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接下來的幾天皆如同往常一般忙碌。為了迎接即將到來的宴會,唐家傭人們打掃清潔的重心轉移到了客房及宴會廳。

其實像這類的派對,往年唐家人還沒移民美國時就經常舉辦,然而今年卻是特別的。因為等老爺和夫人一回來,他們所辦的第一場派對是為了慶祝唐澤少爺二十三歲生日。

二十三歲生日,照常理來說,應該沒必要盛大慶祝的,但重點當然不單是為了慶祝生日這麼簡單,而是屆時唐澤的女朋友楚樂兒也會回台灣,這場宴會的主要目的為了宣布他們訂婚。

聽唐馨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郝思婕的下巴差點沒掉下來!因為據唐馨所說,她哥哥根本不愛楚樂兒,他們的結合說穿了就是商業聯姻。

她真的不懂,沒有感情作為基礎的婚姻,真的會有幸福可言嗎?兩個不相愛的人在一起生活,那會是什麼樣的感覺?應該是相敬如冰吧?那麼唐澤呢?他真的願意娶一個他不愛的女人?她突然覺得他有些可憐……

難怪她當初來應徵的時候,王媽會再三告誡她,要她不要對唐澤少爺有非分之想,因為他將來要娶的一定得是門當戶對的淑女,看來,有錢人的生活不見得會令人羨慕;至少,她以後可以選擇自由戀愛,不會有什麼企業聯姻的壓力;這樣想起來,她反倒覺得自己幸運多了。

不過,他愛不愛楚樂兒跟自己有什麼關係?她怎麼會發神經的去想那些?郝思婕決定把那些不關她的事拋到腦後,還是安分做好自己的工作比較實在。

「小婕,你去後花園那邊幫忙除草,這一兩天工人就要來裝宴會燈泡了。」王媽急急忙忙走了進來,對著郝思婕交代,又匆匆走了。

「好,我馬上去。」郝思婕手腳利落的將客房的床鋪鋪好,便往後花園的方向走去。

艷陽炙熱,不消半小時就已經令人頭昏眼花、汗流浹背了。

「思婕,原來你在這裡啊!難怪我到處找不到你。」

甜甜的女聲突然在她耳邊響起,抬頭一看,唐馨正笑容滿面的站在她的身邊。

「唐馨小姐,請問有什麼事嗎?」郝思婕以手臂輕輕擦拭掉滑過額上的汗水,恭敬問道。

「我好悶啦!你陪我出去逛逛好不好?」唐馨明亮有神的雙眼骨碌碌的看著她。

「可是我手邊還有工作要做。」她感到很為難。這幾天,大家都忙得暈頭轉向的,連稍稍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她怎麼可能有空陪大小姐去逛街?

「我好悶啦!離開台灣那麼久,朋友沒剩下幾個,偏偏家妍去加拿大度假!現在如果連你都不陪我,那我該怎麼辦?」唐馨故作可憐的以乞求的眼神看著她。放眼唐家上下,跟她年齡相近的就只有她了,不找她還能找誰呢?「要不然,我來幫你好了。除草是吧?只要把這些雜草拔掉就可以了嗎?」

「千萬不可以!」唐馨的提議讓郝思婕猛搖頭。要是真讓大小姐干這些粗活那還得了!偏偏她又用小狗般無辜可憐的表情眼巴巴的看著自己。

看來要是不答應的話,這位大小姐是不會罷休的。輕嘆了口氣,郝思婕只好說:「你想去哪?我陪你去吧。」頂多回來之後再做就是了。

「真的?」聽到郝思婕願意陪自己去玩,唐馨眼睛都發亮了,開心得像是得到糖果吃的小孩似的。

「恩。」她無奈點頭。只是,她覺得唐馨真的是找錯人了,她長這麼大,從來沒去逛過街,更不知道已有幾年沒買過新衣服了。

「那你去換衣服,我幫你去跟王媽說一下。」她迫不及待的拉著郝思婕往屋裡內走。

去逛街當然不能穿著女傭制服,但,說實在的,她真的沒幾件像樣的衣服穿。算了,反正她也只是去當「伴遊」,穿什麼都一樣。

隨便換了簡單的衣物之後,司機便載著他們到市中心的百貨公司精品專櫃,她這才真正見識到唐馨敗金的功力。原來有錢人家花起錢來真的很嚇人,隨隨便便一件衣服就要幾萬塊。

唐馨賣的很痛快,她在一旁卻覺得心痛極了!

