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如雙這一場病來勢洶洶,司馬靖從宮裡請來了兩位太醫聯合會診,也針對如雙的情況立即給她服下了葯,但是一直到深夜,如雙都沒有清醒過,也一直高燒不退,司馬靖心急如焚,他心裡清楚的知道如果如雙再無法退燒,她很有可能無法撐過這個晚上,幾經思索,終於下了決定。

「周雲,你去酒窖里拿兩瓶最烈的酒來。」

周雲領命,立刻取了兩瓶烈酒回來。

「你到外面去看著,不許任何人打擾。」司馬靖接過了酒,對周雲吩咐。

「是。」周雲退了出去。

「小巧,把夫人的衣服脫掉。」司馬靖邊說邊起身把酒倒進空盆子里。

「啊?」小巧有些驚訝的看著司馬靖。

「動作快一點!我們必須要儘快替夫人退燒,要不然我怕夫人可能撐不過今天晚上!」司馬靖命令著。

小巧再也不敢遲疑地聽命行事。

司馬靖用布沾著酒,不斷的替如雙擦拭身體,酒用完了,就要周雲再去取,就這樣一直忙到天亮,如雙終於稍稍的退了熱度。

司馬靖略略鬆了一口氣,放下了布,看見小巧抵不過疲憊,正坐在桌邊打瞌睡,他沒有叫醒她,輕輕的替如雙拉上棉被,清理著略微凌亂的床,這時小巧醒了過來。

「對不起,爺,這些讓我來就好了。」小巧不安的起身。

「不用了,妳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順便叫周雲也休息一下。」

「夫人怎麼樣了?」

「燒退了些,不過我想應該沒事了。」

小巧聽了后,安心的點了點頭。「那您呢?您忙了一晚,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不用了,我沒事,而且夫人可能隨時有變化,我還是在這裡看著比較妥當,你們去休息,中午再過來就可以了。」司馬靖說完,徑自轉過身去照料如雙。

小巧行了個禮,退了出去。

*****

如雙一直在黑暗中昏昏沉沉的,而且全身都像是火在燒著一般的痛苦,她好想開口呼救,但喉嚨就像是被鎖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不禁害怕的想,是不是死神要來帶她走?可是她還有好多想做的事都還沒有做,想說的話都還沒有說啊!

突然,一陣如微風般的清涼把她帶出了灼熱的地獄,同時一雙溫柔的手把那舒服的涼意不斷傳送給她,還一直輕輕的呼喚著她的名字,那個聲音使她感到安心極了,她伸手想要抓住那雙手,而那雙手也沒有讓她失望,總是堅定而有力的握著她。

漸漸地,不適的感覺退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濃濃的倦意,便沉沉的墜入夢鄉。

如雙這一覺整整睡了兩天,這兩天以來,司馬靖幾乎是寸步不離的守在床前,只有每天在小巧給如雙擦身子更衣的時候會到書房去休息一會兒,其餘時間都陪在如雙床邊,連喂葯都不假他人之手,晚上更是堅持由他親自看護。

第三天清晨,如雙終於清醒了,她緩緩的張開眼睛,一眼就看到坐在床沿打盹的司馬靖,如雙輕輕的笑了,睡著了的司馬靖沒了醒時的那股冷漠,眉宇之間竟有著孩子般的神情,看著他和衣熟睡的樣子和眼底淡淡的黑影,不禁心疼的想,這個姿勢,他大概睡得很不舒服吧?

