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在睡夢中的鐵格爾被屋外匆匆掠過的一陣極輕的腳步聲所驚醒,他很快地從地上爬起來,先到裡面的房間看看桑婉柔,見她呼吸平順的在床上安睡后,才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手持著劍來到屋外。

「是你呀!」看到依舊穿著一身紅衣紅褲的塔思丁,他略感驚訝,卻不意外。

「當然是我。」塔思丁冷冷的看著他。「我說過我會再來找你報仇的,記得不?」

「當然記得。」鐵格爾笑道:「你還真的是很厲害呢!我都躲到這裡來了,你還能找到我,雖然你是我的敵人,我還是忍不住要佩服你的神通廣大。」

「哼!」塔思丁目露凶光的瞪著他,「不是我神通廣大,是我報仇心切,除非你死了,要不然無論你身在何處,我都非找到你不可。好了,言歸正傳,拔劍吧!」

「此地不宜打鬥,跟我來。」鐵格爾怕刀劍的聲音會吵醒桑婉柔,他領著塔思丁走了一段路,確定離桑婉柔夠遠了,他才停下來。

「我們可以開始了!」他亮出劍來。

塔思丁也亮出她的武器來了,和上次不同的是,這次她除了軟黑鞭之外,手上還多了一把長劍。

「怎麼樣,你沒有想到我也會使劍吧!」塔思丁冷笑著說:「有鞭又有劍,我看你這次怎麼裝瞎子。」

她左手甩著軟鞭,右手持劍,凌厲的向鐵格爾撲來,鐵格爾舉劍去擋,一看到軟鞭快速的在他面前揮舞著,他感到有些暈眩,趕緊閉上眼睛不敢去看,他一閉上眼晴,塔思丁的長劍疾往他胸前刺來,他憑著極好的聽力驚險萬分的向後躍去,躲過她這致命的一劍。

可惜!塔思丁在心中大嘆可惜,只差一點點,要是她再快一點點,眼不視物的鐵格爾肯定要喪命在她的劍下了。

「第二劍來了!」她不給鐵格爾任何喘息的機會,舉劍就刺,鐵格爾畏懼她的軟鞭,還是不敢張開眼睛,他狼狽地躲過她這一劍,雖然沒有受傷,不過他的右袖卻讓她給劃破了。

塔思丁大樂,看樣子她是勝券在握了。現在的鐵格爾只能守,不能攻,她要殺他只是遲早的事。

「鐵格爾,你還是寧可當個瞎子,也不肯和我光明正大的決鬥嗎?」她挖苦他,手中的軟鞭和長劍卻不曾停歇。

鐵格爾對她的挖苦不為所動。他心裡清楚得很,一張開眼睛,他就輸定了,因為他不可能不被她的軟鞭所製造出來的幻象迷惑,一旦他的注意力被她的軟鞭所吸引,那他就任她為所欲為了。

閉上眼睛,至少她的軟鞭對他起不了作用,他可以專心一致的抵擋她的長劍。雖然這樣做很消極,不過這卻是唯一能讓他立於不敗之地的方法。依目前不利於他的情勢看來,他得先穩住自己,再耐心地等待機會設法奪下她的軟鞭,只要她沒有了軟鞭,她就威脅不了他了。

兩人一個打、一個躲;一個攻、一個守,拆了百餘招。面對鐵格爾的不動如山,只守不攻,塔思丁是愈打愈沒有耐性,心情漸漸浮躁了起來,鐵格爾雖然只守不攻,但是她卻找不到他的破綻,無法乘虛而入。照目前這個情勢看來,就算他們打上一天一夜,還是不會有結果的。而且時間拖得愈久,對她愈不利,鐵格爾的內力遠比她深厚,又是個男人,在體力上,她就吃了大虧了。

「鐵格爾,你還想繼續當縮頭烏龜嗎?」她用話激他張開眼睛。

沒想到鐵格爾還是不為所動,氣人的是他臉上居然還掛著笑容。哼,簡直沒把她放在眼裡嘛!忍不住這口屈辱之氣,塔思丁一氣之下用力地把軟鞭甩向鐵格爾,鐵格爾低下頭避過,這個時候他正好站在一棵大樹前面,她的軟鞭緊緊纏繞在樹榦上面。

