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自古多情空餘恨

根本沒用鍾笛確認，丁飛羽就知道自己猜得沒錯，這已經不是第一個人提醒他小心藍葉了，馬雅和張雨同在中都，又和自己關係密切，提醒他一下還可以理解，鍾笛遠在北京，居然專門打電話過來那就很可疑了，所以丁飛羽立刻追問道：「她倒底是怎麼回事？」

鍾笛沉默了一下，回答道：「你還是別問了，我也沒辦法告訴你，總之朋友的義務我也盡了，聽不聽是你的事。」

丁飛羽對這種答案很不滿意，有些惱火的問：「蟲子難道不是你的朋友？」

鍾笛笑了起來：「你難道不知道？你和他可不一樣。」其實有一件事情鍾笛並沒有說，Apocalyp拿到的上海鋒銳的第一塊工程樣版就和她大有關係，不過這件事蟲子本人也不知道，倒不是她有意對丁飛羽隱瞞。她也不是想做好事不留名，實在藍葉的事在國內非常敏感，就算是以她的身份一旦涉及其中，也是非常麻煩的事，所以能少留下痕迹就盡量少留，反正她也不需要做挾恩圖報的事。

丁飛羽又和鍾笛說了幾句，完全不得要領，有些發狠的說：「難道你就是想提醒我這件事？」

鍾笛在電話里笑了起來，也不知道有沒有笑枝亂顫那一說，估計以鍾笛的氣質，這種效果很難達到，她笑道：「你還真是聰明啊，該提醒的也都提醒了，那再見吧。」說着居然掛了電話。

丁飛羽一臉茫然，總覺得不應該這麼簡單，可是卻想不出來是為什麼，只好默默的開車回公寓，快到紫薇樓下的時候，他越想越不對，突然想起鍾笛最後說的那句話，她說「該提醒的也都提醒了」，她為什麼要說都？

丁飛羽並不是一個好奇的人，但是無論如何，他身邊出了這麼多事，再沒有好奇心也得注意一下了，可是在丁飛羽想來，他身邊能夠有本事知道大多數事情又能夠告訴他的，也就只有一個Melinda了，這倒不是對張雨不公平，張雨的渠道的確可以知道一些丁飛羽不知道的事情，但是也決定了她不可能知道另一方面的事，馬雅倒是有可能知道一些，但是丁飛羽從心裏對這個和他姐姐很相像的女孩子有一種抗拒感，不願意接近她，剩下的自然只有Melinda一個人了。

想到這裏，他打開轉向燈，在紫薇公寓的小區前轉了個彎，向Melinda住的賓館駛去，王剛莫名其妙的跟在後面，實在想不出這位又出什麼事情了。

丁飛羽並沒有給Melinda打電話，告訴她自己來了。他很熟悉她的作息習慣，這個時候Melinda是不會睡覺的，所以他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利用。

他送Melinda回來過，所以知道Melinda的房間號，不過站在門口敲門的時候，他很容易的發現有人在偷偷注視自己。對這個他倒是不陌生，Melinda身為Apocalyp的安全主管，要說她身邊沒有來自Apocalyp的安全力量那就太不可思議了，不過不知道是不是這些人認識他，所以丁飛羽站在房門前等著Melinda開門的時候，並沒有人走出來盤問。

Melinda打開門看到丁飛羽並沒有意外，看起來應該是已經得到了通知。她的長發挽了起來，身上披着一件睡袍，側身示意丁飛羽進來。

馬雅對於接待Melinda的工作做得很到位，Melinda住的房間雖然不是總統套房，也算高級套房了，丁飛羽很自然的脫掉外套，坐到沙發上，注意到寫字枱上的本本上正顯示著WORD文檔，很顯然她還在工作，向Melinda笑道：「很勤奮啊。」

Melinda關好房門，轉過身看着丁飛羽，半晌才說道：「我聽張雨說你們在一起的時候從來沒有性生活，你是怎麼解決的？」

丁飛羽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有些意外的搖了搖頭：「你不了解這裏，這裏的女孩子並不那麼隨便。」他其實並沒有回答Melinda的問題。

