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珠(四)

龍珠(四)

在一片慘淡的黑霧中,出現兩道綠色的光芒。

抬起下巴、挺直背脊,臉上的神情毫無畏怕,天之驕子怎麼可能會怕?伸手不見五指的黑色,從頭蔓延至腳底。

龍種微一皺眉,連龍冠上能照明四方的寶石都被遮去光芒。

轉瞬間,撥開黑霧,那兩道青光明朗地出現在龍種眼前,噔一聲,綠色肌理的容貌出現在面前,綠色的眸、血紅的唇。

龍種一驚,後退一步!為時已晚——一隻巨大丑陋、溢滿綠色汁液的手掌從正面襲擊而來,連一點刺入的聲音都沒有,扭曲的指節就這樣穿透龍種的胸膛。

椎心刺痛,鼻間滿是腥膻味道。

龍種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看着魔王的實體,是實體……血盆大口發出蠱惑的聲音:「龍種,你召喚我吧?」隨着話落,引發出咯咯咯咯聲響的詭異陰森笑容。

夢,四面八方的幻象不到轉眼間迅速收縮成一點,而後虛無。

龍種睜開眼,看見一張清俊的臉,那人輕撫著自己的臉頰,竟是如此舒適的熱度。

「古……小兔?」口齒不清地喊出這個名字,龍種亦對自己沙啞的喉音嚇了一跳,連忙起身,卻是渾身僵硬……他究竟躺了多少個時辰?

「龍、龍種……你別動,好好躺着,虎肖說你兩天前就已沒有意識。」

「他?」

「虎肖現在在大廳里,跟羊咩咩討論你的事,蛇姬也在呢,不用害怕。」

有些狼狽地擦掉臉上的淚水,古小兔轉而坐到靠近龍種的床榻上,將手心蓋在龍種純白色肌膚的手背上。

「龍種,你要快些好起來,這樣的你好像生病了。」

龍種幽幽的聲音里,是迷茫亦是滄涼:「我是病了,自從懷上這龍珠,日日夜夜恨不得毀去這個種……」

聽到這兒,古小兔的眼淚又流下來。

「到底是一個生命,可不?」古小兔伸出小指移到龍種面前,「等龍珠誕生了,我就帶你走好不好?虎肖貪圖的不過是你腹里的,到時你自由了,我們去登奇山觀異石,再也沒有人可以阻擋我們的旅途,打勾勾?」