聽覺比常人要敏銳十倍的鐵格爾立刻張開眼睛,在塔思丁還來不及將軟鞭收回,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劍砍斷了她的軟鞭。

「啊!」塔思丁慘叫一聲,看著自己的軟鞭斷成兩截,她的心彷彿也跟著裂成兩半了。

「你贏了!」面如死灰的她,將手中的劍和半條軟鞭扔到地上,她知道沒有了軟鞭,只靠一支劍,她是絕對贏不了鐵格爾的。

「我輸得心服口服,你動手吧!」她認命的對他說。

鐵格爾彎下腰拾起了她的軟鞭和長劍,然後交還給她。

「你走吧!」

「你還是不殺我?」塔思丁訝異的看著他。

鐵格爾嘆氣的說:「我殺你做什麼呢?你哥哥是我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殺害的,你有理由殺我,我有什麼理由來殺害你呢?」

「可是你現在不殺了我,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我說過了,我會不斷的來找你報仇的,難道你不怕有一天會栽在我的手上嗎?我可沒有你這麼好心,會像你一樣饒了我一次又一次的。」

「你比我還要清楚,你的心比誰都好,不是嗎?」鐵格爾用稱讚的眼光看著她說:「你總是光明正大的找我決鬥,從來不使詭計。我想你一定暗中觀察我有一段時間了,也一定知道我和柔兒的事。其實你要取我的命是輕而易舉的事,只要你捉了柔兒,我就不得不乖乖的聽你的話。可是你並沒有這麼做,反而憑真本事和我決鬥。由此可見你不但心地好,而且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君子呢!」

塔思丁再怎麼也想不到鐵格爾會讚美她好心,還說她是個君子。她從他的臉上看到了他對她的惺惺相惜,她臉忽地一熱。

「哼!誰要你來討好啊!我才不是什麼君子呢!我之所以這麼做是不想勝之不武,免得讓天下人說我為了報殺兄之仇不擇手段,成了人家口中的笑柄。」她瞪向他,厲聲的問道:「我再問你一次,你是殺我不殺?」

「不殺。」鐵格爾篤定的回答她。

「好。」塔思丁看著他,點點頭說:「你等著,我還會再來找你的。」

「我會等你的。」鐵格爾從容的一笑。

她狠狠地瞪他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

「唉,真是個固執的小丫頭。」鐵格爾搖著頭嘆氣的說。

※※※

柔兒,你昨晚睡得好嗎?」用早膳的時候,鐵格爾問桑婉柔。

很好啊!怎麼,你睡得不好嗎?」桑婉柔關注的看著他。

好得不能再好了!」鐵格爾這才完全放心。看樣子桑婉柔對昨夜他和塔思丁的惡鬥完全不知情,這樣最好,因為要是讓她知道塔思丁的事,知道塔思丁隨時都會找他決鬥,她不整天替他擔心害怕才怪。

噠!噠!噠!」此時,忽然有陣急促交錯的馬蹄聲朝他們這個方向馳騁而來,鐵格爾立刻奔了出去,桑婉柔也跟隨在後,他們看到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有十幾個人騎著馬向他們奔來,為首的率先下馬,桑婉柔看到他的臉,不禁脫口而出,「是忠福!」

福和其餘的人跑到鐵格爾面前站定,每個人都是頭髮散亂、灰頭土臉的樣子,大家齊聲恭敬的喊:「九王爺。」

格爾不滿的看著忠福,怒聲的說:「忠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忘了我交代你的話嗎?」

格爾在瑞隆村住下的事,他只告訴忠福一個人。雖然他打算不再做大蒙古國的九王爺,不過骨肉相連,手足難斷,他是永遠放不下父親忽必烈和同胞妹妹答蘭的。故他讓忠福知道他的行蹤,是要忠福在萬一出了什麼狀況時方便通知他。沒想到忠福非但不能守口如瓶,還帶了這一票人前來,這下子他的行蹤不就完全泄漏了嗎?

