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石榴樹下

船屋的門前波濤洶湧，夏天來了，只有這裏，開軒四敞，長風穿梭，比花園裏別處見得涼爽。

「小傲，」駱芊姿坐在屈天傲那間簡陋的練武屋子裏，一邊打量著四壁的刀槍劍戟，一邊好奇地問道，「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學武的，身手很不錯啊！」

天氣熱了，屈天傲穿着一件白絹短袖直裰，露出雙臂隆起的肌肉，看起來竟有了幾分成年男子的健壯。

他揀起一把畫戟，走到前院廊下，練了幾招，收了把勢，沉思道：「什麼時候學武的？好象是我五歲的那一年吧。我大哥的詩在京城到處流傳，二哥呢，人人都贊他少年老成，將來肯定能夠克紹箕裘、子承父業，可我站在一旁，沒有一個人注意到我，就好象我是透明的。只有我娘用力把我往客人前面拉着，聲嘶力竭地到處對人說：這也是屈家的兒子，他也是屈府的接班人……那時候，我才忽然明白，為什麼這個家裏沒人喜歡我，我根本是個沒用的人。」

他眯起淡紫色的眸子，神情有些茫然。

駱芊姿覺屈家的三兄弟真是長得一點也不像，屈天龍秀美文雅，弱不禁風；屈天驕美則美矣，卻沒什麼貴氣，臭男人一個；只有面前的屈天傲，行止中透著一種說不出的雍榮華貴。

要說親切感，還真是面前這個默默無聞、無人理會的三少爺，讓她更覺得親切。

雖然，他那雙紫眸里，總是結滿了抗拒和敵意的薄冰。

「小傲，」她倚住廊下的欄桿，像對孩子一樣，伸手撫了撫他凝滿汗珠的鬢，「你不是沒用的人，你的武藝很好，抱負很大，志向很遠，將來一定會成為一個馳馬塞外、立功邊關的大將軍。到那個時候啊，二嫂的頭都白了，然後拄著拐杖去天香邑的城門外迎接你，見到人，就用沒牙透風的嘴巴向人家炫耀說，看看，都看看，這就是我們屈家的小傲，呵呵，他可是二嫂我看着長大的……」

屈天傲從無笑意、凍凝了一般的嘴角，居然抽搐了一下。

「想笑你就笑出來吧，小傲，你微笑的模樣一定很俊美，你長大了啊，一定會成為一個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大美男子，迷人得不得了。」駱芊姿繼續逗他開心。

這冰山一般的少年，真的微笑了起來，他的雙臉上都有深深的酒窩，笑起來竟有種直觸心底的魅力。

駱芊姿看得有些呆了。

「二嫂，這麼多年，你是唯一真心對我好的人。」他有些難為情地低下了頭，「不過，對今年秋天考武進士的事，其實我一點把握也沒有，武進士要筆試寫策論，還要校場比武，比武我不怕，可寫策論……」

「不怕，不怕，小傲，我幫你請最好的老師！」駱芊姿拍了拍他的頭，「你將來會成為屈家最有出息的男人，成為我們花朝的國家棟樑，比屈天驕那個眼高於頂的傢伙強得多！」

「嗯！」屈天傲堅定地點了點頭，他從前總是游移不定的眼神，牢牢地對視着駱芊姿的臉，「小傲一定好好用功，不會辜負二嫂一番苦心！」

雖然貌若未長成的少年，可他的氣息其實有一點薰人，清新的男孩汗味中，有着一種無法言傳的霸氣和魅力，若是自制力差一點兒的女子，其實很難抵抗呢。

駱芊姿突然有些緊張起來，她連忙假裝看花，向廊下的一棵石榴樹下走去。

「對了，小傲，你能不能幫二嫂一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