自由?真這麼簡單?經過多少日月,龍種已經明白事情不是這樣單純。

是誰說虎肖「僅僅」貪圖龍珠?虎肖所要的東西……日日夜夜,他都能在床笫之間聽個清楚,即使自己冷漠回應,卻仍是感受到虎肖的不懷好意。

龍珠的誕生,只是讓虎肖多一個能留下他的理由,如果不願,到時恐怕會有更多禍端出現。

所以,龍種伸手拍開古小兔伸出的小指。

「龍種……」古小兔立刻露出可憐的樣子。

心頭一疼,什麼東西在身子裏頭撞了一下。

「龍種,答應我。」

蒼白手指緊緊抓住絲被,冷汗滿額,龍種閉起深白眼眸。

「龍種?」古小兔什麼也不知道,擔心龍種出了什麼事,誰知一靠近,驚天動地的吼聲幾乎震碎他的耳,耳際流出了幾滴鮮血。

睜大了雙眼,古小兔捂起耳朵杜絕龍種突如其來的低吼,神智被宏亮的龍音動搖得看不清四周,連桌上的瓷杯也被震破。

垂首的龍種渾身疼痛難當,露出衣袖的手臂突起光亮的鱗片,如同皮膚一樣的白色魚鱗……這些,全收進古小兔眼底。

「龍種——」就在小兔子吼出名字的那刻,龍種身上射出幾道極白光芒,而後成為一片蒼白的景象。

古小兔大叫一聲,承受不住眼前足以燒灼眼睛的極光,就在閉上眼的那一刻,他整個人被彈離龍種身邊。

或許是撞開了木門,被彈至極遠的地方,而後失去能感覺周遭一切的官能。

似乎能將黑夜照亮成白夜的極光,從虎肖偏遠獨居的住處發射出來,致成一片白蒙蒙,傳至方圓百里之外,就連森嚴廣大的皇城也能看見這道白光。

此時,離白光不遠的寺廟門口站立一道纖細身影。

好似在等待這道光芒一樣,人影站在門口已經良久,他手上持着一串五色神珠,他不語,僅是盯着白光處,不受控制地漸漸笑了……

先趕到場的是蛇姬,她訝於那片極白光芒從龍種的住處四散開來。

用金光華麗的衣袖擋住視線,她來到被彈至房門前五尺的古小兔身邊,看見小兔子臉上眼睛四周皆燒灼成焦色。

她大叫不好,從懷裏摸出一小瓶透明液塗在他的眼睛上。

「小兔子!你醒醒!」蛇姬跌坐在地上,將古小兔的頭枕在自己腿上。

一提內力,將衣袖忿忿甩下,極鳳的眼眯細,她五指一出,便有五條小蛇從指縫間飛去,還未及龍種房內,便被那極光擋住,小蛇們硬生生落至地上,死絕。

「吼——」一道老虎叫聲自耳後傳來,蛇姬轉頭一瞧,看見虎肖在身後也同樣睜不開雙眼。

但虎肖的十指迅速結印,飛身縱天,結了張網界網住那片白光,那片極光轉瞬被收進龍種房裏。

落地,虎肖惡狠狠地轉過頭。

「這是怎麼回事?!」一抬眼,蛇姬才瞧見躲在暗處的羊咩咩,老人家肯定嚇壞了。

羊咩咩愣愣地看着那道白光,眼睛移不開,他緩緩道:「虎肖……我早就說過了,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龍的誕生,連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就見虎肖一咬牙,轉過身看見古小兔凄慘的模樣,僅是瞥了一眼,輕皺眉頭。