小巧推門進來的聲音驚醒了司馬靖,他張開眼睛就直直望進了如雙水汪汪的眼眸,如釋重負的心情使他不禁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如雙竟為著他那抹微笑而略略的失神。

「夫人!您醒了?噢!感謝老天!」小巧驚喜的呼叫出聲,打斷了兩人之間的凝視,如雙首先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眸。

「嗯!我昏睡了很久嗎?」

「有三天了呢!可把我們急壞了!」小巧笑著說道。

「你醒來了?現在覺得怎麼樣?」司馬靖立即恢復了以往的冷淡,語氣平淡的問道。

「嗯!好多了,可是……」如雙笑著回答,隨即垂下眼瞼。

「嗯?可是什麼?還是你還有什麼地方覺得不舒服?」司馬靖立即擔心的傾身向前。

「不!不是啦!是……我有一點餓了。」如雙說完,不好意思的紅了臉。

司馬靖放下心來,看著她微紅的臉龐,竟別有一番不可思議的美麗。

「夫人,我馬上去給您準備早餐!您呢?爺,是不是也一起用?」小巧沒有注意到兩人之間流動的微妙情意,一邊端來了洗臉盆一邊問道。

「不了!妳好好伺候夫人,我去休息一下。」說完,司馬靖起身離開。

「爺!」望著司馬靖俊逸的背影,如雙突然開口叫道。

司馬靖停了下來,回頭望向如雙。

「謝謝您。」如雙微笑的說。

司馬靖難以察覺的微笑了一下,走出房間。

******

如雙的這一場病來得快去得也快,又經過一天休息,精神已經恢復了八成。

而在這一天里,她聽著小巧在她耳邊叨念著她病中發生的大小事情,當小巧說到司馬靖不眠不休的照顧她時,一絲絲的甜蜜不斷的脹滿她的胸口。

其實,早在她嫁過來的那一天起,她就不知不覺的一點一滴的把自己的感情都奉猷給司馬靖了。

她一直以為或許這只是她自作多情,他貴為大將軍,是皇上面前的大紅人,她只不過是個平常人家的妾生么女而已,就連自己家裡賴以為生的生意還是靠著他幫忙才撐下去的,他又怎麼會愛上這樣的自己呢?

有了這層認知,嫁過來后,她一直謹守本分的記著自己只是爹用來報恩的工具。但是愛情來了就是來了,再怎麼樣她都不能也不願再管住她自己的心了,她總是安慰自己,就算司馬靖不愛她也沒關係,她總有愛他的自由吧?雖然這麼想,但不可否認,如雙心裡還是有一些些的遺憾。

但是在經過這次生病之後,司馬靖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不禁使她偷偷的期望了起來,或許司馬靖也是有一點點喜歡著她的吧?就算沒有,他也是重視自己的吧?否則他大可以叫府里的其他下人照顧她就好了,不是嗎?

想著想著,一朵夢似的微笑就悄悄浮上嘴角,正在替她梳頭的小巧從鏡子里看著她那個作夢般的神情,馬上就知道了她的心思,也不由得微笑了起來。

「夫人,您在想些什麼?笑得那麼甜蜜?」

如雙猛地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沒有啊,我沒有在笑什麼。」如雙紅著險喃喃地的說道,逃避小巧揶揄的笑容。

「哦!想到爺了,是不是?」小巧壞壞的看著如雙微紅的臉蛋,忍不住逗著她。

「我才沒有!我只是……」如雙急急的辯解,抬眼看到小巧促狹的神情,不禁佯怒道:「好啊!小巧,妳取笑我!不理妳了!」如雙一把搶走了小巧手裡的梳子,借著梳頭髮的動作來掩飾自己的羞澀。

「沒有!沒有!我怎麼敢取笑您呢!夫人,您別生氣嘛!」小巧討饒的說道,拿回梳子繼續梳頭的工作。

「那……他呢?」如雙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

「他?哪個他啊?」小巧裝作聽不懂如雙的問話。

「小巧!」如雙不依的喊著。

「好啦!好啦!今天皇上請幾位大臣進宮晚宴,所以爺早上休息了一會兒之後就給宣進宮去了,可能有事要商議吧,現下也該回來了。」

如雙點了點頭。

「夫人,不早了,您也該休息了,來!先把葯喝了。」

如雙喝下了葯,看見小巧從袖子里拿出一個精緻的木雕鳥兒,遲疑了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似的遞給她。

