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你有什麼看法?」站在燈光照不到的黑暗處,說話的人卻散發着光,連黑影也無法將他遮掩起來。

「我從來沒有看過紫緊張的樣子,這還是第一次呢……神,你覺得呢?你兒子喜歡的是一個男人啊,誰叫你說什麼傳宗接代的傻話。你真有那麼重視後代這種東西?騙人……」像洋娃娃一樣擁有精緻五官的女人,喊著臉,可愛得讓人想伸手捏捏她。

「呵……蜜,你還看不出來嗎?那個男人,根本就不喜歡我兒子啊。」

「啊?是嗎?」被稱為蜜的女人裝模作樣地捂起小巧的嘴,雙眼卻閃爍精光,語氣更是一點同情味道也沒有,「這樣的話,紫不是很可憐嗎?」

「更何況……八年前我兒子惹下的大禍,你還記得嗎?」從黑暗處里走出來,是個全身穿着白色衣服的人,不只是衣服,連頭髮跟皮膚都像是融入霜雪般潔白。

「你知道嗎?我有一個孫子,我還以為那傢伙平時玩這麼凶也不留任何種。而且,蜜,你也猜錯了一點,我啊……已經老了,年紀大的人都會想抱孫子,這是人之常情,別把我想得太偉大。」

潔白的臉上,一點沒有老態。

佈滿男人周圍空氣的神聖氣息,不像人所擁有的。

蜜看着他臉上慈祥的笑,只覺得那笑容跟這個人的內在毫不相符。

「你啊,又想幹什麼呢?真是討人厭的個性……記住,那是你兒子啊。」

***

嘴巴苦澀,很想喝水。

「好……好渴,我要喝……水……」向德恩意識不清地喃喃說着,在下一秒真的有人將他扶起來,餵了水。

他如飲甘露般猛喝着水,喉間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迷糊之中他睜開眼睛,隨即皺緊眉頭,胃好痛……「唔——」一個柔軟的物體侵入口腔,帶着他所渴望的水。

而他毫無所覺的吸吮著那物體。

觸感很柔軟……不怎像是液體,這是什麼?軟軟的,好像……舌頭——向德恩瞪大著雙眼,終於清醒過來,他推開來人的肩膀。

「你……做什麼你!」他錯愕地看着眼前俊美的男人。

流的臉上散發着激動的潮紅,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並沒有多說什麼。

流默默的下床后,抖了抖身上的西裝,想要掩去臉上微微透露的情慾。

平息后,他往床上丟了份文件。

「這是什麼?」渾身充滿戒備,向德恩拿起並沒有什麼重量的文件。

「我想,你會對這個感興趣的。」

那副令人為之傾倒的的笑臉,不知為何增添不明所以的光芒,說完,流就開門離去。

向德恩莫名其妙地抬首張望,赫然發現他已經回到山中的別墅。

——這個地方……不知道離我的家有多遠呢!不知道紫跟他的約定作數了嗎?他父親相信他們之間的關係了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他很快就能回家了。

但是,在宴會上陽台死角里那段可怕的警言……就算紫放手了,奇會放過他嗎?流呢?這個他決定相信的男人,在剛剛……捂著唇,向德恩心裏頭滑過一絲顫慄。

剛剛,那是個趁人之危的親吻。

低下頭凝視着手中的文件,他不知道流想要給他看些什麼。

他抽出牛皮紙袋裏的里的紙張,看見上面幾個斗大的印刷字體。

眼睛大張,手顫抖起來。

——這……這是!不、不要……不要是我想像的那樣!

病歷號碼:1000123658姓名:林永直入院日期:六月六日

阿直!阿直!你沒事的,你怎麼可能會有事呢?你沒聽人家說過: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嗎?你可以活到兩千三百五十六歲,永遠當我的朋友,也永遠會費盡心思挖苦我的那個人!我知道你特別熬夜策劃婚禮細節,還命令五榮他們別讓我知道,說你愛面子不想讓我知道你對我這麼好;我知道其實你花了大筆的錢租了牧場,卻騙我那是你朋友開的牧場根本不用收費。

這些,其實我都知道……我的婚禮上,難得帥得不可思議的你,對我說:「恩,你一定幸福快樂。」

你誠心的笑容讓我覺得,這一生我沒交錯你這個朋友。

我記得,我最後一眼看到你的時候,你還喊着我的名字呀,你還向我跑來想要救我呀,你忘了嗎?忘了嗎?即使你是個什麼優點都沒有的人,即使你從來沒有放棄過挖苦我,可是,你,在我心中卻永遠是我的兄弟!

