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失神地走在小道上,流希覺得眼前的道路就像自己的人生路,蜿蜒曲折、沒有方向。

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流希腳下一個不注意,踩在小石頭上,失去平衡的他隨即向前摔去……

就在流希快要摔倒之際,一雙大手從旁抱住他,讓他免去鼻青臉腫的慘樣。

驚魂未定的流希站穩腳跟后,第一個反應就是抬頭對搭救自己的人道謝,但謝字還未來得及出口,他整個人就愣住了。

站在他眼前的不是別人,正是火凌!

「流希少爺……」

發現自己救的人竟是流希,火凌臉上同樣佈滿錯愕。

「凌,你怎麼會在這裏?」流希面無表情地推開他。

「我的新主人受邀前來參加拍賣會,我來……是為了保護他。」

流希冷淡的神情讓火凌眼中的興奮和激動瞬間化為黯然。低下頭,他的唇角浮現出一絲苦楚。

「新主人?」意外的答案讓流希一怔,隨即他露出淡淡笑意,「看來你離開我以後生活過得很不錯……」

「不、不是的!流希少爺,我……」

火凌急着想解釋,但卻被流希擺手阻止。

「不用向我解釋什麼,我不想聽。剛才謝謝你扶了我一把。」對凌微額首后,流希邁步便想離開。

「呵呵……火凌,這位就是你過去的主人,流夜最出名的薔薇嗎?」

就在流希邁動腳步欲離開之際,一個略顯輕浮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

「炙少爺……」聽到冰炙的聲音,火凌臉色一凜,有意無意地擋在他與流希之間,以擾亂他的視線。

對這個新主人,火凌除了厭惡還是厭惡,要不是他急於得到某些東西,他才不屑保護這種敗類。

努力隱藏起眼底的不耐和討厭,火凌恭敬地向冰炙打招呼。

「火凌,你讓開。」快步走向流希,冰炙邪笑着推開擋在自己面前的火凌。

「炙少爺……」火凌一閃身,再次擋住。

「我叫你讓開,沒聽見嗎?」面色一沉,冰炙不耐地直接伸手推搡火凌。

「凌,你讓開。」停下離去的腳步,流希轉過身,緩緩開口道。

對於火凌口中的炙少爺,流希有些好奇。他一直都以為眼高於頂的凌不會再成為別人的下屬,更何況,單憑火凌這些年在流夜得到的報酬,就算什麼都不做,也能舒適地度過一生。

流希的插嘴讓火凌身形一頓。

就在火凌猶豫當口,冰炙已經越過他,向流希走去。

「原來你就是薔藏。」上下打量著流希,冰炙的語氣中儘是好奇與驚艷。

「炙先生,您好。」

眼前的冰炙有着一張算得上英俊的臉,黑色短髮乾淨利落,只不過他眼中的淫邪和嘴角的涎笑把一切都破壞殆盡,看在流希眼裏,讓他頗為不悅。

「好美的人……」伸出手,冰炙邊說邊想撫摸流希。

流希敏捷地閃開冰炙伸向自己的大手,警戒地看着他,「你幹什麼?」

「嘻嘻……美麗的薔薇,我看上你了,成為我的人吧!」

冰炙大笑,口氣中儘是狂妄。

「就憑你?你算什麼東西!」冷著臉,流希厭惡地用眼光餘波掃了冰炙一眼。

「呵呵……我知道你和現任流夜之主的關係不是很好,你何不拋棄他,到我懷中來?我會好好安慰你,讓你嘗盡這世間一切愉悅之事……」對流希眼中的厭惡視而不見,冰炙笑吟吟地伸手抓住流希的手腕,把他拖向自己懷中。

流希惱怒地掙扎,但無奈冰炙的力氣比他大得多,不管他如何掙扎,都無法掙脫冰炙的掌控。

「炙少爺,請您放開流希少爺!」雙眼閃動着熊熊怒焰,火凌欺身上前,想要拉開冰炙。

「滾開!趁我還沒有發火,你最好給我滾遠點!」冰炙凌厲的眼掃向火凌。

冰炙的怒斥讓火凌的大手僵持在半空中。知道不能因為這一時之氣而毀了全盤計劃,他只能強忍怒火,退到一邊。

「呵呵……美人兒,只要你答應離開流夜之主,到我身邊來,不管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離開流夜……到炙羽來吧。」