高大難以抵抗的身軀走過去,蹲在蛇姬面前。

蛇姬緊抓住古小兔的身子,別讓他滑下去,誰知道虎肖一把奪過小兔子的身體。

「你!」蛇姬袖中的小蛇正要出擊,立即被虎肖點住幾個大穴,不得動彈,但虎肖沒點她的啞穴,她激動地說:「虎肖!你要做什麼?!」

虎肖一笑,笑里是恐怖的殘忍,也是可悲的凄涼,「我要看看,龍種是多麼在意這隻兔子?」

蛇姬不知道的是,這是她最後一次看見虎肖的笑容。

往後的幾十年,十二生肖再度分分合合、合合分分,民間在那時仍在誇大他們的傳奇,她卻再沒見過虎肖的笑。

攔腰抱着毫無意識的古小兔,虎肖走至那散發白光卻被封住往外奔放力量的房前。

虎肖席地而坐,古小兔就在他懷裏。

伸出手,「滋」的一聲,虎肖指尖變幻成銳利的皮甲。

尖利指甲輕鬆一劃,劃開懷中古小兔的衣裳,胸前乳白色的肌理藏在無法完全遮蔽的破碎衣裳下,頸脖間的古族族長項鏈被震動了一下,歸於平靜。

「虎肖——別亂來!」身後是道年老卻有力的聲音,虎肖一握拳,往後張爪。

一面無形的法力結界將羊咩咩鎖在離不開樹木周圍三尺的地方,也代表着虎肖現下能為所欲為,沒有人會來阻止他。

雙眼火熱着迷地看着房裏,虎肖的聲音里卻是這樣冷寒。

「龍種,看着吧。」

手指細細劃過懷裏身子上的蒼白肌膚,指過之處漸漸裂開一絲細痕,滲出小顆的血珠,抬手,虎肖將那鮮血往嘴裏吞食。

「看,小兔子嘗起來真美味……龍種,你看見了嗎?」

古小兔臉上依舊平靜,危險就在身邊也毫無反應,向上仰起來的脖頸看起來無助且脆弱,蛇姬塗在他眼上的葯似乎不見幾分成效,眼皮上的灼傷越來越紅。

「看不見嗎?」淡淡地問了一聲,下一瞬,虎肖扯掉古小兔脖上古族項鏈,扔進房裏,意外地沒有被那道白色的力量彈開。

虎口一張,他輕輕咬上古小兔的咽喉處……房裏,終於傳來除了極光之外的動靜。

一聲龍的吼叫,丹田之深,悲憤之極,法力之強,似能傳至千里遠的龍嘯。

就在虎肖滿意地勾起嘴角時,一線極細的白色從房裏射出來,射穿虎肖寬厚肩膀,衣服轉瞬燃燒起來。

張掌在空中從左至右一劃,那白線被隔在幾乎要耗盡虎肖內力的第三張結界外。

肩上的火已熄,虎肖隨即吐了口鮮血,對着房裏笑,虎牙皆是血紅的色澤。

伸手掐住古小兔的頸子,虎肖大吼:「龍種,你給我聽着!要是我們的孩子死了,我就在你面前折磨古小兔!要是你死了,我就殺了小兔子……

「如果你和孩子都不活了,我兩樣事都幹得出來,說到做到……」

話至此,無數道白線一齊從房裏射出,就停在虎肖身體一指間隔之處。

結界還是有些用處的。

「龍,果然都是笨的。」

虎肖啐了一聲,續道:「你和孩子一定要平安,這樣,我也不會去動小兔子……」

白線縮回房間,片刻,白色的極光漸漸淡去收回。

直至周遭恢復一切,安靜到聽見葉片落地的聲音。

虎肖閉上眼,抬起頭向著雲天——他知道,他和龍種的孩子誕生了。

想至此,如斷線的皮影人偶,虎肖抱着古小兔倒在地上,三個結界也在同時解去化開。

***

輕啟嘴唇,似是發出一聲嘆息。

房裏,只有兩個人。

正在磨製藥草的蛇姬轉過身,綰起來的頭髮有些凌亂,連頭上金色華麗的裝飾物都不復見。

但她確定自己沒有錯過那聲無奈的嘆息,走上前靠近床邊之處,躺在床榻上的人終於睜開了眼睛。

「龍種?」紅色的瞳孔突然間朦朧起來,蛇姬咬唇忍着,尖利的牙齒此刻看不出任何威脅性。

她坐到床榻上,盯着龍種,「可有什麼地方疼?」

「……」龍種的嘴唇蠕動着,卻沒有發出聲音。

「我聽不仔細。」

蛇姬彎下身,卻被龍種狠狠地抓住衣裳前襟。

「古小兔呢?!」

一抿唇,蛇姬嘆了口氣,是氣餒亦是不值。

這條笨龍到現在還視她為惡毒的人嗎?真是這樣,那麼她只要說出龍種失控的期間,對古小兔干出什麼事來,就能傷到龍種。

但她不願,亦不想,天之驕子總是不將重要的人看在眼底,分不清誰真正對他好、而誰對他不好。

「古小兔在猴孫那兒呢。」

兩人離得極近,龍種甚至能聞見蛇姬身上的藥草香。

這條毒蛇,平日總將全身弄得毒香四散,現下倒好,清爽的味道可不是較不討人厭?放開蛇姬,龍種一坐而起,霎時腹疼,顫抖數下便受不住地捂出腹肚。

腹里的東西,怎麼也感受不到……龍種抬頭瞪着蛇姬,問:「龍珠呢?」

「在虎肖房裏。」

龍種哼一聲,站了起來,瞥了一眼落在肩上的發,恢復到先前的紫黑色,眼神便發出精光。

或許,古小兔在他失去意識前所說的是真相。

虎肖所貪圖的,不過是他腹里的東西,如今產下龍珠,虎肖可滿意?但,虎肖滿意了,可不代表龍種就滿意。

一握掌,深厚的法力纏繞在整條手臂上,汩汩而出的力量讓他不禁閉眼回味……勾起唇角,龍種睜開美眸,山川壯麗的景觀彷彿就在眼前。

——古小兔,我這就跟你約定,我們一起去登奇山、觀異石。

但,在此之前,他要好好跟虎肖大算一筆帳。

既然那隻畜生這樣喜愛龍珠,那就,毀去吧。

「你要去哪兒?」正邁向門邊,龍種轉回頭看着蛇姬,這才注意到她身上奇怪的裝扮,向來懂得將自己弄得像妖姬一樣五光十色的人,這回看起來真是寒酸至極。

「去找虎肖清老帳。」

話說得極輕、也極寒,龍種轉過身,蛇姬驚叫一聲退後一步。

龍種臉上的惡毒表情……稍縱一逝,再抓不到什麼令人懼怕的殘影。

她抓緊胸口,有不祥預感,卻沒有多想,道:「你出不了這個門的,連我也被困在這裏,虎肖叫我給你養傷,我就給你養傷,而你,也只能乖乖待在這裏。」

「哼。」

不屑地發出鼻音,漸漸化成肩膀劇烈的抖動,轉瞬間,龍種仰天大笑。

蛇姬更是後退,這樣的龍種不是第一次瞧見,只是在孕珠的過程見慣了龍種的容忍及脆弱,讓她忘了這條龍的法力在兩年多前的佛、魔大戰曾傷了魔王。

「蛇姬呀蛇姬……」龍種一笑,難以抗拒的美貌足以傾倒江山,「你總是說龍笨虎笨所有的生肖都笨,可到頭來還是你最笨。你仔細瞧清楚,我是誰?」轉身面對木門,龍種一屏息,感受到外頭的結果,下瞬間他擺在身側的手一抬,幾天下來離不開這裏的蛇姬看見木門往外爆破,四碎成片。