Melinda笑了笑，慢慢走到他的身邊，輕輕俯下身：「那麼今晚就別走了。」她盯着丁飛羽笑道：「別誤會，我並不想搶張雨的男朋友。」

丁飛羽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了她敞開的衣襟上，停了一下才又回到Melinda的臉上，輕聲說道：「我們沒在一起多久了？」

「三年吧！」Melinda搖了搖頭：「差不多是這樣，我記不清了，難道你記得？」

丁飛羽嘆了口氣：「我以為你已經找到了。」

Melinda笑了笑，坐到丁飛羽的身邊，抱膝望着丁飛羽笑：「看來是我猜錯了，那你這麼晚到我這裏來做什麼？」

丁飛羽看着Melinda的樣子，心裏不禁有些心猩意馬，他的自制力並不是一般的強，如果換一個美女，就算強如藍葉、燕然他也最多看幾眼而已。但是Melinda不同，他在美國的時候，曾經和Melinda做過一段時間的戀人，兩個人之間是有過肌膚之親的，就算當初分手，兩個人也是很理智的，相互之間仍然保持着良好的關係，所以這個時候再單獨相處，丁飛羽就覺得有些口乾心跳。他定了定神，開口道：「我想知道藍葉的事。」

Melinda注意到了丁飛羽的神態，心裏不禁有些得意，她並不是隨便的人，所以在中都的這段時間裏，生活還是很規律的，不過她倒是不介意和老情人共渡良宵，當然前提是丁飛羽也有這個想法。這時耳中突然聽到藍葉的名字，多少有些吃驚，她上下打量了一會丁飛羽，才笑道：「她的確很漂亮，不過我可不認為會吸引到你，如果你只是為了幫助朋友，也沒必要了解他女朋友的往事吧！」

丁飛羽笑了一下，果然Melinda知道一些藍葉的事，她只所以沒有如馬雅幾個人那樣提醒自己，只是基於對他的了解，如果藍葉的美麗與氣質可以吸引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那麼他肯定是屬於那剩下的百分之一。有人很抒情的說美麗是互通的，但是很顯然，就像丁飛羽無法理解畢加索一樣，他對女人美麗程度的看法同樣與大多數人不同，所以他其實不可能被藍葉吸引，所以他回來找Melinda並不是因為藍葉，問起她只是一個引子。

馬雅不願意告訴丁飛羽藍葉的事，是因為怕他心嚮往之，張雨不告訴他，那是因為她其實也不太清楚，鍾笛不告訴他，則是因為組織紀律，Melinda能告訴他，則是因為她掌握著龐大的資源，能夠了解到足夠多的影響因素。

可以說，藍葉的經歷是一個傳奇，當然簽於大多數的傳奇其實都是悲劇，所以藍葉肯定不會希望她曾經捲入過這些事情，只不過當她感覺到可怕的時候，可怕的事情已經發生了。

藍葉和再世為蟲是大學同學，同年進的上交，一起學微電子。再世為蟲是杭州人，京滬杭一帶的學子心目中，進京其實並不是多麼難得的事，因為他們有更多的選擇。再世為蟲本來有機會進浙大，不過他更喜歡電子，上交在這方面顯然更加權威，所以他第一個志願報了上交，憑着卓越的頭腦和十幾年苦讀的功夫，才擠進了這所世界知名的院校。但是藍葉不是，她是特招的，因為她是那一年世界中學生計算機大賽的特等獎得主。

有一個笑話，說官渡之戰的時候，一番大戰後，有探馬報告曹操，說本軍兵馬尚有北科大學生那麼多，老曹說再戰。再報說尚有北科大女生那麼多，孟德老哥說尚可一戰。再報說有北科大漂亮女生那麼多，結果我們的魏武帝直接自殺了。

這個笑話是說的北科大，要是換北師，估計阿瞞還有翻身的機會，這也是所有理工科院校男人共同的遺憾，漂亮女同學太少。上交雖然是名校，受專業限制，微電子的女生也就裝了了幾籮筐，漂亮女生就更少，倒是電子信息那邊資源比較豐富，讓很多和再世為蟲一樣誤入電子系的色狼們大嘆同是理院，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