「小婕,你覺得這件洋裝看起來怎麼樣?」唐馨拿起一件湖水藍、綴有蕾絲邊的洋裝詢問她的意見。

「很漂亮。」其實她想說的是「好貴」啊!三萬五千多呢,已經是她大學學費的四分之一了。

「我也覺得很好看呢,很適合你喔。」

「我?」她愕然。

「小姐,我要這件,拿她可以穿的尺寸。」唐馨招來店員吩咐。

「唐馨小姐,我沒有那麼多錢……」郝思婕瞪大眼睛,驚得下巴快要掉下來了。

「我又沒要你付錢,這是我要送給你的。」唐馨很大方的甜甜笑著。

「不行啊!我怎麼可以讓你買東西給我!」郝思婕連忙搖手拒絕。所謂無功不受祿,她根本沒理由收這麼貴重的禮物。

「總會有穿到的一天嘛!」唐馨說的理所當然。「你再拒絕我的好意,我可是會生氣的。你是知道的,要是惹得我不開心的話,我會叫王媽把你給辭掉唷。」唐馨在她開口之前,似真似假的語出威脅。

聽到唐馨說的話,郝思婕只好乖乖閉嘴。只不過,她真的搞不懂唐馨小姐幹嘛非堅持要買衣服給她呢?難道大小姐做事全看心情嗎?

在她無法拒絕的情況下,唐馨總共幫她買了兩套洋裝、三件上衣,還有兩條牛仔褲。說實話,她不得不承認唐馨真的好品味,所買的款式能夠穿上好幾年不退流行,但價格實在令人咋舌。

後來,因應大小姐突然想換個新髮型的要求,在大肆敗家之後,她們又來到位於東區的一間高級髮型屋。這裡的髮型設計師個個大有來頭,專門為名媛貴婦、知名藝人還有模特兒作造型,客人多采會員制,普通人根本沒辦法進來呢。

在唐馨軟硬兼施下,郝思婕也換了個髮型。在坐立難安的四個小時過去之後,當她從鏡子里看到自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也能有看起來這麼夢幻的一天。

原本那雜亂無章、毫無光澤的頭髮在設計師的巧手下燙成了波浪般的捲髮,披垂在肩上,額前的劉海讓她的雙眸顯得又圓又大,加上顏色分明的層次挑染,她簡直快認不得自己了。

當唐馨看到她改造過後的模樣,簡直樂透了。世界上真的只有懶女人,沒有醜女人。在第一眼看到郝思婕時,她就覺得思婕雖然咋看之下並不出色,但只要稍作改變就會變得很不同;如果再穿上她剛剛買的衣服,肯定完美!

這樣折騰了一整天,當她們回到唐家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

「哥,你今天去哪了?」才剛下車,就在問口遇上剛剛回來的唐澤。

「我和靳宇去打籃球。」唐澤溺愛的揉了揉唐馨的發頂,眼睛卻撇向沉默不語站在一旁的郝思婕,眼尖的他很快就發現了她的改變,心神也跟著微微一震……

老天!她怎麼可以變得這麼美!雖然僅是髮型上的改變,但看起來彷彿變了個人似的,令人不由自主的想多看幾眼。

纖長濃密的睫毛,水靈圓眸,柔和臉上淡淡的薄妝,襯得小巧的五官更顯立體;原本蒼白的臉色也因淡妝而顯得紅潤粉嫩。此刻在他眼裡,她完美得無異像個公主。

一股悸動在他心裡蔓延,他很清楚自己是真的對她動了心,可是,就算他再怎麼對她有感覺,他也無法明目張胆的追求她,因他明白自己的身份,也無法漠視自己已有女友的事實……

「你這幾天都把我一個人丟著,每天早出晚回的,害我無聊死了。幸好有小婕陪我去逛街,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唐馨不滿的嘟嘴向他抱怨。

