對她們頤指氣使,莉安顯然屬於那一類。他注意到她的眼中閃著淚光,知道他傷了她的心。婚姻比他想像中麻煩多了。

「不要哭。」

「我根本沒想到要哭。」她倨傲地說,站起來掀開棉被爬上床,翻身背對著他。

他吹熄蠟燭,坐在床沿脫靴子時聽到她低聲問:「你是不是後悔娶了我?」

那個問題令他大吃一驚。莉安顯然缺乏安全感,他知道這都要怪他不好,因為他回來后一直表現的像頭熊。

「現在談這個言之過早。」他面不改色地說。

她不欣賞他的幽默。「你是不是後悔了?」

他把手放在她臀上,強迫她翻身面對他。「我很遺憾你這麼固執,但很高興娶了你。」

「你看起來一點也不高興。」

「因為你不聽我的話。」

「勃迪,有旁人在時我絕不會跟你爭辯,但私底下,我會直言不諱。」

他思索片刻後點頭。「今天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令你不開心的事?」

「你願意聽我發牢騷?」她驚訝地問。

他的點頭是最好的鼓勵,她立刻坐起來開始傾訴心事。「首先,雷西逼我整個上午坐在大廳里審視他其餘的族人。但我還是沒有發現那個背叛他的人,於是他拖著我跑遍整個辛氏領地去審視更多的面孔。思邦回來報告說我姊姊還是不肯見我,但雷西忙得無暇代表我去跟莉婷談。我不想再等下去了,勃迪。如果明天中午雷西還沒有命令莉婷前來,我就要自己處理這件事。等我終於在湖邊跟蕾琪見面時天都快黑了,但她帶來的消息同樣令人失望。」

「什麼消息?」他問。

「她拜託朋友跟蹤思邦去查出莉婷的住處,但那個朋友沒有回來。她認為他忘了。」

勃迪站起來伸個懶腰,然後開始脫衣服。她呆視著他健美的身軀,忘了自己在說什麼。

「你是不是打算在知道莉婷的住處后直接去找她?」

「什麼?」她回過神來。「哦,對,我正有此打算。」

「莉婷現在算是辛氏族人,雷西是她的領主,你不應該干涉他處理族中事務的方法。他答應過你他會逼莉婷來見你。」他重重地趴到床上,差點把她震下床。雖然不願承認,但他今天真的是累壞了。

「雷西答應我他今天會去跟莉婷談,但他沒有做到。」

他大聲打個呵欠。「他是個大忙人,莉安。」

「我知道,他的族人總是有一大堆問題要他處理。他一定被我逼得忍無可忍了。但他答應過我的,勃迪,他必須在明天中午以前去找莉婷談。」

「今天還發生了什麼事?」他問,不是真的想知道,只是喜歡聽她的聲音。

她把手放在他的肩上,注意到他有多僵硬時開始按摩他的肌肉。他發出愉快的呻吟,於是她跨坐在他臀上改用雙手按摩。

「蕾琪告訴我昨晚有個女人企圖溜進雷西的房間,至少她以為是那樣。她追了進去,結果發現那個寡廉鮮恥的女人己經脫掉了衣服,正準備......你知道的。」

他咧嘴而笑。「什麼?」

「引誘雷西。蕾琪把她趕了出去,但後來雷西告訴她是他邀請那個女人來的,蕾琪氣壞了,她說如果雷西每天晚上都會有女人大搖大擺地進他的房間,她就要離開。」

「她要去哪裡?」

「我們去教堂時討論過那個問題。我們想要替季廷的父親點根蠟燭,因為蕾琪聽到法隆告訴雷西說季廷還沒有回來是因為他父親的病情突然惡化。」

「你的心腸真好。」

「你今天做了什麼?」她問。

「回家去了一趟。」

「但你說過你的領地離這裡很遠。」

「我快馬加鞭,不停地趕路。回來時已經天黑了。」

「你趕回去做什麼?」

「解決一些問題。」

她不再按摩他的肩膀,開始撫摸他的手臂。「勃迪?我們可不可以.....如果你不會太累,而且你不必動......我可不可以.....」

「怎樣?」他問。

她鼓起勇氣。「我可不可以跟你做愛?」

「但是我不必動?」他笑著問。

「對。」她開始沿著他的背往下親吻。

「莉安,」他嘎聲道。「我可以提出個建議嗎?」

「什麼建議?」

「你讓我翻過身來會比較容易。」

他翻身仰卧,把她拉到他身上,一邊親吻她,一邊脫掉她的睡衣。挑逗點燃兩人體內的熊熊慾火。他迅速進入她體內,強烈的快感使他閉上眼睛大聲呻吟。他開始在她體內移動,直到她無法自制地扭動。感覺到她的悸動,聽到她的尖叫時,他在她體內深處達到高潮。