王爺,你先別生氣,忠福有下情稟告。」忠福滿頭是汗,語氣急促的說:「是這樣子的,大汗他前些日子病了。」

什麼?大汗他生病了?」鐵格爾一把揪住忠福胸前的衣服,大聲吼叫道:「他怎麼會病了呢?他的病嚴不嚴重?」

福很快的說:「王爺請寬心,大汗的病已經不礙事了。只是病後身子尚未復原,目前仍在靜養中。」

呼!」鐵格爾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他放開忠福力持鎮定的問道:「是大汗要你找我回開平的?」

不是,大汗他不知道王爺在這裡。」忠福說:「是我有一次聽見伺候大汗的奴婢們的談話,他們說大汗在病中叫著王爺的名字,大汗還對他們說,如果王爺肯回到他的身邊,他對你所做的事都不計較、也不生氣了,只要王爺你肯回去。」

格爾聽完了忠福的話,胸口彷彿被人重捶了一下,頓時痛苦難當。他知道忽必烈因為他擅離職守、不聽軍令回開平而大發雷霆,再加上兀都在一旁加油添醋,還有他的離奇失蹤,忽必烈差點沒廢了他這個王爺,和他斷絕父子關係。當然,這些都是忠福用飛鴿傳信告訴他的。他原以為自己已經很難再和忽必烈續父子之情了,不過畢竟是父子,畢竟他是忽必烈最鍾愛的兒子,連在病中,忽必烈還是無法忘懷他這個背叛他的兒子呀!

「鐵大哥,」桑婉柔溫柔的呼喚讓他的思緒從忽必烈身上回來了。她溫柔的凝視著他,微笑的說:「你回去吧!」

「柔兒……」鐵格爾整個人都呆住了。桑婉柔要他回去,這表示什麼?她不要他了嗎?

他捉住她的手臂,激動的叫道:「柔兒,你知道我不會離開你的……」

「我知道。」她舉起手摸著他的臉,微笑的說:「我也不會離開你的,你回去,我陪你一起回去。」

「柔兒——」鐵格爾驚喜萬分的叫了出來。「你是說真的嗎?」

「是真的。」桑婉柔深情地注視著他,輕聲的說:「鐵大哥,我想通了。以前我遲遲不敢接受你,除了慕風的緣故,最大的原因就是我們彼此的身分,說真的,你的身分讓我沒有勇氣愛你。不過現在不同了,我打從心底接納了你,從今以後,我都會陪在你身邊的,你留在這邊也好,回開平也好,甚至回大漠,我都願意跟著你。我們有句俗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除非你不要我了,否則,我是跟你跟定了。」

她一口氣把話說完,臉已經紅到耳根子上了。在眾目睽睽之下說出這麼一番真情流露的話,對她來說是很尷尬也很困難的,不過她不說不行啊!

鐵格爾可以為了她什麼都不要,她當然也可以為他這麼做。本來她以為她可以和他就這樣過著避世的生活直到永遠,但是現在情況不同了,忽必烈病了,鐵格爾和他父子一場,她不能害他做個不孝子。現在她的心是鐵格爾的了,管他是蒙古人也好、是漢人也好;是王爺也好、是平民也好,這些她都不在乎,因為只要跟著他,到哪裡去都是一樣的。就算要她到大漠去做個蒙古人,她也是心甘情願、毫無怨言的。在鐵格爾為她付出這麼多之後,她為他犧牲這些又算得了什麼呢?

聽完桑婉柔的話,一股前所未有的感動充滿鐵格爾的心中。他不管有十幾對眼睛圍繞在周圍,他一把拉她入懷,激動的說:「柔兒,你說的可都是真的?你真的願意為我這麼做?」

「為什麼不願意?」桑婉柔仰起頭笑看著他。「我不是說我已經想通了嗎?你要做蒙古人、做漢人,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你就是你,不是嗎?所以,請你不要顧慮我,隨你自己的意願去做任何你認為應該做的事吧!」

「柔兒……」鐵格爾扶著她的肩膀,濃眉深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此刻他的內心正在掙扎,掙扎要不要讓她知道他所顧慮的事。

事實上,當初他會拋棄九王爺的身分,一半的原因是為了桑婉柔,另一半的原因則是因為他知道忽必烈如果知道他要娶一個漢人女子做妻子,他一定不會答應的。所以他才會選擇離開忽必烈,追隨桑婉柔住在中原。