「你都這麼大了還要人陪?像長不得的孩子一樣,以後別為難思婕了,知道嗎?」唐馨的抱怨將他拉回現實,他眼尖從郝思婕的眼神中看到一絲無奈與疲憊,想來一定是他這個小妹又要任性逼人家陪她去逛街。

「我哪有為難她啊!我是想說她工作那麼辛苦,才要她跟我一起去放鬆一下心情耶。而且,你看,她現在變得多漂亮啊,簡直判若兩人。」唐馨理直氣壯的辯解,還很得意的將郝思婕推到唐澤面前,要他好好欣賞。

「你把她帶出去,她回來只要還不是要繼續工作?你就不能懂事一點嗎?」

唐澤刻意強迫自己忽視她的改變,以嚴肅的口吻對唐馨說教。

「其實——」眼看唐澤責怪起唐馨,郝思婕急忙想替她說話,卻被打斷。

「我哪裡不懂事了?哥最討厭啦,我不跟你說了!」聽到一向疼愛自己的哥哥居然用這麼嚴厲的口氣凶她,唐馨生氣的跺腳,踩著重重的步伐快速進屋裡去。

「唐馨小姐!」看著唐馨甩頭就走,郝思婕急忙追上前去。

「不用理她。這丫頭只是發發大小姐脾氣,等一下就沒事了。」唐澤雙手環胸,倚在石雕柱子上,嘴角噙著一抹淡笑,涼涼的道。

「可是……可是我是自願陪唐馨小姐去逛街的……」郝思婕仍是感到不妥,眉心微蹙。

「你不用為她解釋什麼,她是我妹妹,難道我會不了解嗎?」唐澤制止她再自責下去,目光無法剋制的停駐在她身上。

她怎麼會這麼善良,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攬,難道她不懂得為自己多想一些嗎?他知道唐馨老愛找她做伴,害她有時工作進度拖延,只好利用休息時間工作,這樣下去,她的身體怎會受得了?想到這裡,在看看她仿若搖搖欲墜的身子,唐澤緊蹙起眉心,表情凝重。

他突如其來的注視教她手足無措,低垂著頭不敢直視他。這種心跳如雷的情形已發生過好幾次,每每遇上他,她全身就變得不對勁;他看著她的眼神總讓她忍不住臉紅心跳,全身跟著發燙……

「對了,這個……」突然才想起唐馨買給自己的東西,正想問他要怎麼處理才好,沒想到突入而來的一陣暈眩襲來,讓她雙腿一軟往後倒……

「思婕!」在失去意識的那一瞬間,她彷彿聽見有人焦急的喊她的名字,只是,那聲音越來越遠……

「醒了?」當她醒來時,發現唐澤就坐在她身邊,一臉怒容的看著她。

「對不起……我……我剛剛……又暈倒了嗎?」郝思婕扶著椅背,緩緩坐了起來,一臉歉意。

「又?」唐澤的眉心緊緊皺起。這麼說來,她不是第一次暈倒?

「不,我的意思是……其實、呃……我只是有一點貧血,而且天氣太熱了……所以……」天呀!她到底在胡言亂語什麼!她真想咬斷自己的舌頭!覷著他火冒三丈的神情,心想,完蛋了!她來唐家幫傭不過才幾天而已,非但沒有認真工作,還陪大小姐去逛街,已經很不應該了,現在居然還在他面前昏倒,他該不會因此而炒她魷魚吧?

不,不行!如果她沒了這份工作,就繳不出大學的註冊費了!那麼她這三年來的努力豈不白費!怎麼對得起媽媽臨終前的交代?

「以後你不必再做那些粗重工作了,也不用再陪唐馨去——」唐澤話未完,就被她急急打斷。

「求求你!我保證以後絕不會再暈倒了!我發誓……」聽到唐澤所說,她心頭一急,嚇得馬上從沙發上站起來,一張臉顯得更慘白,說著說著就要下跪,「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我以後會更認真工作……不!我現在就去工作……」

「你給我坐好!你這是在幹什麼?」唐澤在她跪地之前將她用力拉起,原已緊皺的眉頭鎖得更緊了,深沉暗郁的眸里寫著不舍。

「我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她低聲道,心裡很是難過。

「你的身體狀況已經這麼差了,你還要怎樣糟蹋?難道你一點都不懂得愛惜自己嗎?」唐澤瞥見她眼眶中的淚,簡直氣壞了!