暗地裏,龍種察覺到全身一震,刺痛從十指傳遞上來。

強大的法力在體內的循環怎麼也不對勁。

但,總歸是恢復法力,他沒有多想。

「記清楚了,蛇姬。」

龍種沒有轉過頭,將兩手狀似輕鬆地背在後身,「我是天之驕子……龍種。」

這才跨出步伐,踏出幾月以來像是牢籠的地方,也踩上與虎肖對戰的第一步。

龍爭虎鬥,龍眼中永無虎,虎眼中永無龍。

龍與虎,本就不該相遇,卻因為貝瑪而交集。

最後,當然也為了貝瑪而分離。

***

圓桌邊沿所立起來的透明牆,是一道耗盡虎肖許多內力而築起的結界。

結界內,一個極紅的光點正發散出紅光。

虎肖站在桌邊,久久,就盯着那顆光點看得出神,那是他和龍種的孩子,龍珠,尚未成形的靈體在結界內一定能好好成長。

等成形了,爹也就能握到你的手。

然後,再三個人一起到別處落地生根,孩子、自己,還有龍種……想到此,虎肖臉上有了笑意及滿足。

突然,周圍安靜下來。

風聲、鳥鳴聲及樹葉落下來的聲音似被誰收服去,最終歸為一片寂靜。

雙眉一斂,虎肖抬起頭。

——轉瞬間,虎肖被門外猛然襲卷而來的法力震得飛身撞牆,落地,才勉強撐起身子,一條鮮紅的血痕從嘴角滑過剛烈的下巴弧線。

眼前一扇扇的木門皆破碎,碎片飛落至地上,「砰、砰、砰……」一道人影站在門前,背脊極挺,雙手背在身後,下巴抬得高高的,好似將入目的一切萬物撇在腳下。

一步步緩慢走至桌前,龍珠所散發出來的紅光照映在龍種臉上,這阻擋不了龍種臉上散發出來的邪以及美艷,那足以令人頭皮發麻。

龍種一笑,伸手欲觸碰那紅火的龍珠,卻被結界給劃破手指,滲出血珠。

眉頭輕蹙,龍種將視線轉至以手撐著牆面的虎肖,一笑,問:「這個結界耗了你不少力氣吧?或許能說,你將你的命賭在這結界上?」

「……」以手背抹去嘴邊鮮血,虎肖無話可說。

那道結界,確實以命相抵,法力轉眼間全然虛無。

所以,龍種就算現在想殺他……亦無不可。

「我問你……」美眸微張,龍種看着地上的木門碎片,手指一曲便有一塊大小適中的削尖木塊被收進掌中,「我的劍呢?」龍咬劍,古今中外尚稱厲害的武器。

從來不離龍種身邊的龍咬劍,在孕珠期間被虎肖奪去,至今法力已全然恢復,卻仍感受不到劍身在何方。

虎肖站穩身子,自然而然的霸氣及強烈的壓迫連受傷也消減不了。

他自懷裏拿出五色神勾丟至龍種身前,「將雙手綁起來,我就告訴你龍咬劍在哪,也會親手拿給你。」

雙目一瞠,龍種迅雷不及掩耳地丟出手中尖木,直直刺入虎肖肩處,血花濺出,竟與桌上紅光呈現相同顏色,美麗異常。

龍種似是欣賞,微微一笑,「我的劍在哪?」

虎肖臉色頓時蒼白,但一個腳步也沒移動,甚至不去看自己肩上已血肉模糊。

「五色勾還在地上呢,龍種,乖乖地給我撿起來。」

說出的話,隱藏着聽似深厚的內力。

龍種不屑地哼了一聲,不信虎肖現下還有多少法力,掌一揮,那沒入虎肖肉里半根的木塊像被綁了條看不見的絲一樣,回到龍種手中。

不在乎木塊上的鮮血,龍種有趣地把玩著,下一刻再次輕輕放開,木塊集中法力,又刺進虎肖另一邊的肩膀上。

元氣大傷,亦添新傷,虎肖吐了口暗紅的液體,跪至地上。

「還不說嗎?」龍種怒,表面上看不出,僅是冷冷地看着虎肖,「……那麼,這世間上十二生肖將會缺一……」

轉眼,天搖地動。

一陣旋風注進房裏,無孔不入的風漸漸集中在龍種身後,紫黑色的髮絲飄蕩在空中。

龍種面無表情地看着虎肖,透過風……虎肖亦回望着,眼底是一抹龍種看不清、道不明的痛。

就在龍種出掌的前一瞬,五色布巾從木門飛闖進來,將龍種團團包圍,直至束緊他的身子。

他低吼一聲,這五色布碰到身體竟是這般痛楚。

他回頭,便見一直立身影站在屋外……康楚,連你也倒向虎肖了嗎?

「啊啊——」龍種大叫,身子冒煙,這五色布巾不知加進了什麼樣的法力,令全身刺痛得猶如萬蟻鑽身。

突然!內心一陣騷動,這種感動……是龍咬劍正在呼喚龍種,只是,這撼動來得奇怪,在上一刻明明毫無劍身氣息,現下卻……龍種驚駭地抬眼,見到難以置信的一幕——龍咬劍能砍山劈石,是用龍種的血肉打造出來的劍,只融於龍身,從生跟隨至死。

但、眼前,透明晶亮的劍身,緩緩自虎肖胸腔中拉出來,不沾一滴血,亦沒有傷了虎肖。

這、這怎麼可能……龍種慌了心思,心底亦激發出狂猛的着急與恨意,龍與虎……永遠不可能融為一體。

但虎肖穩當地抓着透明的劍身,毫無一絲不妥之處。

他縱身而上,砍斷五色布巾,在布巾上的法力被破除,緊纏在龍種身上的布像雪花一樣散開。

眼底是不相信……不相信虎肖會救他。

所以,就連虎肖將他帶進懷裏,他亦不及反應。

虎肖霸道地吻上那無情的薄唇,一直以為能殘留些什麼在這一吻之上。

但,溫情……無,愛意……亦無。

虎肖期盼著而始終睜開的眼裏,竟浮出一層薄薄的水氣,皺了皺眉,才餵了一顆藥丸進到龍種嘴裏,一按住喉道,確定龍種將那東西吞進肚裏,才放開龍種。

也在同時,龍種狠狠推開虎肖,抓住自己的頸子。

「你給我吃什麼?」

「化血丸。」

「……那是什麼?」面部恍如死灰,龍種像是知答而問。

「羊咩咩製造出來對抗魔力的藥丸,對魔族來說,能將它們化為一灘血水。給人吃了,十年重病。而,給生肖吃了……」虎肖微微一笑,如此難看,像是在哭。

「吃了會如何?」幾乎是驚叫地問出,龍種雙手抖得不成樣。

「羊咩咩本是將這葯毀去了,想殺魔族的東西卻對善良的百姓有作用,亦對我們生肖有效。但我偷了他的藥草本,重新煉製出這葯。

「生肖吃了,日日逐漸失去法力,再來手腳不得動彈,身體不可自由移動,到最後,連說話也沒有辦法,成了一個活死人……」——這樣,龍種,你才會乖乖地留在我身邊……做我的天之驕子。