「夫人,這是吳嫂的小孩,就是小豆子,他自己雕刻好了要送給您的,他聽說您生病了,很想來看看您,可是吳嫂不許他過來,她告訴小豆子,因為她是伙房的下人,不可以進主人房,不然爺會生氣的,小豆子這才請吳嫂交給我,要我交給您的。」

如雙聞言,感動的接了過來,仔細的看著那個精緻可愛的木雕鳥兒。

「刻得真好,不是嗎?小巧,替我向小豆子說謝謝。並且麻煩你去跟所有的人說,我很快就會再回去教他們念書的。」如雙真誠的說著。

「是!夫人,時候不早了,您還是早點休息吧!」

小巧走了之後,如雙把玩了好一會兒那隻木雕鳥兒后,便了無睡意的望著天花板發獃。

突然間好想看看司馬靖,從早上起就沒看見他了,還真有些想念他呢!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麼?念頭一上來,就無法再待在房間里了,幾經思量,她決定到書房去找司馬靖。

心意一定,如雙披上了外衣,偷偷的溜出房間。

在司馬靖的書房外,她遇到了正要敲門的周雲,周雲有些意外的看著她,但是仍恭謹的行了個禮。

「這麼晚了,夫人還沒有休息?您身子好些了嗎?」

「嗯,我有點事想找爺。」如雙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看到周雲手上捧著的文件,她開口道:「那是要拿給爺的吧?我拿進去行嗎?」

「當然可以!夫人。」周雲把東西交給了如雙,仍看著她,如雙有些心虛的低下頭。

「那麼,我自己進去就可以了。辛苦你了,周雲,你先去休息吧!」

「是,夫人,老奴告退。」周雲行了個禮退下。

如雙看著書房緊閉的門,深吸了口氣,敲門后不等門內的人回應就推門而入。

司馬靖正埋首在文件堆中,聽到有人進來,頭也沒抬的開口,「放在桌上就可以了,你先去休息吧!」說完,繼續振筆疾書。

過了一陣子,司馬靖感覺到桌子前面的人影還在,不禁皺著眉頭抬起頭來,看到的竟然是如雙,他嚇了一跳,嚴肅的神色也緩和了下來。

「是妳?這麼晚了怎麼還沒有休息?有事嗎?」司馬靖用少有的溫和語氣問著。

如雙把東西放在桌上,司馬靖隨即起身帶她在桌邊坐下,順手倒了杯茶給她,然後自己也坐下。

「我已經陲了一整天了,現在還睡不著,而我……所以……對不起,或許您還有事要吩咐周雲,我卻私自搶了他的工作。」如雙吞吞吐吐的說,面對司馬靖,她還是有一點不自在。

「沒關係,我沒事要吩咐他了,你呢?覺得怎麼樣?還有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一司馬靖問道。

「沒有,我已經好多了。謝謝您的關心,這幾天麻煩您了,害您都沒有好好休息也無法好好做事。」如雙微笑著說道。

司馬靖點了點頭,並沒有說什麼,氣氛就這樣僵了下來。

如雙晶亮坦然的眼眸靜靜的瞅著司馬靖,好像有著千言萬語想說,司馬靖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站起身來,走到窗前望著外面闃黑的花園。如雙看到司馬靖的反應,突然有些失落,難過的低下頭。

「我想,我在這裡的確是打擾到您了!對不起,我還是先回房去好了,晚安。」

司馬靖感受到她語氣里明顯的受傷,心裡不舍了起來,看她起身準備離去,急切的只想挽留她,他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

「別走!」司馬靖脫口面出。

「你留我下來做什麼?反正你也不想理我。」如雙委屈地說道,低著頭不肯看他。

「別這樣,你知道我沒有那個意思!」司馬靖不自然的說道,眼神瞟向別處。

如雙看著他逃避的態度,一股不知打哪兒來的勇氣使她猛地抬起頭來,直直的逼視著司馬靖。

「是嗎?很好!那麼請你告訴我,我在你心目中到底是什麼?你的妻子?將軍府的女主人?還是,對你來說我只是一個多餘的、沒人要的報恩工具?只是你娶來生你司馬家子嗣的,所以你覺得我根本不配和你這個高貴的將軍說話?」如雙難得如此咄咄逼人。

