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姐妹情深

在駱芊姿厭惡的目光中，屈天驕推門而出，外面的喜樂，如浪潮一般席捲進來，幾乎淹沒了駱芊姿。

駱芊姿坐了片刻，見廊下人影已遠去，這才緩緩站起身來，從書架上取出一個紫綾長盒的捲軸，從裏面取出幅長長的畫像，掛在牆上。

畫上是兩個男人一立一坐的行在圖。

年紀大點的那個，穿一件紫色提花厚綾長衫，頭頂深紫色遠遊冠，濃眉入鬢，冠帽下微微露出花白雙鬢，顯得既威嚴又莊重。

他長得鼻直口方，一看就知道，年輕時肯定是個美男子，老者大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看起來頗有武將之風，而不像個經商多年的巨賈。

老人後面侍立的那個青年男子，約有二十歲左右的模樣，穿一件深藍色射箭服，長身玉立，容貌與老人有幾分相似，但少了幾分粗獷，多了兩分靈氣，溫和秀雅，英氣勃，正當好年華。

「爹，大哥！」駱芊姿的聲音有些蒼涼了，與她那張既清秀又慧黠的臉很不相襯，「六年了，芊兒從來沒忘記過你們的血海深仇。」

她把臉緊緊地貼在那老者和年輕男子之間，似乎想感覺一下那遙遠年代的體溫。

六年前，當她剛剛出落成一個可以留盤髻的小姑娘時，卻一夜之間失去了愛她至深的父兄，這種椎心之痛，非親歷者，無法想像。

從那一夜起，駱芊姿便一人獨自擔起了南部六州的生意，雖然她的確一點也不懂生意，但駱家好歹也撐到了今天，當然，多虧還有妹妹駱雪影的細心。

「姐姐。」一個微微潮濕的聲音，從畫屏後面傳來。

是她的妹妹駱雪影。

今天是芊姿的大喜日子，平時一向打扮樸素的雪影，也穿上了一件淡玫色金繡的寬袖短衫，下着一條灑金拖地湘水裙，髻上也插著兩枝玉簪，令人眼前一亮。

若單以容貌而論，駱氏二姝中，駱雪影肯定勝出，但她今年只有十五歲，形容還沒長足，雖有種天然婀娜的風流之姿，畢竟還不夠成熟。

她跟駱芊姿站在一起，駱芊姿就像是個男的。

說得好聽點，駱芊姿渾身英氣勃勃，瀟灑不羈，說得不好聽，駱芊姿這個人，白起了那麼個搖曳生姿的名字，根本沒有一點女人味，粗粗拉拉，像個爺們，而駱雪影則是個十足十的小女人，令人一見之下，就滿懷憐愛。

不過，駱芊姿深知這個妹妹精細能幹，很有才幹。

「影兒，」駱芊姿合起畫卷，站起身來，「說好了，你不要再來送我。」

「姐，你這一走，到底哪天會回來？」駱雪影眨巴著那雙又長又黑的大眼睛，有點可憐兮兮地問道，「以後梨州的老宅里就剩下我一個人，姐，我怕……」

梨州芊園，佔地近六百畝，花園中亭台樓閣無數。

最盛的時期，裏面有上百位親戚和姬妾，近萬名婢僕，可如今姬妾們下堂求去，親戚們卷金而走，只有姐妹二人還住在芊園裏。

一想到妹子從此要在這深宅大院裏一個人生活，駱芊姿也是心中一疼，雖然沒人能說得清駱雪影的生母是誰，但姐妹倆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極為深厚，十五年來，她們幾乎朝夕相處，這六年來，更是相依為命。

這一次，駱芊姿遠嫁京城，與梨州相距數千里，山水迢迢，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相見。

駱芊姿輕輕拍了拍駱雪影的臉，嘆道：「影兒，姐姐何嘗不挂念你？可咱們家如今幾乎家破人亡，想要重振家聲，只有依靠屈家，好在你我的終身都許在屈家，再過得一兩年，等屈大公子的身體復原了，姐姐就催著屈家迎娶你過門。」

駱雪影長長的睫毛一閃，竟給深潭般的眼睛中投去了一片陰影，她低下了頭，半天才道：「但願能如姐姐所言……他，他能復原就好了……」

駱芊姿心下有些失悔。

屈天龍與駱家姐妹算得上青梅竹馬，但在姐妹倆人當中，他與駱芊姿更為親近，駱雪影似乎並不欣賞屈天龍。

而屈天龍自八年前卧病在床，至今不起，怎麼可能還會有奇迹生？

駱芊姿將駱雪影攬入懷中，心事重重地道：「影兒，我們女人的一生苦樂，總是被他人所主宰，你我都是一樣的命苦，雖說我今天要嫁的郎君，看起來體格健壯，一表堂堂，可他的性情為人……唉，不說也罷，總而言之，自爹和大哥被害的那一天起，我們就只剩下了彼此，我只要有你，就什麼也不在乎了！」

「嗯，」駱雪影在姐姐懷中含淚點了點頭，「姐姐，我也是一樣的，這世上，在我心中最重要的人，就是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