可是現在他知道桑婉柔不再排斥做一個蒙古人的妻子了,桑婉柔這邊是沒問題了,問題是,忽必烈到現在還不知道有桑婉柔這個人,也許忽必烈是知道的,因為兀都很可能早就告訴忽必烈,他是因為迷戀上一個漢人女子才會做出背叛他的事。不管忽必烈知不知道,如果他要帶著桑婉柔回開平,他就非得通過忽必烈這個難關不可。

「鐵大哥,不管我們必須面對什麼樣的困難,讓我們一起面對,好嗎?」桑婉柔意味深長的看著他說。

聰明如她,雖然他不曾對她說過忽必烈的事,還刻意暪著她,不過看來他好像是白費心機了。這種事是瞞不了她的,就像她曾經排斥他蒙古人的身分一樣,她一定也想到了忽必烈不會接受她這個漢人媳婦的。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他緊緊握住她的手,像是承諾,也像是保證她說:「對我們的事,我知道要說服我爹不是件容易的事,不過我會盡全力讓他接受你的,相信我好嗎?」

「嗯。」桑婉柔臉上展開動人的笑靨,她真誠的說:「我相信你,不過你也要相信我,不管你爹同不同意,我永遠都是你的人,我可以不要名分,我只要你……」

「我不許你說這種傻話!」鐵格爾急切的說。「你當然要名分的,不管我爹的意思怎樣,除了你,沒有人可以做我的王妃,我的王妃只有你一個。」

「鐵大哥——」桑婉柔感動的抱住他,她不管害不害臊,也不管忠福他們會怎麼想,這些她不管了。她只知道她愛他,她是這麼深的愛著他,為了他,她願意做任何事,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她不在乎被人家說她不能為秦慕風守節;她不在乎離開熟悉的家園變成另一個國家的人;她更不在乎有沒有名分,她只在乎能否和她心愛的人長相廝守。

「柔兒,你聽我說。」鐵格爾臨時想出一個權宜之計,他說:「我要忠福帶你到大漠去,我的妹子答蘭在那裡,我會先派人送信去給她,她看了我寫的信,就會明白我跟你的關係,你放心,你跟她一定會處得來的。」

「那你呢?」桑婉柔急急的問。「你打算一個人回開平嗎?」

「是的,我想先一個人回去。」鐵格爾充滿歉意的對她說:「現在爹身體微恙,我回去探視他的病情,順便跟他提我們的事。不管結果如何,我一定會儘快趕到大漠跟你會合的,我保證。」

其實,鐵格爾會這麼做也是不得已的。忽必烈病體未愈,如果他貿然帶桑婉柔回開平去,只怕事情會變得更糟、更難以收拾。所以他想先讓婉柔到他妹妹答蘭那裡,由他一個人去見忽必烈,然後婉轉的說服他。不論忽必烈同不同意他們的婚事,他都不用擔心婉柔的安危,當然忽必烈能同意是最好的,如果不能,他就到大漠找到婉柔,然後帶她遠走高飛,遁入山林,從此不問世事。