司馬靖驚訝的放開了她的手,走回窗前。

「不是的,不是的,你怎麼會是多餘的,沒人要的呢?你別這麼說你自己!我不是什麼高貴的將軍,從來就不是!你沒有配不上我,而是……是我配不上你,我配不上你,如雙!」司馬靖慌亂而沉痛的開口說道。

「你……」如雙被他語氣中的濃烈傷痛給震懾住了,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她緩緩的靠近司馬靖,驚訝的發現,他正微微的顫抖著。

「沒錯,你是妾生的女兒,可是再怎麼說你都是秦老爺的親生女兒,而我,我算什麼?我只是個見不得人的私生子!」司馬靖痛苦的說出這個壓抑已久的重大秘密。

如雙震驚極了,溫柔的執起他顫抖的手,用誠摯的眼神認真的看著他寫滿沉痛的雙眸。「告訴我!好嗎?」

司馬靖看著她的眼睛,就像是一個倦極的旅人找到了歸途,一股安心的感覺使他放下了所有防備,深深的望了如雙一眼,慢慢的把眼光調向窗外,深吸了一口氣,沉重的開口,「你大概還不知道吧?我的家世其實比你還不如。我爹只是一個在鄉下擁有田地的小地主而已,在爹小的時候,我的祖父就已經給他安排好了親事,是一位故友的女兒。

「我娘是一個十分美麗但是勢利的女人,她嫌棄爹沒有傲人的家世,讓她不能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因而對婚事極端排斥,好幾次要求退婚,但是因為敵不過家人的反對,才不得已的如約嫁給了我爹。

「也因為如此,在他們成婚之後,她就開始不安於室,先是要爹賣了地搬到城裡住,然後就不斷的去巴結城裡的官家夫人,進而利用每一個進宮的機會勾引那些高官,在當時城裡對她可恥的行徑全都指指點點的,連帶的也影響了爹的聲譽,但是她絲毫不理會爹的感受,照樣我行我素。

「有一次,她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中,與一位官夫人一同參加了宮裡的狩獵春遊,當時的皇上,也就是先皇,看上了美艷的她,這種好機會她當然不可能錯過,於是用盡了全力來勾引先皇,先皇那時對她簡直是著了魔,甚至聽信她的讒言,安了我那不知情的爹一個罪名,把他趕出城,而她也就離開了爹,成為先皇的……」司馬靖無法說出那個字眼,痛苦的低下了頭。

如雙並不催促,只是了解的握緊了他的手,無言的安慰著他。

過了好半晌,司馬靖又繼續開口說道:「先皇雖然風流,後宮也有不少的嬪妃,但是從來就不允許她們做出任何會威脅皇室和諧的事來,尤其是他看到前朝因王位的爭奪,使得國家內亂,險些受人吞併,所以從他那個時候開始,就規定只准皇後生下他的子嗣,其餘的嬪妃在侍寢之後都必須服下防止有孕的葯汁,意外有孕的嬪妃更是被迫打掉腹中的胎兒。

「後宮嬪妃多,是非也多,後來我娘因故惹惱先皇,被趕出皇宮,流落街頭。不久,她發現自己懷孕了,不得已只好不知廉恥的到鄉下去投靠我爹。我爹生性仁慈,不計前嫌的收留了她,並且接受了她腹中和他沒有絲毫血緣關係的孩子。可是我娘可以說是打從我一出生就視我為眼中釘,在我童年的模糊記憶里,只有爹是愛我的,他不嫌棄我的出身,毫無保留的疼愛我,而她,別說愛了,連看我一眼都覺得浪費。

「爹在我五歲的時候就得了重病過世,頓失依靠的她便把我丟到市集,自己一個人謀生路去了。當時的我只有五歲,過著有一頓沒一頓的乞討生活,只能羨慕的看著其他的孩子在父母的呵護之下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幻想著或許有一天我也能和其他人一樣,有一個正常的家庭,而且還愚蠢的認為母親總會來找我回去的。就這樣過了一年。