炙羽本是流夜的分點,專司情報收集,是流夜不可缺少的臂膀。幾百年來,一直效忠於各代流夜之主。

但不知為了什麼原因,一百多年前,炙羽和流夜鬧翻,炙羽首領從此宣佈脫離流夜。

與流夜脫離后,炙羽也開始經營各種生意,由於他們有着最為出色的隋報網,所以不管做什麼都無往不利,很快就成為與流夜並駕齊驅的大組織。與此同時,兩家的交惡情況也更加嚴重,幾乎成為死敵。

雲翳失蹤后,聞到氣息的炙羽曾一再上門挑釁。

雖然流希應付得很出色,但他們的氣焰卻越發囂張,時不時搶走流夜的貨物或殺掉幾個流夜的下屬,讓流希頭痛不已。

這種情況,一直維持到雲曦月接手流夜。

為了阻止形勢繼續惡化,雲曦月派人除掉了炙羽的幾個分支,從此以後,嘗到苦頭的炙羽便不敢再來流夜的地方搗亂。

因為以上種種,所以當流希聽到「炙羽」時,他臉上的血色瞬間退盡。

不可置信地睜大眼,他的視線落到火凌身上,「你,你竟然去了炙羽……凌,你……」

「對不起,流希少爺。」難過地低下頭,火凌除了道歉什麼都說不出來。

「呵呵……薔薇,只要你來炙羽,我可以讓你過得比在流夜好一千倍、一萬倍,怎麼樣?」

「原來你就是炙羽的當代首領——冰炙。」高傲地抬眼看向冰炙,流希用力甩開他抓在自己臂上的大手。

「不錯。我就是炙羽本代的首領。」冰炙那雙冰藍色的水眸中充滿得意,「只要得到我的寵愛,你就可以成為安雅最有權勢、最有財富的人。」

「不必了,我並不缺少這些東西。」再度往後倒退兩步,流希冷笑道。

「薔薇,不用急着回答我,什麼時候想通了,你隨時都可以來找我。我會等你的。」說着,冰炙一個箭步衝上前,大手一探,把流希擁入懷中,趁其不備,用力吻住他的雙唇。

「唔……」大驚失色的流希耗盡全身之力狠狠地推開冰炙,隨後給了他重重一巴掌。

清脆響亮的巴掌聲迴響在幽靜的樹林中。

死死咬緊下唇瓣,面無血色的流希強忍胸口翻騰不已的噁心感,高傲地昂起頭。

「就算你是炙羽的首領又怎麼樣?在我眼中,下流無恥的你比蟑螂還不如!我鄭重警告你,要是你再敢碰我一下……我勢必會讓炙羽付出最沉重的代價!」

捂住隱隱發燙、陣陣抽痛的臉龐,惱羞成怒的冰炙緊扣住流希的皓腕,把他拉到面前,伸出空着的大手,重重揮向面前的人兒。

見逃不開,流希索性挺起胸膛,傲然凝視眼前面容猙獰的兇惡男人。

就在冰炙的大手即將揮上流希的面容時,另一隻有力的大手從旁橫出,一把抓住炙的手,阻止了他的惡行。

流希抬眼一看,來人竟然是雲曦月!

「你是誰?放、放開我……」因為手腕被抓痛,冰炙齜牙咧嘴地大吼起來。

像甩什麼髒東西似地甩開鉗在掌中的手,雲曦月不屑地嗤笑,「你不是炙羽的首領嗎?連我是誰都不知道,看來炙羽真的快完蛋了!」

「你、你……」懼於雲曦月周身散發出的氣勢,冰炙不由得倒退好幾步。

「我什麼我!沒用的傢伙!」滿眼輕蔑,雲曦月向前走了兩步,「你明明就是個只知道吃喝玩樂、貪生怕死的笨蛋,還妄想和我搶薔薇。」

伸手抓住冰炙的衣領,雲曦月邊說邊把他拎到面前,「我警告你,要是你乖乖地不再惹怒我,我還可以讓炙羽多存在些日子。如果你還不死心,一天到晚糾纏不清的話,那麼明天世界上就不會再有炙羽這個名詞!」