他筋疲力盡地趴在她身上,等心跳和呼吸恢復正常時才翻身側躺,把她拉進懷裡。她的背貼著他的胸膛,兩人的大腿交纏著。他們的身上殘留著愛的氣息,唯一的聲響是壁爐里木柴燃燒的聲音。

正當莉安滿足地即將睡著時,他輕輕推了推她。「你信任我嗎?」

「你知道我信任你。」

「那麼告訴我那些英格蘭人的名字。」

她突然完全清醒。她在他懷裡轉身直視他的眼睛。「我要你先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她坐起來,拉起棉被裹住身體,往後靠在牆壁上。「你在娶我前就知道我必須回到英格蘭,對不對?」

他知道她要說什麼而皺起眉頭。「對,我知道你想要回英格蘭。」

「我可以告訴你他們的名字,但是你必須先答應我,在我完成任務和摩肯舅舅平安無事之前,你、依恩和雷西不會展開報復行動。你是個言而有信的人,勃迪。答應我。」

「莉安,我不能讓你回去送死──」

「你阻止不了我。」

「我可以。」他氣憤地說,坐起來粗魯地把她拉進懷裡。

「我非去不可,勃迪。摩肯舅舅現在也算是你的親人,你有責任照顧他,對不對?」

「我會替你找到他,莉安,而且不讓他受到絲毫傷害。」

她搖頭。「你不知道去哪裡找,我必須回去親自解決這件事。」

他試著跟她講道理。「你說過那個混蛋命令你帶著國王的盒子和你的姊姊回去。但你勢必空手回去。你想要怎麼救你舅舅?」

「男爵最感興趣的是那個盒子,我會設法說服他相信我姊姊已經死了。」

「但你沒有那個盒子。你不知道它在哪裡,記得嗎?」

「我祈求上帝保佑莉婷記得。」她悄聲道。

「如果她不記得呢?」

「我不知道!」她喊道。「我非回去不可,此事攸關摩肯舅舅的生死。」

「我不能讓你去冒險,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他說不下去。

「答應我,勃迪。」

「不行。」

「你在娶我前就知道我必須回去。」

「情況改變了,莉安。」

她決定換個策略。「你可以保護我,對不對?如果你、依恩和雷西跟我一起回去,我就會非常安全。等我找到舅以後,你們就可以展開報復。」

「原來你打算獨闖虎穴?你瘋了才會──」

「你可以保護我。」

她不肯屈服,但他非知道那些名字不可。「好吧!」他終於同意,但她還來不及為他的承諾興奮,他又加上條件。「如果盒子在你姊姊手上或她知道它的下落,如果我們到那裡后你肯完全照我的話做,那麼我才會讓你跟我們一起去。」

「你們會等到我舅舅平安無事後才發動攻擊嗎?」

「是的,我保證。」

她開心地吻他。「謝謝。」

「我發誓,莉安,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我會生不如死。」

天啊!他已經後悔許下那個承諾了。他怎麼可以讓她接近那個混蛋?

「你會保護我的。」

她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他們一共有三個人。」她低聲說,感覺到他立刻繃緊。「他們三個都是男爵,也都是約翰國王的密友。羅聶男爵埃佛最有權勢,他也是國王的顧問。摩肯舅舅告訴我,把安娜介紹給約翰的就是埃佛,因此約翰永遠都會保護他。你們必須非常謹慎小心,勃迪。如果你們傷害埃佛,國王不會管你們有什麼理由。」