向德恩咬緊牙根,淚水在眼中打轉,慢慢地收緊手中的文件,他清清楚楚地在病名後面看見冰冷的三個字:重槍傷。

伴隨着期望破碎的聲音,是無聲滑落的熱淚。

向德恩坐在床上,整個人蜷縮起來像只小蝦米一樣。

當耳邊有一本書飛過來的聲音時,他顫抖著肩膀,緊閉起眼睛。

所幸那本書一開始就被扔往牆壁的方向,他睫毛髮顫地睜開眼,書已經靜靜地躺在床上。

但是房裏的大戰還沒結束。

房間里所有一切能搬得動的,紫全部都拿起來砸。

花瓶的碎片躺滿一地,窗帘被拉扯到只剩下一個支撐點在垂死掙扎,高級枕頭內的羽毛被紫全數抽出來,撒至空中。

從羽毛掉落的空隙中,向德恩看到正在發狂的野獸。

「媽的!賤人!我又不是她生的!跌個屁啊!」紫往桌邊一踢,木桌大力地震了一下,抽屜像死人吐舌那樣懸掛在空中。

「我不要那個女的,聽見沒有!我死也不要!你知道嗎?那個人要我結婚,跟那個誰誰誰……我連名字也記不起來的女人,真想殺了她算了!什麼蜜的獨生女跟我在一起是天作之合?聽他在放屁!」紫的臉上是可怕的猙獰,好似隨時都準備將周圍的人全部殺光的凌厲氣勢,讓向德恩縮緊身體。

突然,他望着躺在地板上的碎玻璃,眼神漸漸迷茫起來。

眼淚,也悄悄聚集在眼窩處,卻沒有掉落。

「紫,我要離開這裏。」

冷靜的、平穩的聲音讓紫停下破壞物品的動作,他鬆開抓在手中的枱燈,眉頭只是輕輕一蹙,輕聲問:「你說什麼?」

「我要走。」

聽見枱燈落地的聲響,向德恩肩膀縮了一下,但說話聲卻是清楚而堅定。

「呵……」紫笑了出來,一掃剛才臉上可怕的表情,然而那笑聲卻讓向德恩毛骨悚然。

紫說話的聲音,很輕:「你說什麼?你要走?恩,你腦袋沒壞掉吧?你沒聽到我說的話嗎?我父親要我結婚呢,你聽清楚了嗎?」

「關我什麼事?」平淡地,回答著。

一張冷酷的臉垮了下來,紫腰桿挺直站在桌邊,靜靜地看着那坐在床上的人數秒。

突地,他衝上前揪起向德恩的衣領,聲音還是那樣輕柔:「這當然關你的事,恩。我說過,只要父親相信我們,我就放過你。可現在的情況是,我父親不但不信我們,還變本加厲要我娶一個我根本不算認識的女人。

「你說,你能說走就走嗎?這場戲離演完的那天還很遙遠,你休想逃離這裏。」

向德恩看着紫,但那雙茫然的眼睛裏卻沒有他。

紫驚覺,心臟猛然一緊,鬆開對方的衣領。

「是嗎?那麼……阿直的事怎麼說?」

紫斂起眼,說道:「只要我父親沒有相信我們,你就不能走。」

「阿直的事怎麼說?」

「只要他們持續逼我娶老婆,你就不能走。」

「阿直的事怎麼說?」

雙眼一眯,紫低下身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兩張臉之間的距離只有僅僅幾公分。

紫拍拍自己的胸膛:「這裏,右胸腔的地方。我想你已經知道了吧,你也不用這麼着急,那個人並沒有死。但如果你再不聽話,我就不敢保證了。你知道我的家族是什麼,要讓一個人無聲無息的消失,再簡單不過……」