***

大雨滴落至洞穴外的石地上,似鬼怪活躍的叨擾吵雜聲,這讓龍種不悅地皺起眉頭。

從十裏外的地方飛身而來,身上的衣裳早已濕遍,龍種緊緊地擁著懷裏昏睡的人,而後望着陰暗的雲天——臉上透露出一股不知道該怎麼辦的茫然表情。

那時,他奪過虎肖手中的龍咬劍,毫不心軟地刺向對方的胸口。

血味,無所遮掩。

猛然噴出的血液濺散在龍種臉上、衣上、手上……化成青龍之身,逃出虎肖的地盤,來到猴孫所住之處。

龍種沒有錯過猴孫見到他滿身是血的錯愕,以及那眼中化解不開的怒意——不知為何而來的怒意——這讓他躊躇了一會兒,要求見古小兔,隨即看出猴孫的不甘不願。

等見到古小兔,他才終於明白。

瘦弱的小兔子躺在床榻上,臉上毫無血色,更刺目的是眼上的白紗布。

「龍種,你真是好樣的,為了產下龍珠就能將古小兔傷成這樣?」

「我傷的?」

「羊兄說,你產子而激發出來的光芒刺瞎了他的雙眼,如果不是羊兄立刻啟程去南方採藥,極欲醫好他,我才不會對你如此客氣。」

猴孫在說些什麼龍種並不在意,只顫抖着手指想要撫摸古小兔。

但隨即被猴孫阻擋下來,抬起眼看着他,龍種從他的眼中讀到嫌惡。

「別想碰他。」

「不能碰?」龍種笑了,再沒有傲氣,再沒有目空一切的自以為是,跟將死之人的笑容如出一轍。

猴孫一瞬間驚呆,隨即看見龍種一彈手指,肩處傳來麻痛,動彈不得。

「兩個時辰后穴道便能自動解開。」

龍種漠不關心地說着,抱起毫無醒來跡象的古小兔,「他,我就帶走了。」

龍種細細地勾起唇角,目光如炬專註的看着古小兔,伸手撥開垂在小兔子額上的發,才緩慢的吐著氣息:「古小兔,我們這就去登奇山、觀……觀奇石……」

古小兔平靜的臉上,突然有兩顆清澈淚珠滴落在上面。

「你還記得這裏嗎?」洞穴里,隨着大雨而特別陰冷,龍種升起一簇火來溫暖彼此的身軀。

濡濕的衣裳漸漸干去,龍種看着穴里的某一點而哼著怪異的音調,在洞穴里聽起來特別哀凄,回蕩在石頭間的曲子竟沒有被大雨聲蓋住。

「這是你教我唱的古族曲,但我怎麼也唱不好聽。」

靜默一陣,明明知道唯一的聽眾正陷入昏迷,龍種卻獨自說起話來,「你還記得這裏嗎?這個洞穴是你第一次嫌棄看着我的地方……古小兔,那時我才知道,你的眼睛也能露出這樣狠絕的目光。」

透過衣裳,龍種貼緊古小兔的胸口:「那時,我的確殺了猴孫,或許猴子轉世了,他沒有記憶,你……你被我喂葯,也沒有那段記憶了。但,只有我,我永遠都能記清楚你那樣看着我。

「好像、好像……再也不把一個叫龍種的人放在心底。

「天下之大,我龍種何必跟別人交好?」酸楚一笑,龍種再次緊抱住有些冰涼的身體,「古小兔,因為我有你就夠了……這樣,就足夠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龍種也睡著了。