「有一天,一個山寨的首領將我帶回山寨,他照顧我,供我吃住,並且讓我學劍讀書,但是一等我成年之後他便要我繼承他的衣缽,成為下一任強盜頭子,帶領著山寨的人做些殺人越貨的勾當。但是我知道,如果我答應了,那就註定了我不能為爹雪恥,所以我說什麼都不肯答應。

「從那天開始,我就過著備受凌虐的非人生活,他們夜晚出去打劫,清晨回來之後,喝醉了就對我拳打腳踢,直到我直不起身才罷手。行動如果順利,他們心情一好,還可以少打一些;如果不順利,那我就鐵定遭殃了。但是這些我都能忍受,因為這是我欠他們的。

「有一次,他們搶劫一個大官的府邸失手,不但死了一個同夥,還被官兵追殺,受了這麼多窩囊氣回來沒處發泄,只好把氣出在我的身上,一群人在大街上把我打得奄奄一息,然後自顧自的離去,重傷的我暈倒在路邊,當時周雲剛好路過救起了我,他收留我並且照顧我,等我完全好了之後更教我做生意,我也開始學習醫術,和一切我覺得有用的東西,我就憑著自身的能力,南征北討立下不少汗馬功勞,得到當今皇上的賞識,受封成為振遠大將軍。

「我成為將軍之後,我娘馬上就來投靠我,我以前只知道她非常的不喜歡我,雖然我不知道原因,但是再怎麼說她都還是我親生的娘,那時她看來十分落魄,我也不能置之不理,所以就收留了她。

「誰知道她住進將軍府之後馬上就變了樣,不但揮霍無度,且一再的對於我有恩的周雲頤指氣使的,最後竟然還無恥到去勾引下人,下人們不敢得罪她,所以都不太敢告訴我,最後是周雲看不下去了才跟我說。

「我為了這些,忍不住的和她大吵了幾次,而在一次爭執中她不小心說出了我的身世,當時的我震驚極了,我逼她說出了一切,愈聽就愈覺得遍體生寒,想不到我竟有著如此不名譽的出身,而我多年以來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自信就這樣被她輕易的摧毀了,我把她趕了出去,只答應她給她一份溫飽的生活,但絕對不會是富足奢華!

「那一夜我騎著馬,在大雨中不停賓士,回來后重病一場,幾乎失去了求生的意志,是周雲的一席話喚醒了我,他說:『沒有人可以看輕你,只有你自己,你的努力、你的優秀都是大家看得見的,你如果為了這件事而消沉下去,那麼就枉費我當初救了你。』

「那番話喚醒了我,我振作起來,不再自怨自艾,等到病好了之後,我就遷出皇上賜的府邸而另外建造了這座將軍府,打算重新活過。但是她對我的傷害,竟成為我心中根深柢固、最陰暗的一部分,我一直無法忘懷這個令我震驚的過往,也無法再度面對她,直到前兩年,有人來告訴我她已經過世了,我才完全斬斷了我和她之間的關係,但是我心中的障礙卻是怎麼樣都沒法跨越了。」

司馬靖說完,深深的嘆了口氣,轉頭看著如雙,如雙早就無言的淚流滿面了,她本以為全天下只有她的父母不愛她,可是沒有想到,司馬靖的過往比她更加的不堪和可怕,她是真心的為司馬靖痛苦的過往感到心疼無比。

司馬靖輕輕的用手指為她拂去了淚水,用難得溫柔的語氣說道:「但是你出現了,你一定不知道你給我的生活帶來了多大的影響!我原本只是抱著可有可無的心態要你爹隨便挑個女兒嫁給我,反正娶誰對我來說都不具任何意義。

「婚禮那天,你明明發著高燒,但是我從你堅定的眼神里看到了你在說:『我已經準備好要當你的妻子了!』你一定想象不到我當時的震驚。婚禮之後你是那麼用心的融入這裡的生活,和每一個人和睦相處,你的博學和天分,使纖弱的你一舉一動都是那麼的充滿活力和自信。」司馬靖情不自禁的伸手撫摸如雙的長發。