那個時候的藍葉還是黃毛丫頭，自然還沒有現在可以害死人的氣質。但是天生麗質也已經開始顯露，放在整個上交可能還不顯眼，但是至少在微電子，她算得上是一枝獨秀了，給她獻殷勤的男生可不只限於同院的，還有很多撈過界的，加起來估計比黃浦江里的魚都多。當然也就是那個意思，當時黃浦江里還有多少魚也難說，據說世愽的時候，很多魚都搬家了。

再世為蟲能從眾多追求者中脫穎而出，還得益於他的才華，藍葉那個時候對生活還充滿幻想，對三毛筆下白手成家的樂趣非常嚮往，所以很自然的更加註重對方的才能，當然這個過程有點長，兩個人明確成為戀人的時候，已經大三了。

後來的事情就有點乏善可陳，兩個人很老套的畢業，正好趕上美國限制對華高技術投資，兩個人本來很有就業優勢的專業一下子成了冷門，能夠提供的就業崗位急劇減少，加上大多數企業不願意招收女職員，結果以藍葉的才華，居然沒找到工作。

再世為蟲倒是如願簽出去了，雖然不太如意，好歹也是一份令人羨慕的工作，於是藍葉也不急着找工作，兩個人同居在一起，過起了幸福的小日子。

如果王子與公主從此過上幸福的日子，那故事就沒得講了，所以按慣例得有個壞巫婆出來，不過巫婆這個行當也算稀缺職業，就算專門掄著大棒子打鴛鴦，也一時輪不到他們兩個，事情還是得一點點變壞。

先是藍葉的父親急性腎衰竭，在本地搶救過來之後，就到了上海繼續治療。基本上這個病只要不併發其他疾病，只要持續花錢就行了，好不了也死不了，但是藍葉家裏的人覺得她父親年紀又不老，靠透析挨日子太早了一點，所以希望能換個腎。這個要求對於藍葉和再世為蟲來說就有點太高了，別說當時的兩個人負擔不起幾十萬的費用，到哪裏去搞腎源也是個問題，這可不是拍怒火攻心二，把活人拉到家裏，腎摘下來扔冰箱裏就行。換腎也算是個技術活，除了要配型之外，還有很多相應的技術儲備，就算再世為蟲敢到街上綁個人來把腎搶下來，也得有大夫敢給他准岳父換上啊。這又不是小手術，幾個人關小屋裏十幾分鐘就完事了。

有句話說貧賤夫妻百事哀，兩個人雖然還不是法律意義上的夫妻，有這個事情壓在頭上也照樣不輕鬆。其實對於戀人來說，來自外部的壓力並不可怕，可怕的就是這種來自雙方家庭的壓力，所以沒過多久，兩個人之間就出現了問題。

那段時間裏，藍葉一直在忙着跑父親的腎源，一次湊巧的機會，她見到了上海醫療系統的一位官員，這位官員對她一見傾心，居然實心實意的為她跑前跑后的張羅了起來。如果只是強權仗勢欺人的戲碼，以藍葉外柔內剛的性子，還不一定就範，但是她這樣的女孩子，又正夾在愛人和家人之間受罪，正好被這個人乘虛而入，她為了報恩，等父親做完手術之後，她居然就和再世為蟲分手，一心一意給那個官員做起了二奶。受了這個刺激，再世為蟲也下海經商，可惜搞技術的一般都沒有商業細胞，他又沒有準備好，很快賠了個一乾二淨。藍葉知道后就請她當時的情人幫忙，那位官員也是個妙人，不但一口答應，還和再世為蟲有了一番長談，居然說服了再世為蟲接受了他的好意，這人當時說了一句很有資格擠身名人名言的話——包二奶的，就要有戴綠帽子的覺悟。

要不怎麼說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門呢，再世為蟲在很大程度和藍葉差不多，兩個人都知恩圖報，再世為蟲接受了那人資助，雖然更加感激藍葉，卻也沒想過再回到藍葉的生活中去，倒是那人很感慨的對他說，如果他功成名就之後，還想着藍葉的好處，他就把藍葉還給他。

這本來是個很老套的故事，但是中間出了點差錯，那人的官越做越大，終於在常務副市長的位子上栽了跟頭，鋃鐺入獄的時候，再世為蟲還沒有功成名就，自然也就沒有了實現兩個男人之間諾言的機會。

另一件很出人意料的事情則是，有消息說這人倒台的背後有藍葉的身影，而藍葉一直都是那人最信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