一日、二日……不能確定。

耳邊的雨聲停了又落,落了又停,反反覆復。

就算肚子餓了,忍過去就什麼感覺都沒了。

再度張眼,龍種瞥見火堆已經成了灰燼,兩指一劃,僅擦出火花來,內力虛無、法力盡失,連個簡單的火也生不起。

虎肖說的沒錯,化血丸的功用真是專門對付他的。

日前怕古小兔肚子空,準備在身旁的桃子定時強迫弄進他胃裏,但現下水果也所剩無幾,再多過幾天,連手腳都不能動的時候,他怕小兔子會餓死在這裏。

但,也不用擔心太多,猴孫向來精明,他一定能找到他的小兔子。

那麼,就這些天將古小兔伴在身邊吧,反正他的日子不多了。

洞穴投射進來的光線被遮住,龍種警覺地抬起眼。

一道強大的身影站在洞口,隔着這點距離,龍種能感受到那火熱的視線緊盯着他。

「你還沒死?」

「康楚將法力度給我,沒有如你所願,覺得可惜?」虎肖平日光裸的上半身此刻包着白布,緩緩地走至兩人面前,蹲下來的高度正好對進

龍種的視線,問:「手腳都不能動了嗎?」龍種沒有花多少力氣一瞪,既虛弱又無力。

即使法力已盡,但他還是能勉強叫出龍咬劍……伸手捏住龍種的下巴,虎肖細細地瞧著這張蒼白的臉。

「龍種,難受嗎?」

「別碰我!」用力撇開頭,龍種瞪着他,眼中是一直以來的不屑及輕視。

虎肖笑了出來,將古小兔從龍種懷裏奪過來,只換來輕微的掙扎后就沒有其他多餘的動作。

他將小兔子抱起來放在洞穴里的另一端,而後回到龍種身邊。

「知道我為什麼要將古小兔挪開嗎?」

龍種依然瞪着他,沒有說話。

「因為我不喜歡你抱着他,只是如此而已。」

隨着話尾,虎肖跟龍種一樣靠着洞穴里的石牆坐下來。

虎肖抓起龍種一手,攤在掌上看着。

骨節纖細又嫩皮的手指強烈地動了幾下,或許真是沒力氣了,一切皆在轉眼間化為平靜。

輕柔地撫着手掌,逗弄了一會兒,虎肖才緊緊地抓牢這隻手,湊到嘴間吻著。

此刻,抵在唇上的手,終於顫抖。

「虎肖,你見過有人拿武器自殘嗎?」

難得地,龍種主動和他說話,心下狂猛地跳躍,但他卻平靜地回答:「……有。」

「怎麼自殘法?」

「以前在掌管獄官的時候,見到被判以極刑的人在還沒行刑之前,就搶過武衛們的刀劍刎頸,或者吞下利器。但那都是遇見貝瑪以前的日子了,滿室血腥的味道你一定沒聞過,那會讓你三日吃不下飯……」

「那,你看見那些人自殘,傷心嗎?」

虎肖轉過頭,眼前的龍種依舊英俊如斯,毫無表情,眼裏的傲氣抹煞不了,真是不明白……這條驕傲的龍也會關心他?一種受寵若驚的震撼過後,心底總是有些高興。

「不傷心,因為那不干我的事。」

龍種在此刻突然淡笑出來,虎肖一時呆愣。

「龍種,和我相守吧?」狠狠地握住冰涼的手指,虎肖竟有些顫抖。

怕的是這個人會不屑地哼一聲,再以憎恨的眼睛瞧他。

即使知道龍種除了貝瑪和小兔外誰都看不順眼,他仍有些顧忌和在意。

「哈……」輕聲呵了口氣,龍種突然無聲地仰天笑。

其中沒有輕視,手也沒有從虎肖的手裏抽回來。

虎肖不會自作多情以為龍種不在乎過往的事,或許他只是因為化血丸而提不起一絲力氣。

「我們的孩子……一定會長得跟你一樣漂亮。」

邊說,嘴邊的虎牙露出來,「我們三個人一起到上次帶你去的山谷里吧?即使你討厭我,但你不討厭那個地方,對吧?」並沒有忘掉龍種所云「只要有他的地方,都高興不起來」,即使是強迫來的喜歡,他也要讓龍種對他表現出一點愛意……即使不是出自內心也好。

「虎肖,化血丸已經起作用了。」

「嗯。」

虎肖將龍種的手貼到自己臉頰上,「這樣就沒有任何東西阻礙我們相守了。」

龍種的法力,確實是他的顧慮,連法力都沒有了的話,就逃不開身邊了,多好?

