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好累!這是紅英回到左家時的唯一感想,她眉目低垂,眸光黯淡,露出少有的疲態。

現下已是日暮時分,夕陽艷紅如血,天空也染成妖魅緋色。

紅英花了整個下午在鳳儀宮和龍玥兒討論她對風行雲的感情定位。紅英很努力的試著說服龍玥兒,她對風行雲的感情出自於感激崇拜,並不是真正的愛。

龍玥兒則是咬著唇,水汪汪的大眼瞪著她,臉上的倔氣讓人又氣又不舍。

之後,宣告放棄的人是她。名震大江南北的左侯府當家,精明能幹的赤霞郡主居然說服不了一個情竇初開的天真少女,這要是傳出去大概會笑掉那些過往曾在她手下吃過虧的奸商和老江湖。可是,再多、再犀利的話語在龍玥兒那雙執著堅決的大眼注視下,完全發揮不了該有的作用。

真是怪了,才十三歲的小丫頭懂什麼?到底是什麼原因能讓玥兒如此執著?難道,那小丫頭真愛上了風行雲?

心底湧上一陣輕愁,她心疼。拿自己來說,風冥明明愛她卻又逃避著她,但至少她知道他愛她,可她就已經十分痛苦。那愛上一個完全封閉自己不讓任何人靠近的男人,又該是怎樣的疼?

玥兒如火般狂烈熾熱的情意融化得了風行雲那上古冰山嗎?亦或會被風行雲的冷漠給澆熄成一灘絕望無波的死水?不!她絕不能讓玥兒變成那樣!向青姊買斷風行雲的一切交給玥兒好了,畢竟,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美麗鳳眸轉了轉,紅唇勾起一抹狡滑。對風冥,她不也是如此嗎?

「郡主,侯爺請您過去大廳一趟。」

僕人打斷了她遠飄的思緒,她淡笑道:「好,我更衣后便過去。」又有什麼事,是嫌她不夠煩嗎?從昨晚突如其來的婚事,和風冥的對峙,加上龍玥兒和風行雲那絕對是坎坷曲折的詭譎情路。老天還真是厚愛她左紅英啊!

僕人傾身領命而去:「是。」

紅英入房后一邊更衣一邊問道:「我入宮時家中可有大事?」鐵定有事,不然爹爹絕不會不顧她出外后必先更衣的習慣而要她先至大廳商談。

丫鬟互看一眼后,有些瞻怯的回話:「楚家夫人已派人來小定了。」

紅英微微蹙眉,隨既展眉一笑。「動作可真快。」十多年來不聞不問,一下子便提親小定,這麼不尋常的急迫,到底楚家夫人葫蘆中賣的是什麼葯?

靈光一閃,紅英突地綻開一個艷絕燦笑。嘻,她想到了。

紅英不急不徐地緩步踏入大廳,左四書立時大步迎上來正欲開口,她卻搶先了一步:「爹爹,我三天後下江南。」

左四書訝異地望進女兒那異樣炯亮的精明鳳眼。「去楚家嗎?」

她桃眉一笑,輕鬆、閑適。「我是去視察一下江南的商務,至於楚家那邊,也許會去瞧瞧吧。」瞄到一旁風冥那陡然握緊的拳頭,她唇畔笑意更深。

左四書皺眉,不大讚同地搖搖頭:「可楚家剛下過小定,你這樣冒然南下拜訪,恐怕有些失禮。」

紅英的語氣又冷又硬:「想見見自己未來夫婿也算失禮嗎?楚浩然不來見我,總不能不許我去見他吧!」

左四書有些愕然,不大能理解女兒的怒氣所為何來,但一轉眼見著一旁風冥坐立難安的態勢,心中立時有了數。八成二人為昨晚的事鬧了彆扭。

他無奈輕嘆:「那這次你預備去多久?」算了,女兒大了管不著了,由著她去吧。

「看情況。」鳳眸斜睨了風冥一眼,目光閃動。「也說不准我去楚家見了楚公子,一高興就和他在楚家成親拜堂。」

風冥再也忍不下去了,他突地起身,二話不說調頭就走。

「風冥。」她好整以暇地喚住他。

風冥停下腳步,僵在原地卻硬是不願轉過身正面看她。

紅英淡淡笑道:「你替我準備一些送給楚家公子的禮物,畢竟,男人喜歡什麼只有男人才知道。」

風冥寬厚的肩一震,卻還是不說話,點了頭便快步離去,看也不看她一眼。

紅英望著他的背影,神色複雜,鳳眸卻十分堅定。她是故意難為他的,她可沒忘了他早上說的話,他敢和她裝糊塗,她就偏要氣出他的真心!

她暗地裡嘆了口氣,幽寂、沉重。今晚,他想必又是不得安眠了,自已又何嘗睡得好呢?恐怕也是同他一般的一夜無眠吧!