「柔兒,我不帶你去開平有我的苦衷,希望你能諒解我,好嗎?」他無奈的說。

桑婉柔微笑的搖了搖頭,「我自然是明白你的苦衷的,你根本毋須得到我的諒解。」她柔情似水的看著他,緩緩的說:「你安心去吧!我會在大漠等你回來的。」

「謝謝你,柔兒。」鐵格爾又敬又愛的捧起她的臉,在她的額頭上深深地印下一個吻。

半個時辰之後,鐵格爾和桑婉柔打包好要帶走的東西。鐵格爾將要交給答蘭的信,交到忠福所帶來的十餘人其中一人的手中。

「你將這封信親手交到答蘭公主的手上,記住,中途不得耽擱,知道嗎?」鐵格爾仔細的囑咐著。

「知道了,王爺。」那人把信揣進懷裡,很快就騎上馬走了。

「柔兒,上馬吧!」鐵格爾牽著桑婉柔的手走到忠福所騎的馬前,忠福彎腰拉起桑婉柔的手,將她拉往馬背上,讓她坐在自己前面。

「忠福,好好照顧桑姑娘。」鐵格爾命令道。

「王爺請放心,屬下一定會平安護送桑姑娘到大漠去的。」

「柔兒,你自己千萬要小心,知道嗎?」鐵格爾依依不捨的說道。

「你也一樣。」桑婉柔含淚的看著他,她真的不想離開他,她好想投進他的懷中,不跟忠福他們去了。可是她不能這麼任性,為了往後的幸福,她一定要忍受見不到鐵格爾的痛苦。

「鐵大哥,我等你。」她強忍著不讓眼淚流出來,啞聲的說。

「我不會讓你等太久的。」鐵格爾貪婪的看著這張美麗的容顏最後一眼,然後狠心地轉過身,大喝一聲:「去吧!」

「喝!」斥喝聲、馬蹄聲一下子充斥在他的耳朵里,漸漸的,馬蹄聲愈來愈遠,愈來愈小聲,直到完全聽不見了,他才轉過身來。

他抬起頭望著天上的藍天白雲,喃喃自語道「柔兒,你等我,我一定會去找你的。」

※※※

經過十八天的日夜奔波,桑婉柔一行人總算抵達鐵格爾的妹妹——答蘭所居住的綠洲了。

自從來到大漠,桑婉柔觸目所見的除了一片無垠的黃沙之外,還是黃沙。當她看到眼前這一片綠色的草地,心裡有說不出的暢快和舒坦,好像這十幾天的疲憊也跟著一掃而空了。

綠洲上駐紮著一個個的蒙古包,較高的草原上可以看見成群的牛和羊,還有許許多多的蒙古男女,乍到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桑婉柔固然感到新奇,同時也感到不安。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適應蒙古人的生活方式,如果這個時候有鐵格爾在,或許她就不會感到不安了吧!

「桑姑娘,我們到了。」忠福扶她下馬,他們此刻停在一個蒙古包前面。這個蒙古包看上去和其他的蒙古包有些不同,它比較大,比較寬,也比較華麗。她一下馬,立即有個清脆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你一定是桑婉柔了。」

桑婉柔驚訝的看著從蒙古包中走出來的少女。她年紀很輕,大概只有十五、六歲,膚色偏黑,五官清秀端正,眉宇之間和鐵格爾有幾分神似。桑婉柔朝她點點頭說:「答蘭公主,你好。」

「叫我答蘭就好了,叫公主多見外。」答蘭和鐵格爾一樣都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語,她親熱的拉住桑婉柔的手,笑著說:「婉柔,歡迎你來到大漠,我等你等了三天了呢!」

雖是初次見面,答蘭給桑婉柔的感覺卻有如自家人般的親切。她這一路上都在想答蘭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要是和她處不來怎麼辦?現在看她待她這麼親切,她總算能稍微安心了。

「我想你一定很累了吧!來,先進來我的帳幕休息。」答蘭拉著桑婉柔走進她的蒙古包中。

「我原本想叫人另外替你準備一個蒙古包的,可是我哥在信上說要我好好照顧你,所以我想乾脆就讓你和我住在一起好了,這樣我就可以照顧到你了。」答蘭說。

在答蘭說話的時候,桑婉柔仔細瀏覽了一下蒙古包內部的布置。地上鋪的是柔軟的豹皮地毯,裡面有一張美麗的大床,還有桌子、蒲團,虎皮做的椅子,布置得相當華麗舒適,不輸給漢人那些富豪之家。

桑婉柔感激的對答蘭說:「答蘭,你要我跟你住,這怎麼好意思呢?」

答蘭心直囗快的說:「哎喲!都快要是一家人了,你還跟我客氣什麼呢?」這幾句話說得桑婉柔紅了臉,她笑盈盈的繼續說:「你呀,安心的住在我這裡吧!你可是我哥的心肝寶貝,要是我沒有好好照顧你,我哥鐵定饒不過我的。好了,我想你現在一定想痛痛快快洗個澡吧!我叫人去準備準備。」

桑婉柔洗完澡,答蘭又喚人準備了豐盛的晚餐招待她,酒足飯飽后,夜也已經深了。本來答蘭還想帶她四處去參觀的,因為天黑只好作罷,兩人並肩躺在答蘭那張豪華的大床上,閑聊了起來。