「我……」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的問題。如果不是情非得已,誰願意不眠不休的工作?難道他不明白嗎?這個世界是不公平的,不是每個人生下來都是公主少爺的命啊!「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更認真工作!請你、請你不要趕走我……」她咬牙,硬是將眼淚眨掉,告訴自己要堅強一點。

「我什麼時候說要趕你走?是你自己誤會了。」唐澤無奈的翻了翻白眼。

「啊,可是……」唐澤的回答讓她愕然。

「我話才說一半你就急著打斷。我剛剛是說,你以後不要再做那些粗重的工作,也不要陪唐馨那個瘋丫頭到處亂跑,我會幫你跟王媽說一下,讓你先好好休息幾天,等精神好一點再到廚房幫忙。」

「這、這怎麼可以……」郝思婕聞言,先是愣了一下,接著連忙搖頭拒絕。現在唐家上上下下無不忙得焦頭爛額,在這節骨眼上,她怎麼能夠放假休息,讓別人去忙呢?

「怎麼不可以?難道你真的不要命了?」剛剛她在他面前倒下的那一霎那,他覺得自己的心隱隱作痛,像是有人用刀刃狠狠在他心口劃上一刀,那種錐心的痛,是他從來不曾感受過的。

真是不可思議!想他身為唐家獨子,從小到大,身邊不知道有多少女孩拚命想引起他注意,偏偏他對她們就是提不起任何興趣。自從跟楚樂兒交往之後,那種平淡的感情,讓他以為自己以滿足與現況,直到她出現,在他心湖掀起一波波漣漪……

「可是,這樣別人會怎麼看我?」郝思婕輕咬下唇。她不想讓人認為她享有特權,可以光領薪水不用工作;更不喜歡讓人在背後指指點點,用異樣眼光看她;她不過是一個卑微的小女傭而已。

「你管別人怎麼看!你還是先把自己的身體養好比較實在。」看到她還在逞強,一股無名火油然而生。很好,既然她這麼固執,他就跟她講道理。「不是有句話說,休息時為了走更長遠的路?你是資優生,應該不會不懂這道理吧?你的身體狀況那麼差,要是讓你繼續工作的話,誰知道你什麼時候又會暈倒?你難道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嗎?」光是想到她方才昏倒時的情形,他的心口又是一揪。

他實在不敢想象,如果不是他即時扶住了她,恐怕她的頭就會直接撞到台階,頭破血流免不了,再嚴重些,若腦震蕩了,該怎麼辦?

「我……」他說得頭頭是道,讓她無法反駁。他這麼緊張她的身體狀況,是因為關心吧?明明知道她體力不好,卻沒有要她離職,反而要她好好休養,是他對待員工一向這麼體貼嗎?

郝思婕怔怔的看著他,腦子裡頓時被一大堆疑問填滿,一時之間竟然出了神。她知道他長得很好看,但從來不曾像現在這樣仔細、這麼近距離的看他。線條剛毅的輪廓、俊秀的五官,令人忍不住痴迷,也難怪有那麼多女孩要為他瘋狂了!因為就連她這個從不敢奢望談感情的人,也忍不住悄然心動……

等等!她想到哪裡去了?她怎麼可以因為他單純出於主僕之間的關心就對他動情?不要說他已經有女朋友了,就算是他沒有女朋友,她這種低微的身份根本無法與他匹配,她到底又在作什麼白日夢!