二人為何會落入現下這般曖昧不明卻又糾纏不清的處境呢?

小時候的風冥,對她萬般呵護,那像現在,總是以一種溫柔卻保留、關心又疏離的方式對待她。是什麼時候改變的呢?大約是三年前吧!風冥的態度就突然變了,性格也冷酷了許多,再也不似往日溺寵她。

不懂事的她開始蓄意激怒他,只是不願看到他那壓抑痛苦的眼神。然後,她認識了柳青娘,她開始採取迂迴的手段來誘出他的真心。

有時,她都覺得自己故意欺負風冥的舉動幼稚地可笑,那裡像是精明幹練的赤霞郡主做的事,可是,她忍不住啊!

為了愛,是不是每個人都會變得幼稚?是不是每個人都會變得急躁?她其實知道他在想什麼,他認為自己的出身是二人的障礙,可她一點都不在乎,她在乎的,是他這個人,就只有他而已,就只是他而已。

她氣,氣他怎會不懂她,在他心中她真是如此淺薄的女子?他對她的感情難道敵不過他心中的芥蒂?罷了!時間已到,她可不許他再逃避下去,吉坦回的江南之行,她要將事情一併解決。

一旁的素綾望著紅英堅決的神色,輕輕笑了。她了解紅英,當紅英臉上現出那種表情時,通常都有事情即將發生。

好事?壞事?也只能由紅英自個兒決定了。

左四書見了紅英的神色,卻又忍不住長嘆一聲。

二天後,紅英便帶著風冥、素綾和一些僕人,浩浩蕩蕩朝江南而去。上路前,左四書拉著素綾,悄悄拜託她多注意二人,別讓二人鬧得太厲害。素綾微微蹙眉,應允了愛女心切的他這份請託。

紅英悠閑驅馬在前,二人策馬隨行,僕人們駕著馬車尾隨在後。

幾天後,沿途景色逐漸轉成南方那多山多水的秀美,風冥陰沉的臉色卻和明麗的春色成反比。景色愈美愈動人,他的臉色就更加不悅駭人。

紅英不以為意,素綾也一如常態,神色清冷,二人有志一同地佯裝不知。只有可憐的僕人們瞻戰心驚地躲在後頭專心駕著車,除了要停宿或有事請示外,絲毫不敢靠近即將如同火山爆發般的他。

「紅妹,快到江南了,是先進蘇州城還是上棲霞山莊?」棲霞山莊是左紅英在蘇州城郊的一座別莊,精緻清雅,算是左家在江南的據點。開口的是素綾,她本不多話,但風冥一路上卻異樣沉默,只能由她開口。

紅英淡淡一笑,鳳眸炯亮。「不急,我們先去小道客棧會會『故人』。」不管是為了打聽楚浩然還是風行雲,她勢必都得先上小道客棧一趟。

聽到她口中的「故人」,素綾微微蹙眉,目光閃動。風冥則是眯起了眼,薄唇緊抿。後面僕人們的反應更誇張,他們一個個臉色大變,臉上直冒冷汗,緊張笑道:「那小的們?」

她笑意更深,無所謂地揮揮手,「你們可以先進棲霞山莊去,我們三人去便成了。」

「謝郡主,請郡主多加保重。」僕人們如釋重負地離去,神色開心地讓紅英忍不住搖頭失笑。

駕著馬徐行,暖暖春風拂起幾許青絲,紅英懶懶回想過往。記得頭次見到柳青娘是三年前,那時她還不是赤霞郡主,風冥和素綾還不是她的護衛,她也還沒接下左侯府,只是個為情所困的煩惱少女。

那時她太過年輕,無法忍受風冥眼中明明滿溢情意卻壓抑真心,疏離地躲著她。即使她知道原因,但天生的驕氣和女性的自尊不容她放下身段要求他別躲她,她只有將那理不清、斬不斷的怨怒藏在心裡。

當怒意累積到極點,她終於爆發了。那次,她藉機和風冥吵起來,單身匹馬偷溜出左侯府,漫無目的流浪到江南。

她是故意的,她要讓他後悔!讓他擔心!她想看到他追來求她回去時的表情,她想知道他在乎她,她迫切需要一個明確的證明,來修補那因為他疏離而日漸破碎的心。

她想逼出他的真心,無所不用其極。

說巧不巧,滿心怨氣的她到江南,沿路上打抱不平時,很「順便」從二個江湖小賊手下搭救了個老人。老人有著白白的頭髮、白白的眉毛、白白的鬍子,還有圓圓的仁慈笑臉和一雙炯炯有神的奇異眼睛。