「婉柔,我們蒙古的食物你還吃得慣嗎?」

「嗯,我想我還能適應。」桑婉柔回想起晚餐所吃的那些大塊大塊的牛肉、羊肉,她就想笑,由此可知為什麼他們蒙古人都長得要比漢人高壯,這不是沒有道理的。

答蘭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看,然後發出一聲嘆息。「嘩,你真的是長得好漂亮哦!我們大漠是不可能出像你這種纖細、令人我見猶憐的女人的。本來我還想不通為什麼我哥他會為了一個女人什麼都不要了,現在見到了你,我總算是明白了。」她由衷的說。

「答蘭,你把我說得太好了!」桑婉柔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其實鐵大哥他並沒有因為我失去任何一樣東西呀!你看他不是回開平去了,而我也到大漠來了,不是嗎?」

「是啊,是啊,還好他迷途知返,要不然我第一個就不饒他。」答蘭抓住她的手,興緻勃勃的問:「對了,婉柔,你跟我哥是怎麼認識的?你告訴我全部的經過好不好?」

桑婉柔見她這麼有興趣的樣子,她笑著把她和鐵格爾從松柏村相遇開始,簡單扼要的全說了出來,聽得答蘭是頻頻點頭,嘴巴也愈張愈大。

「哇!沒想到我哥那種人竟會痴心到這種地步呢!」聽完鐵格爾從松柏村追到瑞隆村,答蘭忍不住驚嘆的叫了出來。

桑婉柔幸福的神情溢於言表,她感嘆的說:「能遇上鐵大哥,是我前世修來的褔氣。」

她望向答蘭,小心翼翼的問:「答蘭,你、你會不會認為我配不上你哥哥?」

「當然不會。」答蘭衝口而出。「我相信我哥的眼光,能被他看上的人,一定有她不凡之處。而且我第一眼見到你就好喜歡你了,我覺得你跟我哥是再相襯也不過了。」

桑婉柔很感激答蘭這麼說,可是她還是有些不放心的囁嚅道:「可是我畢竟是漢人呀!難道你不反對你哥哥娶一個漢人嗎?」

答蘭搖搖頭,她笑著說:「我才不介意這種事呢!是漢人也好,是蒙古人也罷。反正,只要我哥中意,我這個做妹子的,有什麼好反對的呢?」

她拍拍桑婉柔的肩膀,安慰她說:「婉柔,我知道你心中在想些什麼,你怕我爹他不同意我哥娶你對不對?其實你也沒什麼好擔心的,我相信就算我爹他反對,我哥他對你的心意也不會改變的,你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好了。我哥這個人最重感情了,你不要看他外表好像很威嚴,不容易親近的樣子,事實上他私底下待人是很好的,而且他固執的很,一旦讓他動了真情,他就不會輕易罷手的。」

「這個我知道。」想到鐵格爾對她鍥而不捨的愛,桑婉柔的心裏面是甜滋滋的。

「好了,我們也該睡了!」答蘭吹熄燭火,鑽進被窩,她笑著對桑婉柔說:「我的睡相不是很好喲!如果我踢到你,就請多多包涵啰!」

「睡吧!」桑婉柔在黑暗中輕撫答蘭的秀髮,不一會兒,答蘭均勻的呼吸聲告欣她:她已經睡著了。

這小妮子真好入睡呢!答蘭睡著了,桑婉柔卻睡不著。可能是到了一個新環境還不習慣,也可能是因為她太思念鐵格爾的緣故。

「鐵大哥應該到開平了吧!」想起鐵格爾,她的心中又是感到甜蜜,又是感到酸楚,才分開不過十八天,在她的感覺中好像分開了十八年那樣漫長。

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他還好吧?是平安無事?還是生病了?他有沒有和她一樣的想她呢?

每過一天,對他的思念也就愈深,對他的愛也就愈深。她不在乎忽必烈對她有何看法,也不在乎忽必烈同不同意他們的婚事,她只想儘快見到他,知道他安然無恙,除此之外,她別無所求。

「鐵大哥,晚安。」她輕喃,擁抱著對他的思念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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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城小寡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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