「我在婚前就知道你在秦府過得並不好,爹娘從來就不曾關心過你,甚至還被迫嫁給我這個冷酷無情的人,別否認!我知道外界對我的傳言。你身體欠佳,還得一輩子面對一個生性冷漠的丈夫,但是這些你似乎都絲毫不以為苦,總是樂觀的看待每一件事,努力的在過著你每一天的生活,這樣的你在不知不覺中一天天的佔據了我所有的心思,我每天都在想著,你現在在做些什麼?你又有什麼奇怪的點子和想法?妳快不快樂?過得好不好?我從來就沒有對哪個人這樣的牽挂,所以我一直不敢坦然的去面對。

「直到你這次突然生病,我聽到消息,看著昏迷不醒的你,我第一次慌了手腳,一向對醫術很有信心的我竟然害怕得不敢貿然下藥。我是那麼的擔心會失去你,我立刻進宮請了太醫來會診,你高燒不退,我不期然的想到你說你活不過二十歲的話,那種恐懼感深深的攫住了我。我一邊用烈酒為你退燒,一邊不斷的向上天祈求,祈求祂不要這麼快帶走你,而在你昏迷的這些天里,我漸漸明白了我的心情,是的,你不知何時已經成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我已經不能沒有你了。

「但是我一再的想到我的過去,那些可怕的、不名譽的過去,想著你的潔白無瑕,你的純真美好,你的善良恬靜,我自慚形穢了,我不斷的在想,這樣的我可以要你嗎?配得起你嗎?可以和你在一起嗎?我甚至想過,我要放你自由,讓你過著更快樂的生活,我不能再……」

如雙抬起手指放在司馬靖的唇上,輕輕的搖了搖頭,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知道嗎?我不可能會更快樂了,我唯一的快樂就是你,一直是你,過去是你,現在是你,未來都將永遠是你!離開了你,我又何來快樂可言呢?所以別再說這種話了,我不愛聽!當爹決定把我嫁給你之後,對我來說你就是我的天,我的地,我的一切一切了。所以你的過去就是我的過去,我是上天派來你的身邊,是為了愛你而出生的。」如雙虔誠的說著自己一生不悔的誓言。

司馬靖深深的看著她誠摯的眼眸,不禁感動得眼眶潮濕。

「我聽到的是真的嗎?是你在說……」司馬靖不敢置信。

如雙主動獻上自己溫柔的吻。

司馬靖第一次品嘗到如雙的甜蜜,她的唇小巧而柔軟,帶著點淡淡的藥草味,讓司馬靖不由自主的嘆息。

他深深的陶醉在這個吻里,由剛開始的小心翼翼,漸漸的融入自己的熱情,如火的情慾也在兩人之間悄悄的升高,不一會兒,司馬靖壓抑的輕輕推開如雙,主動的結束了這個吻。如雙含羞帶怯的雙眼蒙眬如醉,雙頰酡紅的抬眼看著他,那少有的性感模樣使司馬靖差一點又把持不住,連忙撇開頭。

「如雙,對不起,再繼續下去我可能會控制不了我自己在今晚要了你,你的病還沒有完全好,我擔心你會承受不了。不過別急,我們有得是機會,你要相信我的醫術,我會盡一切努力治好你的宿疾,到時我會讓你成為我真正的妻子,嗯?」司馬靖低啞的說道。

如雙看出了他眼中刻意壓抑的情慾,知道他是真心為自己著想,感動的點了點頭,並且向後一步,退出他的懷抱。

「很晚了,我想妳也很累了吧?我送妳回房休息。」司馬靖溫柔的看著她,寵愛的摸了摸她的頭髮。

「不!我還不會累。」如雙連忙搖頭,「你還要看文件吧?讓我陪著你,好嗎?這樣吧,我就坐在那邊看書,我會靜靜的,不會吵到你的,好不好?」如雙無限期待的仰頭看著司馬靖,她不想離開,至少不是在這個互相表示了心意的夜晚。