「我說的話你聽進去了沒?」見她傻傻的發愣,唐澤舉起手來,在她面前晃動。

「啊?我、我知道了。」她回過神來,吶吶回答。郝思婕,你不要再胡思亂想了!你只是太久沒有感受到被關心的感覺,才會一時之間意亂情迷。那只是錯覺罷了!她在心底如此告誡自己。

「你怎麼了?頭還會暈嗎?你的臉色看起來還是很不好。」唐澤看著有些失神的她,以為她是因為方才暈倒所造成的。

「我、我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謝謝你的關心。唐澤少爺,我以後會注意的。」像是在逃避什麼,她迅速重整紊亂的思緒,由沙發上起身,向他輕輕點頭致謝。「如果沒事的話,我先回房了。」

「你……」聽到她突然間變得客套的用語,他倏地擰眉,那句「少爺」像是一堵無形高牆,分隔了他們之間的距離。他想說些什麼來打破這僵局,偏偏不知從何說起。「沒事了,你快去休息吧。」過來半晌,他啞聲回道。

在遇到郝思婕之前,唐澤絕不相信「一見鍾情」這種事;他甚至認為那隻不過是異性相吸、費洛蒙在作祟罷了。

長久以來,對於談戀愛這種事,他毫無興趣可言,倒不是說他的性向有什麼可議之處,他是一個正常的男人,當然也會對異性有慾望。然而自從他成年以來,身邊來來去去的女人有過江之鯽,主動送上門的更是占絕大多數,害得他看久了也覺得心煩。

他很清楚自身的條件有多麼吸引人,無論是他的外表,抑或是他身為唐家第三代接班人的身份,對女人來說都極具吸引力。

同時,他也相當清楚,正因為他是出身名門,他的妻子也必須是能與他匹配的家世;說穿了,就是企業聯姻。正如同當年他父親和母親的結合一樣,由不得他來選擇。

本來他對這也沒有意見,反正他從來也沒遇到令他心動的女孩,況且楚樂兒本就是個帶的出場的大家閨秀,他根本沒什麼好挑剔的。

但自從第一次見到郝思婕之後,一切就變得不一樣了。她的身影總是沒由來的闖進他腦海里,惹得他心神不寧。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有戀童癖,居然會對一個發育不良的未成年少女產生莫名情愫。

有人說,再怎麼樣聰明的人一旦沾染上感情就會變笨,變蠢,原來是真的!他開始做一些連自己都摸不著頭緒的行徑,就好像現在,他明明才用過早餐,這會卻剋制不住雙腿的走到員工餐廳來。

「唐澤少爺,請問有什麼事嗎?」通常這個時候是他們休息時間,傭人們在工作告一段落之後會輪流到餐廳用餐;此時餐桌上僅剩王媽和郝思婕。

「我、我肚子有些餓。」過往,他從不曾走進員工餐廳,這讓他不自在的說了個連自己都覺得可笑的蹩腳理由,視線卻不由自主的飄到那個令他無法不在意的女孩身上。

「原來是這樣啊。我立刻請廚房再做一份早餐,等會就送到您房間去。」雖然覺得唐澤少爺的行為有點奇怪,但王媽仍是笑著說道,一面起身準備到廚房吩咐廚師。在她印象當中,唐澤少爺從小就少有口腹之慾,吃飯只要七分飽就夠了,怎麼這會兒突然胃口大開?

「不用麻煩了,其實我也不是很餓,喝杯鮮奶就可以了。」眼角瞥見桌上玻璃壺盛裝著牛奶,於是自動走向餐桌,動手替自己倒了一杯鮮奶,接著徑自找個位子坐了下來。

「可是……」王媽有些為難。雖說少爺跟小姐都是她從小照顧到大,感情不錯,但主僕的分際還是得遵守;可唐澤少爺此刻的舉止真的很奇怪。

「別可是了。王媽,你們繼續用餐,不用管我。」

「這樣啊,那……那好吧。」既然少爺都這麼說了,她也只好接受。

於是對郝思婕說道:「你快吃吧,這幾天忙下來,你應該也累壞了,難得你這兩天休假,就出去走走。」

「好。」郝思婕點頭應是。

坦白說,雖然她今天休假,但無親無故的她根本沒什麼地方可去,唯一能去的,大概只有文化中心吧!因為文化中心裡的閱覽室很安靜,不但有免費的冷氣可吹,還有免費書籍可以借閱,是一個消磨時間的好地方。