雲曦月銳利的目光盯得冰炙頭皮一陣發麻,身體也不由自主顫抖起來。

「你,你到底是……」

「哈哈……難道你到現在還不知道我是誰?那好吧,我就好心告訴你,我叫雲曦月,流夜的主宰者!」

語畢,雲曦月把手中的冰炙往外一推,雙手交叉環抱於胸前,歪著腦袋,滿臉笑意地看着他跌跌撞撞地摔倒在地。

「流夜之主……這仇我記下了,等回到安雅后,我定會加倍向你討還!」慌忙站起身,冰炙加快步伐向後跑去,邊跑邊丟下幾句狠話。

凝視着站於雲曦月身後的流希,火凌心中縱有千言萬語想對他說,卻都不知該從何說起才好。

遙望許久,終究什麼都沒能說出口的火凌在長嘆一聲后,扭頭離去。

待火凌和冰炙的身影都消失在路的盡頭后,雲曦月轉身審視流希。

「怎麼樣?有傷到什麼地方嗎?」

搖搖頭,流希表示沒有。

仔細打量流希身上每一寸,在看見他那隻被抓出五道紅痕的右手后,雲曦月的眸色沉了沉。

捧起了流希的右腕,在他錯愕的目光中,雲曦月微合眼,把淡淡的輕吻印在紅痕上。

「你,你幹什麼!」像被沸水燙到似地,流希驚慌失措地猛抽回手。

抿緊好看的唇,雲曦月深深看了流希一眼,但卻什麼都沒有說。

正當流希思緒混亂之際,雲曦月卻一個轉身向來路走去。

「回去吧。」

獃獃地看着雲曦月的背影許久,流希咬咬下唇瓣,快步跟了上去。

之後幾天裏,一切都顯得異常平靜。

那天,雲曦月回到住所后,只是丟給流希一瓶傷葯,隨後就再也沒有過問他的傷勢,害得流希差點以為,那個充滿憐惜的親吻是自己的錯覺。

一轉眼,四天的拍賣會結束,流希和雲曦月踏上歸選。

碼頭上,德雷克笑送各位客人,站在他身邊的亞德里斯雙手交叉抱於胸前,冷漠的俊顏配上滿眼的不耐,讓所有人都為之一寒。

「亞德里斯,拜託你笑一笑行不行?」白了亞德里斯一眼,德雷克全身無力。

用力瞪回德雷克,亞德里斯眸中寫滿「你少無聊」這四個字。明知他有低血壓,還這麼早把他拖出來,沒對他發火已經夠好了,還想他對着別人傻笑?