看著她孩子氣的小臉,司馬靖不禁微笑了,點了點頭,回到桌前坐了下來。

夜,愈來愈深了,司馬靖自滿桌的卷宗里抬起頭來,動了動僵硬的頸子,正在奇怪怎麼好像已經有好一會兒沒有聽到翻書的聲音了,不禁抬眼望了下坐在長椅上的如雙,原來她已經倦極的打起盹來了,他笑著搖搖頭,走上前去小心的抱起她。

如雙到了司馬靖的懷裡,自然的摟住他的脖子偎緊他,此舉讓司馬靖不由得心猿意馬了起來,只得趕緊把她放在床上,只聽得如雙嚶嚀了一聲,把頭埋進枕頭裡,不知咕噥了句什麼后就自己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沉沉的入睡了。

司馬靖和衣躺在她身邊,痴痴的看著她純真的睡顏,修長的手指輕柔的解開了她的髻,讓一頭烏絲披散在枕上。

「如雙,我知道你很希望我能夠給你一個更明確的保證,但是你知道那對我來說真的還很困難,我還需要時間好好的釐清我對你的感覺。你對我來說是那麼的珍貴而特別,我會用一輩子來報答你對我的愛,並且給你同樣的回報!所以請你給我時間,我一定會做到的。」司馬靖輕輕的在她髮際吻了一下,低聲保證道。

在睡夢中的如雙似乎聽到司馬靖的話,臉上浮起了一朵動人的微笑。

*****

隔日清晨,司馬靖在迷迷糊糊中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他望向仍熟睡著的如雙,輕輕的起身,細心的替她拉好被子,走到門口打開了門,門外站著滿臉焦急的小巧,她匆匆的福了福身。

「爺!不好了,夫人不見了!我一早起來給夫人送葯去的時候竟發現她不在房裡,不知道她到哪裡去了,這可怎麼辦呢?」

小巧急得都快哭出來了,著急的想著,前些天就是因為她不小心才讓夫人生病,現下好了,竟然又把夫人給看丟了,這下可死定了,早知道就該在夫人房裡加張床,緊緊的看著就好了。

「別緊張,小巧,夫人沒有不見,她昨天晚上來找我,結果就在我這兒睡著了,她現在還在睡,所以你先下去吧!她醒了我會叫你的。」司馬靖難得溫和的說道,提到如雙,嘴角不禁微微揚起了一抹笑意。

「是……」小巧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福了福身轉身離開。她邊走邊想,夫人什麼時候到書房去的?還在書房裡過夜?這太奇怪了吧!還有,她剛才是不是看見爺在笑啊?沒看錯吧?進入將軍府這麼久,這可是她第一次看到爺笑?!剛進來的時候,她還真有一陣子以為爺是個永遠不會笑的人呢!

小巧邊走邊消化著剛才看到的情形,想得太過入神,以至於沒有看到來人,迎面撞上周雲,兩人都嚇了一跳。

「小巧,怎麼是你啊!在想些什麼?怎麼走路都不專心呢?好在是撞到我,如果是撞到爺或是夫人看你怎麼辦?」周雲連忙扶正了小巧的身子,有些抱怨的說道。

「對不起!對不起!周總管,我不是故意的。」小巧站好后,低下頭道歉。

「好了,算了,下次小心些,別再這麼冒冒失失的了,知道嗎?妳去忙吧!」周雲說完,就要往書房走去。

小巧望著周雲的去向,想起什麼似的上前攔住他。「等一下!周總管,您是要去書房找爺嗎?」

「是啊!你還有什麼事嗎?」周雲狐疑的看著仍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的小巧。

「夫人現在正在書房休息,我剛剛才去過,爺不讓我進去,怕我吵到了夫人,所以我想您也先別過去了吧?」

這下子換成周雲張大了嘴,呆楞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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鴛鴦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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