「你是不是喜歡我?」龍種終於好好地看了虎肖一眼。

雙目相交,沒有激起熱烈的溫情。

龍種只是很平靜地觀察着他。

老虎……霸道可怕的黃色眼眸,既粗獷又壓迫眾生的長相,實在不討龍種喜歡。

但,龍種不喜歡虎肖,不表示虎肖不能喜歡龍種。

在兩人相遇的那一刻,或許龍種還沒有把他放進眼底,但那對着貝瑪豪氣卻天真的笑容……實在讓虎肖難以忘懷。

所以,總是找龍種麻煩。

就為了讓龍種能對他更深刻地記清楚,原來有這樣的生肖存在呀!而不是永遠只知道古小兔、古小兔……

「龍種,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虎肖。」

「對,你記住我是誰了,我花了好多工夫讓你記着,我猜,你生生世世也不會忘了我……那麼,這也是我全部的愛了。」

「愛並不是傷人。」

「是,是傷人。

愛傷了我,它也讓我傷了你。」

暗地裏,運足了最後的法力,龍種等著……等著……等問最後一個問題。

「所以,我對你來說是重要的?」

第一次,兩人如此平和地商討事情,虎肖心裏的警覺消散,沒放開過的手仍在掌中。

良久,遲遲不肯回答龍種的問題,直到最後,他才將龍種的手放在自己的心上……無聲勝有聲。

龍種嘴邊一笑,「——龍咬劍!」用盡全身最後的法力所使出來的透明龍咬劍,揚手一回鋒,龍種將自己的劍刺到自己胸口上,立時吐出大口的鮮血。

虎肖驚得瞠大了雙目,隨即將手壓在龍種的嘴上,愚蠢的手段當然沒有令龍種舒緩些,更多的是無數奔出體外的紅色血液。

不理會插在心口上的龍咬劍,龍種默念一段咒文,心口上的血液在此刻亦汩汩而出,也漸漸有一絲絲摸不著的綠色煙霧從龍種體內鑽出傷口。

龍種滿意地瞧著虎肖的不知所措。

——魔王,我就召喚你吧,也只有你能讓貝瑪降世。

蒼天變色,沙塵飛天,大地龜裂……洞穴里,天搖地動。

虎肖穩住身形,大駭地看着自龍種胸傷所竄出的綠色煙霧,緩緩地透過虎指縫隙飄至洞內上空。

眯細虎眼,依稀記得這樣恐懼的情緒自何而來。

「龍種!你做了什麼?」額上青筋禁不住激烈跳動,虎肖抓住龍種肩膀猛力晃動,卻怎麼也阻止不了那綠煙,那紅血。

「虎肖,祈禱你的孩子平安無事吧……」大力地咳了幾聲,龍種的眼前是一片綠霧。

但他仍然能看清虎肖深黃眼眸里的疑惑,而後露出一抹已經將什麼都放棄的微笑。

「你忘了蛇姬的話嗎?我肚子裏的東西,可補著,吃了它,能讓鬼成仙、讓魔重生……你能料到我在尋魔靈,卻料不到魔靈在我體內吧?」

「啪」的一聲巴掌,龍種撇過頭去。

不在乎了……將變成一個活死人,什麼都不用理會了……突如其來的擁抱,怎麼也暖和不了龍種。

他鼻間聞到的,全是虎肖的味兒。

臉頰趴在虎肖的肩上,眼睛卻看着躺在石牆邊的古小兔。

就連什麼滾熱的液體滴至他的頸脖上,他也只是顫了兩下,再無反應。

「我……我們,就不能在一起嗎?」耳邊,是虎肖凄涼而遙遠的聲音。

民間總是說,龍爭虎鬥、龍爭虎鬥。

但卻沒有人知道他們爭的是什麼,斗的又是什麼?