「殺害你父親,獨佔你家產業的是不是埃佛?」

「就是他。」她回答。「他的綽號叫紅鬍子,因為他有紅褐色的毛髮和火爆的脾氣。跟高地叛徒達成協議的就是他,另外兩人是他的幫手。巴婁男爵胡祐和禿子德溫對埃佛唯命是從,他們的莊園與埃佛毗連。」

「埃佛現在人在何處?」

「在登罕郡等我。」

「你的舅舅也在登罕郡嗎?」

「不知道。」

「你必須承認埃佛有可能已經殺了你舅舅。」

「不,他需要用舅舅的性命換取我的合作。埃佛知道除非先讓我看到舅舅安然無恙,否則我絕不會把盒子交給他的。」

「盒子到手后他會殺掉你們兩個。」

「你不會讓那種事發生的。」

「沒錯。莉安,你走的是一步險棋。只要你有跟他談判的籌碼,我一定帶你一起去。」

「不管有沒有盒子,你都要帶我去。」

勃迪不置可否。接下來的一小時,他要她詳細描述摩肯舅舅的莊園和登罕郡,然後又詢問埃佛統率的士兵有多少。

午夜過後,他才讓她休息。她趴在他身上很快就睡著了。他構思著行動計劃,過了一個小時才合眼。等他終於睡著時,他夢到親手殺了那個膽敢毆打她的人。是的,他夢到報復。

中午已過,莉婷沒有改變心意,雷西也沒有信守諾言去逼莉婷出面。僕人告訴莉安雷西一大早就跟勃迪帶著一小隊士兵離開了領地,但僕人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和何時會回來。

莉安正準備去找思邦幫忙時,蕾琪帶著兩副弓箭跑進大廳。

「我們去湖裡游泳好不好?」蕾琪大聲問。

「我不相──」

「你想的。」她低聲說。「跟我配合。」她朝門口的衛兵努努嘴。

「太好了,我正想去游泳。」莉安幾乎是用叫的說。

蕾琪兩眼發亮。「我借了弓箭,我們說不定能獵到兔子當晚餐。」

莉安背起弓箭,跟著蕾琪走向後門。幾分撞后地們就抵達城堡外的樹林。

蕾琪興奮地握住莉安的手。「我知道莉婷住在哪裡了。安東沒有忘記,他昨天早上像他承諾的那樣跟蹤思邦,但後來他奉命去邊界換下一個衛兵,直到天黑才回來。那時當然已經太晚了。他甚至道了歉。」

「他真是個好人。」莉安說。「你可以現在就帶我去嗎?」

「沒問題,現在正是最好的機會。雷西和勃迪去解決西方邊界的小糾紛了。但是你別用跑的,那樣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安東在湖邊藏了兩匹馬,如果一切順利,我們馬上就可以上路了。你不可以告訴別人我們要去哪裡,安東要我保證別讓人知道他幫我們這個忙。」

「我不會說出去的,我不希望他或你惹上麻煩。」

「那我們最好速去速回。」

「幸虧有你幫忙,我本來差點想挨家挨戶地去問莉婷住在哪裡。」

「你永遠也不會找到她的。說來奇怪,你姊姊住的地方非常偏遠。我從來沒有到過那麼遠的北部,但安東向我保證那裡是費氏領地的一部分。」

「他有沒有說要騎多久才到得了那裡?」

「有,我們應該在下午三點左右就能到達。」

她們終於找到安東藏的馬。「你騎這匹灰馬。」蕾琪跑向另一匹紅棕馬爬上馬鞍。

終於要跟姊姊見面使莉安興奮得無法多想。她爬上皮革包裹的薄木馬鞍,抓起韁繩,跟著蕾琪騎向下方的山谷。

她們穿過草地時看到若斯在山坡上,莉安認為他在看她們,但蕾琪認為他根本沒有注意到她們。

她們快步前進,沿著一座峽谷的羊腸小徑來到一片濃密的森林。她們越深入森林,蕾琪越緊張不安。她頻頻回頭張望有沒有人跟蹤她們。莉安也開始擔心了。她不明白莉婷和她的丈夫為什麼選擇離群索居,不跟其他費氏人住在一起。