從嘴邊擠出來的陰狠笑容震撼着向德恩,他太明白對方說到做到的能力。

紫滿意地瞧着他驚恐的表情,漸漸拉開彼此的距離,欲轉身離去。

向德恩卻急急忙忙爬坐起來,用盡全身的力氣拉住紫的衣擺。

「不,不——你不能……你不能……」紫伸手摸著向德恩的臉頰,熱淚直接滑進他的指間,似是燙入他的心一樣,紫的決心狠狠地動搖了一下。

「有什麼好哭的呢?雖然你哭的樣子實在是……」

「紫,我……拜託你……不要……」向德恩緊抓着他的衣服不肯放開,彷彿手這麼一松的話,阿直的性命也會失去。

「恩,你只要乖乖聽話,我什麼也不會做,真的。」

此刻,紫的語氣里是真正的溫柔。

向德恩卻什麼也沒察覺到,獃獃地問:「真的嗎?」

「真的。」

紫拉起他,用極大的力氣抓住他的手,確定好他哪裏也去不了,只能待在他的身邊。

***

向德恩一直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

自從在兩天前知道了阿直的事,他就保持着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然而,紫在那天之後就再也沒出現了。

這兩天以來,他都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的風景。

天氣很好,在這六月天太陽很晴朗,山上空氣也很新鮮,但是他卻一直待在房子裏,即使將窗戶打開,一股悶到逼得他不能呼吸的無形東西怎麼樣也消散不去。

這時候,門邊傳來咿啊的聲音,他仍然沒什麼反應地看着窗外。

同時,一陣涼爽的風吹進來,他所做出來的回應也只是眨眨眼。

「你好久沒下樓了。」

向德恩聽到聲音,緩緩地轉過頭,他看見流那張臉上顯露出假惺惺的擔憂。

「你撒謊。」

吐出輕輕一句,向德恩轉過頭繼續望着窗外,樹葉正被風吹動,「你是玩弄我吧?你記得你說過什麼嗎?你說你會救我出去,現在呢?你知道紫跟我說什麼嗎?我總覺得,我再也回不了家了。」

相較向德恩的指責,流反而笑了。

這樣的笑不是陰狠的冷,也不是要將人往死里整的狡猾,更是沒有一點假情假意。

有的,是真心的、溫柔的一個笑容,為了眼前的人而笑的。

可惜,向德恩並沒有看見。

「我很高興你相信我,真的很高興……我還奢侈地想着,這是不是同樣代表,你原諒我了?原諒我過去對你做的那些事……」流伸出手,想要摸摸那張平凡且哀愁的臉,即將碰觸到的時候卻硬生生地停在空中。

料想到對方可能會不高興,所以又將手收了回來。

「向德恩,我說過我會救你出去,我就一定辦得到。

「你知道嗎?其實沿着後院那條小路走下去大約二十分鐘,就能看到一個小城鎮了。城鎮里有一間派出所,你只要走出這座山到達那裏就會有人接應你。到時候,你就能回到家。」

回家?終於,向德恩臉色一變,轉眼深深地盯着那個人。

流那張美麗的臉上,眼睛不大卻微微地向上揚,看着你的時候有些像狐狸,一隻美麗的狐狸,你也會因為這隻狐狸太漂亮而不敢繼續看。

「流,你為什麼不再叫我『恩』了?」紫堅持要叫他恩,奇也拚命地叫他恩。

再次見面的時候,流和他躺在床上,火熱的身體進入到他的深處,狠狠地撞擊……那個時候他也叫他恩,為什麼後來就不叫了?

這下子,流反而奇怪地看着他,「你不是說,生命里重要的人才能這樣叫你,我想,我應該不是你所說的重要的人吧。更何況,我確實不適合這麼叫你。」

向德恩咬緊下唇。

這是第一次——自從來到這裏,不,該說,自從九年前畢業旅行過後第一次,終於有人來在乎他的感受,他也是個人,不該是被擺弄的,不該連最基本的尊重也得不到。

流……流……你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那條小路我親自走了一遍,路上沒什麼大問題。但只要是山路都不好走,你要小心。」

那個美麗的男人如此說着。

親自走了一遍嗎?政客的小孩從出生就不該做太勞動的事才對,如今為了一個說不出的抱歉做到這種地步,這已經是底限了吧?就算流說不出「對不起」那三個字,他也已經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對方的歉意。