「你就吃這樣?」唐澤看到她的盤子里僅有一片烤全麥吐司和一顆荷包蛋,忍不住出聲質問。

「啊?」他突如其來的質問讓她無從反應。

「少爺,怎麼了?」王媽對少爺的問題感到詫異。

「她太瘦了!早餐只吃這樣怎麼可以。她現在還是學生,念書需要體力……我的意思是,她現在在這裡工作,要是別人看到她這副瘦不拉幾的鬼樣子,搞不好會以為我們唐家虐待員工呢!更何況她昨天才因體力不支而昏倒,我可不希望同樣的事情再發生一次。」發現自己似乎透露太多不該有的關心,唐澤刻意一本正經的解釋。

「我也勸她要多吃一點,可她總說天氣熱吃不下。」王媽說道,心裡的疑問更深了。

印象中,她從沒見過唐澤少爺對什麼人事物緊張過;他是屬於那種不會多管閑事,獨善其身的人,就連幾年前夫人懷疑老爺在外頭金屋藏嬌而大吵要離婚,也不見他有任何反應,怎麼會卻突然對一個毫不相干的小女傭這麼關心?而且他們甚至稱不上認識啊,難道說……

「從今天開始,你要多吃一點。以後你三餐吃了什麼都要向我報告。」沒有察覺到王媽眼中的異樣,唐澤態度強硬的規定,順手拿起筷子將餐盤上的培根及火腿往她盤子里放。

「可是……」郝思婕吶吶的看著他的舉動,面有難色。

她知道自己的確過瘦,但那時長久下來的飲食習慣造成的,胃口一向不大的她哪能吃得下那麼多東西,而且……他的要求也太過離譜了,沒道理她的工作內容還包括跟他「報告」她每天吃了什麼東西吧?難道說她這個主子對下人的「關愛」都這麼「多」嗎?

「小婕,你就快點吃吧!不要辜負少爺的一番好意。」這下王媽更驚訝了!聽到少爺無理的要求,讓她的下巴差點掉下來。

難不成真被她猜中了?唐澤少爺喜歡上這個新來的小女傭?想到這裡,王媽的頭就開始隱隱作痛起來。這不該怎麼辦才好?等老爺和夫人回來,她要怎麼向他們交代啊!

「哦。」郝思婕無言了,只好默默開始進食,腦海里卻是一團混亂。

她真的搞不懂他的用意何在,甚至分不清他對她的這些舉動是出於主僕之間的關心還是別的……雖說她一再告誡自己不要想太多,不要對他抱有不切實際的奢望,但當她說服自己之後,他所表現出來的又徹底摧毀她好不容易才築起的心房。

她現在什麼都無法思考,只知道當他的視線與自己相交時,她就會沒來由的心跳加速、呼吸困難、全身發熱。

唐澤見她順從的開始用餐,嘴角浮起一抹旁人難以覺察的笑意,但僅是片刻,他就警覺自己似乎又失態了。

他到底在做什麼?雖然不否認自己在第一眼見到她時就莫名的被她吸引,雖然他在意她的程度遠遠超過自己的想像,

但那並不代表他有可能喜歡上她啊!再怎麼說,他們的身份實在過於懸殊,根本不該有任何交集!

既然如何,他此刻關心的舉動到底是為了甚麼?不行!他應該要保持理智,她的一切本就與他毫不相干。

想到這裡,唐澤倏地放下玻璃杯,悶不吭聲的起身,快步離開員工餐廳。

「少爺他……在生氣嗎?」郝思婕愕然,他忽冷忽熱的舉動令她搞迷糊了。

「沒事、沒事。我想少爺應該是太累了,可能這幾天剛回到台灣,時差還沒調整過來。」王媽拍了拍她的肩膀解釋道,

鬆了一口氣。看來,她擔心應該是多餘的,她所熟悉的少爺向來是個做事極有分寸的人,不會像那些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夥子一樣做出什麼傻事才對。

「喔,原來是這樣。」郝思婕點點頭,不再去多想些甚麼。反正有錢人本來就比較難伺候,這是她決心來這幫傭時就已經預料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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