蕾琪也有同樣的想法。「我不喜歡這樣。」她低聲說,好像怕被別人聽到似的。她勒馬止步,等莉安趕上她。

「我們一定是轉錯彎了。」莉安說。

「我十分肯定這就是安東指示的路。」

「我覺得不對勁。蕾琪,你有沒有注意到這裡有多安靜?好像連小鳥都離開了森林。」

「這裡確實安靜得讓人有種不祥的感覺,我想我們最好掉頭回去。」

「我也覺得我們應該回去。」莉安立刻同意。「我們騎了這麼久,早該發現莉婷的小屋才對。」

「如果騎快一點,我們可以在天黑前回到家。你會不會很失望?我知道你很想再見到你的姊姊。」

「沒關係,我現在只想離開這裡。」

直覺叫她們趕快,她們兩個都承認沒有人護衛就深入荒野的舉動太過輕率魯莽。由於小徑十分狹窄,她們不得不使馬退後到較寬敞處掉頭,然後由莉安帶頭。她剛剛穿出樹林,正要渡溪時聽到一聲叫喊。轉向聲音來源,她看到一個士兵快馬加鞭地跑下斜坡向她們衝來。在陽光中眯起眼睛,她認出費氏披風,但看不清士兵的臉。

蕾琪騎到她身旁。她把手放在眉上擋住陽光,然後喊道:「是若斯,他一定是跟蹤我們到這裡來的。」

「他在做什麼?」莉安問,她看到若斯舉弓抽箭,他的目光鎖定她們背後的樹林。

伏擊使她們措手不及。莉安聽到背後傳來呼嘯聲,轉頭時正好看到一根箭從她面前疾飛而過。接著是更多的箭呼嘯而過。莉安的馬拔腿狂奔,蕾琪隨即跟上,她們一起奔上溪岸。心想兩人在一起易受攻擊,莉安策馬轉向,同時大叫著要蕾琪奔向若斯。

她屈膝低頭,趴伏在馬背上,奔向樹林尋求掩護。就在抵達樹林的前一刻,她中箭了。飛箭的力道和速度使箭頭穿透皮膚和肌肉射進馬鞍里。隨即而來的疼痛使她輕聲叫喊,她本能地想要推開那極度的痛苦,但在她碰到箭時,她的腿感到一陣劇痛,這時她才發現她被釘在馬鞍上了。

她突然怒不可遏,正要轉身察看偷襲者時,蕾琪的尖叫聲傳來。她猛然轉身,看到蕾琪的馬絆跤跌倒,把蕾琪拋到地上。尖叫聲戛然而止,蕾琪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不!」莉安大叫著策馬奔向蕾琪。

蕾琪的箭散落一地,這時莉安才想到她並非毫無自衛能力。她從箭筒里抽出一根箭,舉起她的弓。一個男人騎馬穿過樹林沖向她,但若斯從另一個方向奔向她,高喊著叫她讓開,同時搭箭拉弓瞄準。一秒鐘后,一聲凄厲的尖叫響起,那個男人從馬背跌落,肚子上插著一枝箭。他繼續嚎叫著,像蛇一樣在泥土中扭動。扭動停止,嚎叫變成臨終喉鳴。

另一個偷襲者在這時沖向莉安。若斯再度搭箭拉弓。他在認出偷襲者時猶豫了一秒,但後來還是把箭射了出去。他的敵人撲伏在馬背上躲過那一箭。若斯急忙去抽另一枝箭,但那人加速沖向他。他放下弓,伸手去拔劍。

偷襲者越逼越近,注意力全部放在若斯身上,莉安乘機搭箭拉弓,祈求準確,然後放手將箭射出。她的那一箭命中偷襲者的眉心,使他往後翻下馬背,在落地前就斷了氣。

莉安在恐懼中喘息,接著開始乾嘔。她把弓扔到地上,忍不住啜泣起來。天啊!她剛剛殺了一個人,甚至在動手時祈求上帝的幫助。她知道在這生死關頭她別無選擇,但事實並不能減輕她的痛苦。