「記着,明天下午三點,我會支開所有的人。在此之前,你在房裏好好待着別亂跑,等到三點,你就下山找到那間派出所,記住了嗎?」流靜默地看着向德恩點頭。

「嗯,很好,今天你就好好保留體力。」

接着,那個美麗的男人起身,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謝謝你。」

輕柔的一聲道謝讓流停住腳步,躊躇了幾秒,最後仍開門離去。

向德恩蜷著身體,臉埋入膝窩處。

心裏頭某部分的感情,好似悄悄地流瀉出來。

「恩,我所能做的也不過這些。和你所失去的比起來,這根本不算什麼。」

***

計劃感覺起來很順利。

隔天中午的時候,向德恩在房裏吃着傭人送上的午餐。

越吃越覺得心裏忐忑不安,如果,紫知道他逃跑的話,不知道會採取什麼樣的行動……而且,紫如果知道放他走是流的主意……管不了這麼多!這一切,原本就不是他自願要來的,該在八年前就結束的事情卻沒有結束,那就選在今天吧,永永遠遠地斷除跟那三個人之間的關係。

只要回到家,他就要帶着碧鳳和曉軒,搬離台北甚至是搬到國外,只要離那三個人遠遠的,什麼都好。

幾乎是食不知味的吞下飯,但為了下午的計劃,他必須要有體力才行。

時針指向三的時候,向德恩剛好推開後院的門。

流說的是真的,他在這時候調走所有的人,從樓上一路走下來,向德恩連一個人影也沒看見。

他才跨出大門一步,腳邊就絆到些看似澆花的器具,發出了「喀啦」兩聲。

「誰?」一道突兀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向德恩飛快地轉過頭,臉色當場慘白,比死了還難看。

他看着眼前英俊得體的男人穿着輕鬆的休閑服,手裏拿着挖泥土的工具,往這邊瞧過來……向德恩手中用來趕蛇的拐杖,「砰」的一聲掉在地上。

為什麼……為什麼……他記得,流說過,他會支開所有的人,但這個「所有的人」里難道不包括眼前這個男人嗎?沒有嗎?向德恩轉頭去看那條蜿蜒而下看不到盡頭的小路。

沒錯,沿着那條小路下去的是一個小村莊,村莊里有個派出所。

很快,他就能離開這裏了,到時候就能看見他的老婆,他的兒子……

「恩,你在這做什麼?出來透氣嗎?正好,過來跟我一起播種,這花園裏的一株一草都是我種植的,厲害吧?」紫笑了,那個惡魔,在他面前露出天真的笑容。

向德恩的視線來回在紫和小路之間。

紫跑得快嗎?如果他領先他一步衝下山的話,他有勝算嗎?

「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不是有好好吃飯嗎?」從來沒有過的平和語氣,要是向德恩仔細聽的話,就能知道紫今天的心情很好。

說不定他只要順他的話編出謊言,然後回到房裏再重新計劃。

這樣的話,也就不會被他一時的糊塗,而葬送他生命里最重要的東西。

向德恩看見那個惡魔踩着輕鬆的腳步靠近,一步、兩步……轉瞬間,他拔腿奔往那條小徑!小路兩旁的細小樹枝刮過他的臉,帶來細微的刺痛。

但他卻不予理會,拚命地在及膝的草間拔足狂奔。

身後,是失控的怒吼:「向——德——恩——你給我回來!」

聽到這聲吶喊,緊接着是一陣踉蹌,腳邊被石頭絆倒。

趴倒在地的時候鼻間吹起一股泥塵,他狼狽地掙紮起身,拖着受傷的腳踝繼續往前跑!不能回頭、不能回頭,絕對不能停下!阿直在醫院裏等着他呢,當他進門的時候,阿直一定會開口糗他,說他是逛大街逛到迷路了嗎?現在才回來!然後小剛跟五榮會一起聯合起來跟他作對。

智全一定會扁著嘴來到他身邊,彆扭地對他說:哥你總算回來了。

他的妻子,碧鳳肯定擔心得瘦了。

沒關係,以後就再也不用擔心了。

向德恩像是已經回到他們身邊一樣,他幾乎快喘不過氣地奔跑着,抬頭對着被樹影遮得稀稀落落的天空微笑。

——很快的……我就能回到家了。

猝不及防地,背後是一陣猛力的撞擊。

一具溫熱的身體緊緊抱着他,隨他一起滾落在草地上,滾了幾圈后停下來。

那個可怕的惡魔沒有任何錶情,將他壓在身下。

午後的陽光仍然刺眼,那個人被影子籠罩着,滿臉陰暗。

向德恩覺得一切好像回到了八年前,他第一次親眼看到紫失控揍他的樣子。

「放我走……」向德恩低喃著,伸出發顫的雙手推拒將他壓在身下的紫。

「莫東紫——放我走!」凄厲的叫聲里是無限的絕望。

他看見紫抬起手,在下一秒,十幾個耳光毫無預警地在他臉上落下,打得他頭暈腦脹,視線一片模糊。

他再無力氣反抗,忙着護住自己的雙手也被阻攔下來。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眼前的人影折射成兩、三道。