***

魔王的再生,第三個知道的人便是康楚。

他一直守在寺廟裏等待又等待,等到這一刻終於來臨。

就在天色變紅之時,大地似地牛翻身,劇烈而狂猛的搖動不知帶走多少百姓的性命,而溫朱的皇宮又遭到了什麼樣的破壞?這些,康楚不予理會。

他靜靜地守在寺廟大廳里,跟十幾個喇嘛一起坐陣在這個地方,圈圍着一朵紅圓桌般大小的白蓮花苞,那是在魔王誕生的一刻從虛無中顯現的花。

耳邊穿梭著繁雜的經文,康楚一直沒有將眼睛離開過中央那朵白蓮花苞,因為他知道……只要魔王得到想要的實體,白蓮花就會展開,而裏頭就是貝瑪。

就在白蓮花出現的第三天,花,終於綻放。

魔王再度的現世,使得貝瑪重新下凡組合十二生肖。

不料龍種在魔王得到靈體后的第二日,被魔王食下入腹,成為獲得實體的補品。

而龍珠,因為虎肖層層以性命相脅的結界而得保存。

就在龍種被食下的那刻,虎肖因為扯著龍種不放而被同時食下一臂。

龍種死後,龍珠終於開始成形,不足一月,便成凡人五歲大的模樣,兩年過後,已是成人。

龍種與虎肖的孩子樣貌清俊秀麗,性子卻固執霸道,名字取為遙龍,卻也深得貝瑪所喜。

遙龍即刻補上龍生肖,十二生肖再次團結,一齊攻打魔王。

歷經了一年多的時間,魔王舉族被貝瑪重新帶領的十二生肖所殲滅。

這世上,只有一條龍……

***

從牆角邊探出身子,遙龍仰首東張西望,在確定附近沒有任何人後,他一股作氣跑至五尺遠的紅色木門前,而後緊張地再次左右張望,沒見到爹的身影,這才推門而入。

爹對他很好,聽羊老爹說,獨臂的爹從他長成形體的那一瞬就獨自撫養他。

雖然爹對他好,但也不是事事都順着他,就像他仗着自己有法力而欺負百姓,爹就嚴格的管教他,罰他三月不許飛上天空。

這是他的死穴,他愛極從青天鳥瞰大地的感覺,可爹就知道他弱點來罰他。

但效果也很好,他再也不敢隨便欺負百姓。

雖然如此,他還是有私下頑皮而不讓爹知道的事——就像現在。

爹從他懂事就一直教導他,院子裏這道紅色大門不許進出。

以前還乖乖聽話,但年紀越來越大,也就讓他越來越心癢地想知道裏頭是不是藏着寶藏,所以他更想知道了。

原本想找古小兔和他一同胡鬧,但眼睛看不見的人總是有許多不便,所以他就自己跑來看了。

進到門內,暗黑無火。

遙龍伸手一劃,屋裏的燈就點着了,他興奮期待的表情也在燈亮的同一瞬垮了下來。

什麼也沒有……沒有桌椅、沒有床榻、更沒有金光發亮的寶藏。

屋子中央,地上擺着一盒木箱,不大。

遙龍又起了好奇心,他快步上前,毫不考慮就打開木箱。

木箱裏躺着一頂頭冠。

遙龍大喜,將頭冠執起,鑲在上面的珍珠散發出奇異的光澤,美不可言。

他立即戴至頭上,竟然出奇的合適。

背着手、挺直背脊,遙龍甚至昂起脖子來回踱步,覺得神氣極了,下定決心想跟爹討這頂頭冠。

***

「貝瑪,我虎肖從不向誰低聲下氣。」

「……唉……」清麗的臉龐轉過來,臉上是一層層悲傷的氣息,「虎肖,這個世間上,只能有一條龍的意思,你懂嗎?」

「不懂,我也不想懂。」

「龍,向來循環生息,你的孩子遙龍,如果我說他能成形是因為龍種的死……」

「不可能!」大響一聲,桌子立即出現裂痕。

「虎肖,別生氣。龍者,永遠是孤身一人,因為他永遠就是自己。我說遙龍就是龍種,你……」

「我不理!」虎肖一揮手,打斷貝瑪接下來的話,「人總說,貝瑪神仙下凡、神通廣大,你卻連自己手裏的生肖也救不回來……」

略微皺眉,貝瑪咬下嘴唇,似是思考,爾後才道:「龍種的體內關着魔王的靈體,而魔王的靈體中亦藏着龍種的魂……如果集結十二生肖的一杯血液,或許有辦法……但這麼做,是逆天,不只如此,還要獻出承擔一切後果的東西……」

「什麼東西?」

貝瑪微微一笑,嘆息,「我的肉身。」

***

「你被你爹罵了吧?」閉緊雙目,一位面容清秀,牙齒卻特別的人坐在床榻上,微微一笑,嘴裏的牙看得更是清楚,遙龍也覺得可愛。

無禮地往床邊一坐,知道古小兔不甚在意,遙龍也就大膽起來。

「才沒有呢!原來藏在紅木門后的只是一隻木箱,裏面是頂漂亮的頭冠,我戴起來好看極了,跟爹要,他也沒罵我。爹只說,不能將頭冠給我。

「他還說,那頭冠是他替人保管的,而且那個人就快回來了。現在,我又好奇,那個頭冠的主人是誰啊?我一定要跟他討來戴。」

古小兔臉色蒼白,嘴唇正劇烈地顫著。

「遙、遙龍,你說什麼?」

「我說我要向頭冠的主人討來戴。」

「不!不是說這個!」

***

虎肖集合了十二生肖的血液……最終,遙龍看見頭冠的主人來領取他的東西。

那個人,散發出難以靠近的氣息,原先遙龍想跟他討頭冠的……但,他卻在那個人身上看見什麼叫真正的傲氣。

「你叫什麼名字?」衣袖飄飄,那個人乘風而來,俊美的容貌驚為天人,他這麼問遙龍。

而當時,遙龍正在院子裏鬥蟋蟀,玩得正高興,一點也沒查察身後有人。

等轉過頭來,臉上是明顯的錯愕。

「我?哼,我叫遙龍!我爹都叫我遙龍。」

「好一個遙龍。」

「你呢?報上名來。」

這時,爹從外走至內院,遙龍第一次見到親爹驚異的表情……以及一種看了會讓人掉淚的寂寥。

「龍……種?」

「你又是誰?」輕蔑的語氣,高傲的音調,龍種這樣問著,爾後恍然大悟一般挑了挑眉毛。

「看你一身粗俗味兒,你鐵定是虎肖吧?蛇姬告訴我,十二生肖就你最霸道。哼,她還叫我來跟你拿我生前留在這裏的東西。」

將頭冠遞給龍種,虎肖深黃的眼依舊移不開那清俊的人,就在面前。

壓下想要擁住眼前人兒的舉動,虎肖的雙手已經顫抖不已。

「你……不記得生前的事?」

「誰稀罕那些鳥事,現在的我,要創造屬於我自己的東西。」

就這樣,龍種離開了,戴着虎肖在龍種生前送給他的頭冠。

聽蛇姬說,龍種去到北方修鍊法力,又聽山雞說,龍種是飛到南方瞧美女去了。

遙龍只覺莫名其妙,還不知道龍種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只曉得自那個人出現又消失了后,爹每天都會到古小兔的地方待上一會兒,然後又跑至有着奇怪傳說的地方去。

聽着他對爹的抱怨,羊老爹曾在一次無意間,低聲地自問:「是嗎?他還在等那個人嗎?」

等誰呢?白日、黑夜,虎肖總會抬起頭,望着雲端深處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有一條青龍穿梭其間。

死過一次,而後重生。

虎肖寧願知道他還活着而見不到面,也不願他躲在魔靈體內逐漸被蝕去靈魂。

——龍珠全文完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無法(下)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無法(下)
上一章下一章

龍珠(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