她深吸口氣使自己平靜下來。現在不是崩潰的時候,她一邊告訴自己,一邊擦掉臉上的淚水。蕾琪受了傷,需要她的救助。

若斯先她一步趕到蕾琪身邊。他把她抱在懷裡,但她垂著頭,一動也不動。鮮血從她的額頭汩汩流下。

即使聽到蕾琪的呻吟,莉安還是高聲問:「她有沒有呼吸?」

「有。」若斯回答。「她的頭撞到石頭,昏過去了。」

蕾琪再度呻吟,緩緩張開眼睛。「謝天謝地。」莉安如釋重負地哭了起來。「蕾琪,你沒事吧?有沒有跌斷骨頭?」

蕾琪愣了片刻才回答:「大概沒事吧。」她伸手摸摸額頭,立刻痛得皺眉蹙額。她垂下手時注意到手上都是血。她轉頭望向抱著她的士兵。「若斯,是你救了我們嗎?」

他露出微笑。「看來是如此。」

「你跟蹤我們。」

「是的。」他承認。「我看到你們穿越草地,暗忖你們要去哪裡。後來你們轉向北方,我更加困惑。我一直在等,但你們遲遲沒有回來,所以我決定跟來看看。」

「幸好你跟來了。」蕾琪說。

「那些人是誰?」莉安問。「你認不認得偷襲我們的人?」

「認得。」他陰鬱地回答。「一個是竇敦,另一個是法隆。他們都是辛氏士兵。」

「法隆?」蕾琪大叫。「但他是辛氏衛隊的副隊長。」

「不再是了,莉安小姐殺了他。」

「只有他們兩個人嗎?」蕾琪問。「其他人可能會回來──」

「只有他們兩個人。」若斯回答,然後轉向莉安。「他們伏擊的目標是你,布夫人。」

「你怎麼知道?」蕾琪問。

「所有的箭都瞄準她。」他耐性地解釋。「他們的目的在置你於死,夫人。如果蕾琪看到他們的臉,他們也會殺了她。」

「但他們為什麼要殺莉安?」蕾琪問。

「你知不知道為什麼,夫人?」

她毫不猶豫地回答:「知道,但沒有雷西和勃迪的允許,我不能說。」

「都怪我不好。」蕾琪說。「我會告訴領主這都是我的錯,我不該──」

莉安打斷她的話。「不,要怪就該怪我想要自己處理這件事。蕾琪,你和若斯都有可能送命。」她的聲音在發抖。她深吸口氣鎮定心神。她想要哭,因為她的大腿疼痛難耐,想要嘔吐的感覺也越來越強烈。

若斯扶蕾琪站起來,然後翻身上馬。他準備去找蕾琪的馬,但莉安低聲說:「我需要幫忙。」

「危險已經過去了。」蕾琪說。「不要害怕。」

莉安搖搖頭。若斯策馬上前時注意到突出她馬鞍的箭,他不假思索地伸手過去拔箭。

莉安大叫:「不要碰它。」

這時他和蕾琪才注意到鮮血沿著莉安的腿流下。

蕾琪大驚失色。「天啊!你一定很痛。」

「只要我不動,就不會太痛,但我需要人幫忙把它拔出來。」

若斯跳下馬跑到她身邊,輕輕撥開她的裙子。「我看不到箭頭,它穿透皮革嵌進木頭裡了。夫人,你忍著。」他把手指伸進馬鞍和她的大腿之間,試著抓注箭身。鮮血使他的手又濕又滑,他試了兩次都失敗。試第三次時,她痛得大叫,他立刻收手,不忍她再受折磨。

「沒有人幫忙,我沒辦法把它拔出來。」

「我可以幫忙。」蕾琪說,她握住莉安的手安慰她。

若斯搖頭。「你沒有那個力氣,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情況還不算最糟。」蕾琪說,希望能鼓舞莉安。「箭沒有射中骨頭,它看起來只穿過你的皮膚邊綠。」