他口腔里滿是腥臭味,隨即咳嗽了幾聲,臉卻被捧住。

一道冷靜卻殘忍的聲音,在耳間傳開。

「你想走是吧?我會讓你再也沒辦法走!」

在絲毫沒有辦法抗拒的情形下,他的身體被翻轉過去,鼻間接觸到新生的草芽,有些刺的感覺讓他清醒了一些……然後意識到自己的褲子被扒下來,他口裏喃喃念著不要不要……即使無力地向前爬行,身後的人隨即將他拉了回來。

向德恩張開嘴,還來不急呼救,便吐出一聲可怕的慘叫。

狂野的衝撞,毫不保留地帶着那粗長的硬塊一起進到他的身體里。

他緊緊地抓住地上的野草,指甲陷入土壤里。

折磨一波接着一波而來,毫無止盡……粗重的喘息和痛苦的呻吟被鎖在這片樹林間。

樹上的鳥兒朝這裏點了點頭,彷彿不忍心看下去而飛遠。

夕陽映染在橘黃色的天空,看起來很美,但距離卻遙遠到伸手也觸摸不到。

他茫然地半垂着眼睛看着那片天空,身體不時顫抖幾下。

他吞咽了口口水,口腔內有股令人難受的苦澀味,眼角的傷被熱淚漬得痛,但他像毫不在意般睜開眼睛,清楚地看見那個男人站起來擦拭着他流到對方身上的血。

眼神像刀子一樣鋒利,紫滿意地看着向德恩的慘況。

然後,像是嘲笑他的自不量力,紫的唇角微微彎起一個角度。

「我還以為碰了你自己真的會吐,想不到……你跟以前一樣棒。」

紫伸出手扯住向德恩的發,隨即惹來吃痛的悶哼。

「啊……」向德恩雙手抱住自己的頭,但紫抓着他的頭髮直接將他拖着走——下半身仍是赤裸地被拖行——背貼在地上,他極力想要站起來,卻立即被頭皮上的力道給牽着走。

翠綠的草地上,幾縷鮮血點綴其間。

***

回到山中別墅里,向德恩直接被甩到大床上。

像在小徑上的暴行那樣一再被同樣的行為對待,到晚間的時候,他臉部潮紅,全身熱燙。

他知道自己是發燒了,但是壓在他身上的男人並沒有停下來。

「不要……」向德恩虛弱地推阻著那個正在激動中的男人,腦中閃過一絲死亡的感覺。

「好熱……」男人吐息著,大掌遊走在他的身體上。

向德恩撇過頭,淚水再度浸入枕頭裏,他將臀部緩慢地向後挪了挪。

好了……總算好一點了,在身體里不停抽插的東西總算是出去一點了。

「你還想逃嗎?」冰涼的雙手將他的腰一攏,他立刻發出悲鳴的聲音。

「你看你這雙腿……你的腳毛怎麼這麼少呢?像個女人一樣,好光滑呀……如果沾上鮮血的話,會不會變得更好看呢?如果,把它折斷的話,會發生什麼事……」

「啊——」碎裂的聲音在空間中響起!向德恩額冒冷汗,他小腿的肉好像被體內的某種尖銳的東西逼痛了……他整個身體猛然向上一弓,然後腦中的一陣強烈暈眩讓他在下一秒癱在床上。

他以為聽到了自己的吶喊,實際上他的喉間只發出一聲機器般的喀喀聲就靜止了。

紫的手放在他的腳上,臉上是一抹猖狂的笑。

這樣,親手地——將他的左小腿骨折斷。

如此一來,他就沒有逃掉的能力。

向德恩的眼前一黑,耳邊是破門而入的聲音。

「紫——你——你做了什麼!」奇的聲音已經失控了。

埋在體內的邪惡終於退出,向德恩連哼聲也沒有。

似乎有人抬起他的斷腿,他是不是……再也不能走路了?——碧鳳,我是不是,再也見不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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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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