「你沒睡醒嗎?」冷冷地把話丟給德雷克,亞德里斯身上的氣息越發冷冽。

「什麼意思?」有些摸不著頭腦的德雷克傻傻地追問。

「如果你睡醒了,又怎麼會說這種白痴話?還是說……你吃太多你家小魚的口水,變得和他一樣白了?」上下打量德雷克,亞德里斯冷嘲熱諷不斷。

「我家洛洛不是魚。」德雷克緊繃臉,滿心不爽,「洛洛是天底下最天真、最可愛、最單純的小人魚,不許你說他白!」

「天真、可愛、單純……總結起來不就是小白嗎?再說,人魚和魚有區別嗎?更何況,最早說他是魚的,可是你自己啊。」聳聳肩,亞德里斯尖銳地反駁。

徹底無語的德雷克顯得有些悲憤,「為什麼你們每個人都喜歡耍着我玩?律是這樣,你也這樣,還有那對混蛋雙胞胎,你們到底把我當什麼了?」

「呵呵,無聊時的解悶玩具。」終於露出一絲笑容,亞德里斯說得理所當然。

「果然……你們,你們都可惡!」亞德里斯的話讓德雷克氣得咬牙切齒。

就在德雷克憤怒得快要跳起來時,亞德里斯卻拉拉他的衣袖。

「幹嘛?」沒好氣地撇撇嘴,德雷克語氣兇惡地低吼道。

「沒什麼,只不過想提醒你,有人過來了。是客人哦。」

「哼,等會兒再找你算帳!」惡狠狠地丟下這句話后,德雷克一個轉身,滿臉笑容地看向來人。

德雷克變臉速度之快讓人咋舌,只不過島上眾人早已看慣,否則的話,只怕這裏會多出許多看傻掉的雕像吧,呵呵……

想到這些,亞德里斯唇邊的弧度又向上擴大幾分。

「德西克先生,亞德里斯先生,謝謝你們幾天來的熱情款待。」走到兩人面前,流希微笑着伸出手。

見來人是流希和雲曦月,德雷克笑得更歡。

「哪裏哪裏……這些都是我們應該做的。希望下次兩位還能光臨本島。」

相較於流希的溫文有禮,雲曦月就顯得大牌許多。只見他對德雷克和亞德里斯點點頭后,便徑自走向遊船。

流希見狀唯有跟上。

在經過亞德里斯身邊時,流希的身形頓了頓。

「謝謝您,亞德里斯先生。雖然您說的那些我都不太苟同,但還是忠心謝謝您。」

「雲流希,只要你多注意自己周圍的人和事,忠於自己的內心,我相信,你很快就可以得到真正的答案。」望着流希漸漸行遠的身影,亞德里斯送上一段意味深長的話語。

見流希的腳步再度停頓,亞德里斯知道他已聽見自己的話,微微一笑后,他不再多言。

載滿乘客的遊船在半小時后準時離開碼頭。

望着漸漸變小的島嶼,流希有種很奇特的預感,總覺得這短短几天的行程,將在他的人生道路上造成極大影響。

偷瞄了眼身邊同樣沉默不語的雲曦月,流希還是忍不住將他與雲翳重疊,真是太像、太像了。

隨着時間的不斷流逝,日漸成熟的雲曦月不僅外貌上像雲翳,就連他的神態、氣質,也更神似雲翳。

翳,如果此刻站在我身邊的人是你,那我該有多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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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碼頭上,德雷克滿臉狐疑地看着亞德里斯。

「我臉上長花了?幹嘛這樣看着我?」被德雷克盯得渾身不舒服,亞德里斯轉身向暗堡走去。

「是沒長花,可是比長花還奇怪。我們的冰山美人竟然會對不相關的人說這些……真是太奇怪了。」走在亞德里斯身邊,德雷克探究的目光還在他臉上轉個不停。

「在雲曦月極有可能是律的情況下,我本不應該和雲流希說這些的,但當我看見他流露出那種被遺棄、對人極不信任的眼神后,我便不由自主地……」搖搖頭,亞德里斯露出無奈的苦笑。

「是不是想起過去的自己了?」憶起十多年前第一次見到亞德里斯時,他眼裏充滿的哀傷和絕望,德雷克體諒地拍拍他的肩頭,「放心吧,雲曦月不會是律,最多是他從律身上得到了部分『天之力』。

「至於律……恐怕現在還躲在世界的某個角落裏吧。」摸摸下顎,德雷克肯定地說道。

「這麼有把握?是不是得到什麼滑息了?」

「呵呵……是有一些,不過是關於雲曦月的。」德雷克笑笑,故作神秘地不把話說完。

「哦……是嗎,只要確定他不是律,那我就沒什麼好擔心了。」熟知德雷克的性格,亞德里斯故意表現出很不感興趣。

「你這傢伙,就不能配合我一下嗎?」明知亞德里斯臉上的不在乎和冷淡都是裝出來的,德雷克還是忍不住破功。

只見德雷克從身上拿出幾頁報告遞給亞德里斯。

亞德里斯接過後,用最快的速度掃了遍。

「原來雲曦月他是……」把報告還給德雷克,亞德里斯若有所思地低喃起來。

「呵呵……很意外吧,我剛看到時,也覺得很驚訝。」

「難怪律要把『天之力』灌注到他體內。」

「沒錯!不過這也為我們找到律提供了線索。」德雷克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

「怎麼說?」亞德里斯不明。

「呵呵……事實上,『天之力』是一種極不穩定的力量,而且維持的時間也不是永遠的。從雲曦月的情況來看,律最多在他身上下了能維持五年的量,但云曦月如今身上的光芒很淡,最多不超過半年,『天之力』就會消耗完。到那時,律必然會出現。」

「你以為律是笨蛋嗎?你這樣明目張膽地把雲曦月弄到暗之島來,他就一點也不會察覺?」

「哈哈……放心吧,律是一個得懶的傢伙,除非必要,他絕不會和外界聯繫,這也是我們一直抓不到他的主因。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他一定不知道雲曦月來島上的事。」

對於德雷克的自信,亞德里斯顯然很沒信心。

「律是一個活了千年的魔法師,不管什麼樣的人類,當他度過這麼漫長的歲月後,對什麼都會失去興趣的。」收起笑,德雷克感嘆道。

「千年……難必想像……」

「正因為律已活了千年,所以我根本不相信他會突然間死去,而且還是在支開我們以後!」提及此事,德雷克滿臉不悅。

「恐怕還是和洛的身體有關吧。」眼前浮現出洛傷心欲絕的樣子,亞德里斯心情有些低落。

「可能吧,畢竟洛和他……是沒有辦法在一起生活的。律可能就是清楚這點,才詐死,希望洛能忘了他。」

「那我們找出律又有什麼意義?」

「洛已經活不久了,見律最後一面,他也可以走得安心……這是我唯一能為洛做的……」抬頭仰視天際,德雷克輕嘆。

「為什麼相愛的人總要受到這麼多磨難?」

「或許不經歷痛苦與分離,就不知道什麼是珍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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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薔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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