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撕碎的心

二十六 撕碎的心

吃完晚飯闞郁芳到院子里倒垃圾。

垃圾桶就放在廚房門口。垃圾桶里一小堆撕碎的紙片引起她的注意。闞郁芳家的垃圾一般除了爛菜葉就是煤灰渣,很少有什麼紙片。

她蹲下身子,用手輕輕撥拉了一下那堆紙片,好像是一封信。一封撕碎的信。她想會不會是志紅的,還是……她看到信封上收信人的名字:雪晴。闞郁芳儘管不認得幾個字,但是這兩個字她認得。

雪晴的信怎麼會跑我們家來了,還給撕碎了。

這是一封雪晴的信。當她終於搞明白這是怎麼回事的時候,闞郁芳的嘴巴張大了。

是我們家的人把雪晴的信取走,然後撕了,扔在垃圾桶里?

她還是搞不明白,她的孩子拿人家雪晴的信幹什麼。

闞郁芳站在垃圾桶前猶豫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把那些碎紙片仔細地收拾起來,兜在圍裙里。

回到屋子裡,她把那些碎片小心地往一塊一點點拼湊。

一封信展現在闞郁芳的眼前。

別看一把歲數了,闞郁芳這輩子沒收到過幾封信。寄信、寫信、收信,在她看來是文化人做的事情,帶有幾分神秘色彩,與她沒啥關係。

看信的時候,闞郁芳的心不知為什麼咚咚直跳。信寫得多好啊,讓人看了直想落淚。能看出來,這個在部隊上叫北進的男人真是喜歡雪晴啊。他真的在盼望雪晴的回信。

信,磕磕巴巴地看完了。闞郁芳終於弄明白了,雪晴根本無法給他回信,因為她家的一個人把雪晴的信都偷走了。儘管她很不願意用偷這個字眼,可是拿人家東西是偷,儘管是一封信,他也是偷啊。

信那東西是不應該給別人看的。這點道理闞郁芳明白。就是這信給撕扯成碎片了,我看著還一個勁地心跳呢,因為他說的都是心裡話啊。

闞郁芳用腳後跟都能想出來這是誰幹的。

志民這臭小子怎麼能幹出這事來。他喜歡雪晴,他嫉妒這個叫北進的年輕人,那他也不能這樣啊,把人家的信偷來,看完了撕碎了,扔了。嘖嘖嘖,那可是人家的一片心啊。

可他干這事還像沒事人似的。

闞郁芳獃獃坐著了一會兒愣怔,然後找出一張紙來,把那一堆碎片包起來。

她坐在門口的凳子上,等著爐子上的水開。她眼睛不住地看那個紙包。她拿不定主意,這信到底該不該給雪晴。給了她,那孩子會怎麼想我們,怎麼想志民。這個從小就被當成哥哥,而且一直喜歡雪晴的人,竟然偷自己的信。讓雪晴知道,那志民就完了,那真的是什麼指望也沒有了。儘管闞郁芳嘴上教訓志民不要心存妄想,可是真要是能把雪晴娶進門,那她真是得燒高香了。

可是不把信給她,闞郁芳又覺得良心上講實在是過不去。

水開了。闞郁芳還是沒想出什麼好辦法來。

她看著爐子燃燒的火焰。把信燒了,就那麼一丟,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太簡單了。

闞郁芳拿著信走到爐子跟前,手舉著紙包準備往火里扔。紙包快要扔到火里了,她好像被火燎著了一樣,猛地把手抽了回來。她想起那信上說的話………我不能這樣,我丟的是痛快了,可那是人家的一片心啊。

闞郁芳實在是下不去手。

她在屋裡轉了幾個圈。這事整的,好像我做了賊似的。志民這臭小子,看回來我不收拾他。

想到這,闞郁芳決定把信扔了。就這最後一回,下回我盯著那小子,他要是再那麼干,看我不抽他。

闞郁芳拿著那個紙包走出門。那紙包在她手裡那麼沉重,而且她像是做了虧心事一樣,見到前院的街坊跟她打招呼,她很不自然地哼哼了兩聲,就低頭出去了。

站在衚衕里,她先朝雪晴家的院子看了看,確信沒有人了,她把信扔到一堆磚頭上,轉頭就走。

沒走幾步,她又轉過頭來,盯住那個紙包看,她突然覺得那個紙包扔在這堆磚頭上太扎眼了。會不會讓人以為是錢呢。萬一哪個財迷的人打開看,那可不好。闞郁芳想到這,又急忙把信取了回來。

突然,闞郁芳看到雪晴家的信箱。她想也沒想,急忙跑過去,確信左右沒人,把那個紙包小心翼翼地塞進郵箱里。

雪晴回到家,天已經黑了。

身心疲憊的她輕輕推開院門。就在她要跨進院子的那一瞬間,她習慣性地往信箱那又看了一眼。她覺得信箱有些異樣。她走過去,把信箱口撥開一點,那一刻,她的心幾乎要停止跳動了!