「但它嵌得很牢。」若斯指出。

「如果我們移動馬鞍──」蕾琪建議。

莉安大叫:「天啊!不要。」

「移動馬鞍只會把箭拉扯得更厲害。」若斯說。

「我留下來,」莉安說。「你和蕾琪去求助。去找勃迪,他會知道該怎麼做。」

「我不會離開你的。」

「拜託你,若斯。」

「我不要離開你。」蕾琪說。

「我絕不離開你。」若斯堅決地重複。莉安知道多說無益,他顯然認為基於道義必須陪在她身邊。

「那我們要怎麼辦?」蕾琪問。

「如果我們慢慢騎,如果我按住大腿,我們可以嘗試騎回去。」

「我們隨機應變吧!」若斯決定。「我去把你的馬找回來,蕾琪。你想你可以騎馬嗎?你跌得不輕。」

「我沒事。」她回答。

蕾琪等若斯走遠后說:「我剛才說了謊,其實我頭痛欲裂。等雷西知道我做了什麼時,我的頭會更痛。」

「你沒有做錯事。」莉安堅持道。「是安東叫我們走這條路的,要怪就該怪他。」

「你不可能認為這件事跟安東有關。他深受雷西信賴,他的地位僅次於季廷。」

「法隆的地位僅次於安東,對不對?他就背叛了雷西。」

「但是安東──」

「蕾琪,你怎麼會認為此事跟安東無關?他們埋伏好了等著偷襲我們,設下圈套的就是安東。」

「但是為什麼?」蕾琪喊道,她太過吃驚而無法接受事實。「天啊!我的頭好昏。」

莉安立刻後悔自己對她發脾氣。「你何不到溪邊去清洗一下傷口?你會覺得舒服些。」

蕾琪點點頭,開始往溪邊走,但走到半途突然停下來。「你信任若斯嗎?」

「我信任他,但我認為你不該把這件事告訴雷西以外的任何人。」

「我從來沒有殺過人,但我發誓再見到安東時我要殺了他。」她說完後繼續往溪邊走。

莉安按住大腿,慢慢騎向地上的屍體。她見過法隆,但不記得見竇敦。她瞥了一眼就知道竇敦不是那個去過登罕郡的叛徒。

聽到蕾琪的叫喚聲,她掉頭回到山坡上。若斯已經收拾好蕾琪的弓箭,扶她上了馬。他騎上自己的馬,抬頭看看太陽。「希望我們不必走很遠,他們就會找到我們。」

他們三個開始以蝸牛般的速度前進。莉安因為疼痛而不時停下來。她終於鼓起勇氣察看傷口,發現情況沒有想像中那麼糟時她鬆了口氣。就像蕾琪說的,箭只刺穿她大腿外側的肌肉。知道傷勢不嚴重后,疼痛似乎也減輕了。直到試圖把箭拔出來時,她才差點痛暈過去。

「你認為他們在搜尋我們了嗎?」蕾琪問。

「我們失蹤了很長一段時間,現在想必已經有人在找我們了。」莉安說。

「克爾和艾朗看到我離開,我告訴他們我要跟蹤你們。」若斯說。

蕾琪猛扯韁繩,轉向莉安低聲說:「他們會告訴安東,他會派更多人來......」

莉安努力保持鎮定。「不會的,他不知道他的手下伏擊失敗。」

莉安和蕾琪沒有跟上時,若斯掉頭回來跟她們會合。他以為莉安需要休息幾分鐘。

森林裡開始起霧。「我們必須在天黑前抵達高地。」若斯說。

「在這樣的濃霧裡沒有人會找到我們。」莉安沮喪地說。

「安東也不會找到我們。」蕾琪指出。

不明內情的若斯誤會了蕾琪的意思。「克爾和艾朗應該告訴安東我跟蹤你們,但我認為他們不會說。」

「為什麼?」蕾琪問。「季廷不在,安東就是他們的指揮官。」

「那不重要,他們不尊敬也不相信他。他表明他認為費氏士兵都是廢物,他羞辱我們的次數多得數不清。不,他們不會告訴他的。」

「但有人發現我們不見時,安東勢必得派出搜索隊,對不對?」

「對,但我懷疑他會派人到這麼遠的北部來。他會派人到比較有人煙的地方搜尋。你們為什麼走這條路?是不是迷路了?」

「不是。」莉安說。

「是的。」蕾琪同時回答。

「我們騎馬騎得忘了時間。」莉安撒謊道。「我們......不,事實上是我們以為我的姊姊住在這個地區,但我們弄錯了。」

若斯看到莉安眼中的淚,於是急忙安慰她說:「克爾和艾朗會告訴雷西,我相信勃迪已經在尋找你了,布夫人。」

「但是萬一他──」

若斯露出微笑。「夫人,你是勃迪的妻子。我猜勃迪和他的士兵現在正滿山遍野地尋找你。不要絕望,你的丈夫一定會來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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