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胭脂
胭脂猛然回過身來，抱歉地笑笑，轉過身去，作好準備。
憂兒凝視著跟前的七弦琴，雖然沒有凌顏王府和皇宮中的七弦琴名貴，不過重要的是彈琴者的心。半刻以後，她彷彿找到了感覺，雙手緩緩撫上琴弦，秀窄修長的玉指挑起絲弦，清脆緩慢的琴聲如潺潺溪水般淌出來。
只是簡短的前奏，已讓胭脂不禁一怔，才慌忙跟上節奏，舞蹈起來，纖腰扭動，如玉筍的手揮動起來，動作緩慢輕柔，寬大的粉紗衣袖飄舞在空中，宛若一隻翩翩起舞的蝴蝶，只是身後響起的琴聲，在她心中不斷敲起漣漪。
不得不說，這琴彈得實在乎她意料，沒想到如此公子居然能彈出如此優美清心的出水蓮……
從他手中彈出的出水蓮更為清幽淡雅，節奏不知不覺放慢些許，或許身後人早已看到自己方才的失神，為配合她才故意放慢的吧，真是心比細的公子。琴聲繚繞在天弦閣中，如從天穹的仙宮悠然傳來的琴聲一般，飄渺如雲……
台下的眾人皆目瞪口呆，但並不是因為台上正舞得若夢若幻的人兒，而是身後的憂兒，更確切點說是因為這琴聲，看這公子不過十五六，能彈出如此登峰造極的琴，絕非普通！
轉手，翻身，眼角的目光掠過遠處的大門處，一個無比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頓時打亂了她的心緒。是他，他來了！為了看清他，胭脂不得不改變舞姿，儘是面向前作者柔美的動作，目光靜靜地鎖定在止殤的身上。
立體的五官刀刻般俊美，整個人出一種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氣，邪惡而俊美的臉上此時噙著一抹放蕩不拘的微笑。此時，他凝望著台上的眸子隱隱蘊含著詫異，更多是柔柔的情意……
她不知，他如此目光，只是注視著身後人兒，那個忘情地撫琴的憂兒……
曲終，舞停。
憂兒勾起嘴角，放下手來，朝著台下鼓掌得起勁的芷軒和懿瑤眨了眨眼睛。
笑容頓時僵住，止殤不禁心生憤怒。
她的眼裡，並沒有他的存在……
台下觀眾起勁地鼓掌，更多的掌聲其實是為彈琴之人所響起。
「彈得太好！」
「這位公子，琴技實在高！今日一聽，日後想必無論聽誰琴，定是曾經滄海難為水呀……」
喧鬧之中，只有胭脂憂傷地垂下臉，腳步稍快地轉身下台。
「且慢，胭脂姑娘！」憂兒急急喝止道。
「何事，公子？」
「小生有話想與姑娘說，能否借過說話？」
看著憂兒，胭脂愣愣地點頭。她和他應是次相見，有何想要相談呢？
幾刻之後，胭脂坐在廂房中，等待著剛才公子的到來。這時，只聽到門外傳來說話的聲音。
「憂兒，加油！」
「行了，你不說我害怕某人怒呢，某人怒可不是件小事情……」憂兒挑起黛眉，明顯挑釁地瞟了一眼身後的止殤，只是短暫的一眼，經已讓止殤不禁詫然，眸子才稍稍恢復一些溫度。
「還有，記住不能偷聽！」憂兒臨行在警告一句，便推門而進。
房中的胭脂怔怔地看著款款走來的貌美女子。寐含春水臉如凝脂，銀質面具閃爍著晶晶的光芒，白色牡丹煙羅軟紗，逶迤白色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身系軟煙羅，還真有點粉膩酥融嬌欲滴的味道。如此女子，真是尤物！
「姑娘……你為何……」還未等胭脂問完，只見憂兒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坐下來，擺出撫琴姿勢，道：「我就是那位公子呀。」
「公子你……居然是女兒身？」
「嗯嗯，我姓顏，名憂兒，請多多見諒我剛才冒犯。」顏憂兒……顏憂兒……不就是當今皇後娘娘的姓名？
胭脂怔住，眸子里不住地傷痛：「民女參見皇後娘娘。」她就是顏憂兒，經珠不動凝兩眉，鉛華銷盡見天真，雖然戴著半張面具，可仍能感受到從她身上散出來的靈氣，果然乃出水芙蓉。
「無須多禮，叫我憂兒便可，也請容許我叫你胭脂。胭脂，我今天只是有一事相求。」
「何事，憂兒請直說。」
「不要離開皇上，好嗎？」憂兒頓了頓，莞爾一笑，面容清爽瀟洒得讓人心動，道：「皇上是真心愛你的，這人人皆知，而我只是一個忽然闖入的外人，你無須顧及我。」
「……」
「我知道皇上許諾定讓你成為皇后，這無礙。只需要給我半月時間，我可以助你登上皇后之位，到那時，我便會讓出此位。」
「皇後娘娘，你這又是何苦呢？」胭脂不禁悲痛地看著眼前伊人。皇后之位，何不是每個女子朝思夢想，夢寐已久，她卻如此輕易放棄……
「這不苦。只是想通了，放下了，便不再執著了。」憂兒眨了眨眼睛，笑道：「所以胭脂，你無須離開皇上，離開的應是我。請你相信我。」
「皇後娘娘……」
「你知道么，今朝皇上現你辭別之後，便一醉不起，我看得出來他的情是真的。」話落下，憂兒從袖中拿出一封信，二話不說便將此信撕得粉碎，才道：「什麼為了我也好，為了天下百姓也好，請你忘記胭脂，這全部都是假話！若不能與最愛之人相守，又怎麼能說上好呢？」
胭脂怔怔地看著憂兒利索的動作，不禁心生仰慕之情，已為此動容，眼淚緩緩落下。
「不要哭啦不要哭啦，妝化了就不好看了。」憂兒咧開嘴，用手帕為胭脂拭去眼淚，道：「皇上就此門外等候，你的美貌應該留給皇上。」
「芷軒！」憂兒朝門口喊。
芷軒聽聲緩緩推開門，止殤便是第一人踏入房間。「止殤！」胭脂情不自禁地撲進止殤的懷中，慟哭道：「對不起……對不起……」止殤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長，淡淡地說道：「無礙，你回來就好……」
憂兒見如此感人情景，識相地扯上懿瑤芷軒朝門外走去，此時應該給他們安安靜靜地度過甜蜜的二人世界。
只是，嘴邊的苦笑卻無人知曉。
止殤止殤。胭脂是如此親昵地喊著他的名。
皇上皇上。而她卻只能口口聲聲地叫著這個敬辭。
呵，高見立下。
也罷，既然從前的仙兒也沒有喚他的名，如今的憂兒更是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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