裡面有一封信。

雪晴把信箱打開。她隨即失望了。信箱里裝的不是信,而是不知道什麼人塞進去的一團紙。就在她要把信箱關上的時候,不知為什麼她又看了一眼那個東西。她把它取出來,才現是個紙包。打開紙包,裡面是一堆碎紙。

借著路燈,她終於看清楚紙包里包的是一堆撕成碎片的信。

回到屋裡,雪晴將碎紙一張張拼對起來,貼在一張紙上。

紙上是北進的來信。

雪晴終於看到了北進的來信。

她看了日期。確定這是他給寄給她的最後一封信。就在他寫完這封信之後沒幾天,生了地震。

雪晴將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可以將信背誦下來。

她把信緊貼她的面頰,感受北進最後的手澤。

心,如同這信紙一樣,支離破碎。

志民下決心這是最後一次到雪家的信箱里取信。偷看雪晴的信這件事他並不認為不好,相反,他現在好像成了一種癖好,只要從雪家門口經過,他必定要看看那個信箱里有什麼。這有點像小偷偷慣了東西,只要有機會就想下手一樣。有時候,志民甚至覺得他跟雪晴一樣盼望來信,雪晴是期盼,而他則是無聊。

他之所以想這是最後一次,是因為他越來越怕讓雪晴看見,他不敢想看見了他會是什麼結局,反正再想跨進這個院門,難。

志民站在信箱前面。他盯著那個信箱看了好一會兒,最後咬咬嘴唇。他先用手指撥開信箱口的那個小蓋板,還沒等他往裡張望,就聽見身後門「吱扭」一響,志民手指頭一哆嗦,手收回,轉頭,這一系列動作不到一秒鐘完成,可是已經晚了。什麼都不用說了,他從雪晴的目光中看到了她的憤怒和輕蔑。

雪晴已經猜到是他乾的事,只不過沒有得到最後的證實。

「你幹嗎要這麼干?」「我幹什麼了?我只不過看看。」停了一下,志民轉過頭,看著別的地方說:「我就是不想讓你看他的信。他是個騙子。」「你沒有這個權利。」「我有。」志民的聲音小了許多。「我從小就和你在一起,憑什麼他來了就沒我什麼事了?我討厭他,我就是討厭他。」「就憑這個?」志民粗聲粗氣地說:「那我還能憑什麼?幹什麼都該有個先來後到吧。」「其他的信呢?」「在我那呢。雪晴,別理他,他寫的全是花言巧語。都是騙你呢。像你這樣的女孩子,最容易上當了。」「上不上當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只希望你把信還給我,那是屬於我的,是寫給我的信。」「什麼破爛玩意兒啊,還當寶貝似的。實話跟你說,我都給燒了,你也甭想看了。我跟你說不讓你看,真的是為了你好……」「尚志民,我再說一遍,把我的信還給我,否則我對你不客氣!」志民從來沒有見過雪晴這個樣子,眼睛像要冒出火來。志民的混勁上來了,他不相信雪晴能把他怎麼樣。「為那麼個臭小子你還跟我翻臉?我就不給了,你怎麼著。」「這就是你給我的答覆?」志民點點頭。雪晴一邊往後退,一邊說:「隨你吧,隨你。我告訴你,他已經死了,就在幾天前,就在你煞費苦心把他給我的信偷走的時候,他已經死了。這下你滿意了吧?」雪晴抬起頭,眯縫著眼看天空。

「你說什麼?誰死了?你是說那小子?他怎麼會……」志民一下愣在那。他還要問,雪晴轉身將門「哐」的一聲在他面前死死地關上了。

兩天之後,雪晴去了內蒙一個叫烏拉特前旗的地方插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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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部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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