老人看出了她有心事,「好心」告訴她江南有一家小道客棧,客棧的老闆名叫柳青娘,能夠解答一切的問題。聽了他的話,年輕氣盛的她立時直闖小道客棧。

那是月夜,明亮的滿月之夜。

小道客棧是一間小小的竹造客棧,翠綠得彷彿會吸走人魂魄的柳樹圍成半圓,像是守護般環繞著它。

紅英見著了柳青娘,一個身著和客棧外柳樹同樣翠綠色澤青衫的女子。

柳青娘喜歡綠色,這是她對柳青娘的第一印象。柳青娘是個美人,這是她的第二個印象。

柳青娘大約二十齣頭,黛眉彎彎如新月,詭譎難測的杏眼盈著款款魅人的柔媚波光,溫軟紅潤的唇揚著邪氣輕懶的笑。

看著她的笑,紅英有著瞬間的失神。紅英也是個美人,有著美人的傲性和豪貴的驕氣。但紅英不得不承認,柳青娘的容貌或許稱不上絕美,但她那幽渺妖魅的獨特氣質卻非常吸引人。就像是客棧外那美得柔媚、魅得魔邪的綠柳。她望著柳青娘,彷彿見著了柳樹所化的柳妖。

柳青娘打量著她,輕輕笑道:「紅妹子,令尊很擔心你呢。」

紅英微微挑眉,不大訝異柳青娘知道她的身份,反正天下人都知道她那襲紅衣和那隻血玉鳳凰簪。

憑著怨怒和傲氣,她毫不客氣、單刀直入地問道:「聽說你什麼都知道?」

柳青娘毫不介意,笑眯眯道:「不,應該說,只要妹子問出口、付得起價,姊姊都知道。」好傲的小姑娘,她那如火的烈性倒是挺可愛的,何況,她可是「那人」的親戚,於情於理都該讓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柳青娘伶俐的口才和落落大方的態度讓紅英臉色一整,她深深地望進那狡黠杏眸,見著了其中的睿智世故。她立時明白柳青娘不是個簡單人物。「小妹失禮,青姊別見怪。」她改了稱呼,間接表明她對柳青娘的好感。

柳青娘輕輕一笑。聰明的小姑娘,不愧是商業奇才左四書之女,真是懂得見風轉舵。「你別客氣。來,和姊姊換個地方談談。」柳青娘親熱挽起她的手,向客棧後門走去。

「好。」紅英爽快應了柳青娘,雖然二人只是初見面,但她相信柳青娘絕不會害她。她就是毫無道理地這麼認為,也相信自己的直覺,事後也證明她的猜想無訛。

就這樣,柳青娘帶紅英來到了客棧後面的柳林。那相她之前所見的柳榭是同一品種,不復一般人印象中的柔弱,高大結實的讓人愕然。

在即將進入柳林前,柳青娘停下腳步,向紅英盈盈笑道:「妹子,姊姊的性子怪,不喜俗人打擾,所以柳林中動了點手腳。」

她從懷中拿了條銀項煉給紅英,墜飾是一塊如手指甲大小般的青石。溫潤的光澤像玉,澄透的質地又像翡翠,饒是見多識廣的紅英也認不出那到底是何寶石。「這是姊姊特製的小東西,戴上它便可在柳林中通行無阻。答應姊姊,不許給旁人,也不許弄失了,懂嗎?」柔柔的語氣雖是詢問,卻不容人反抗。

「我知道了。」紅英笑著戴上了那美麗精緻的項煉,心中絲毫沒有任何被人命令的不滿,這對心高氣傲的她來說是很奇怪的。但柳青娘口中說出的話像是有魔力一般,能讓人心甘情願地照她所說的去做,或許是她那嬌軟的南方口音,也或許是她那神秘的笑,更可能是因為那雙幽渺難測的杏眸。

二人入了柳林,路上紅英仔細瞧著一旁的柳樹,卻瞧不出任何端睨,只覺得此林的氣氛奇詭駭人。

進到柳林中居然別有洞天,其中有一小巧竹屋,建得極其精巧別緻,用的全是上好湘妃竹,碧綠竹身灑著殷紅斑印,一一相輝映,襯得綠竹鮮翠欲滴而紅斑絕艷如血,清雅又隱著詭譎的渺渺邪氣。其旁環著清可見底的潺潺小溪,溪水環著竹屋在其側聚成一泓小而深的凝碧幽潭。潭畔建著小巧玲瓏的竹亭,竹亭和亭中的桌椅用的全是和竹屋相同的竹料,有著調和的完整美感。

這與世隔絕的小小庭園美得像仙境,也虛幻的如同夢境。在這個地方,彷彿時光也靜止了,一切都停頓在這小園中。

紅英的呼吸也像是停住了,只能目不轉睛瞧著這美麗的柳園。她禁不住發出衷心讚歎。「好清雅的地方,」雖說她出身豪貴,見識過眾多華麗建築,卻不曾見過如此幽靜又別具匠心的設計。

「妹子過譽,小地方比不上左侯府的三園、五廳、八院。」柳青娘淡淡一笑,有意無意點出了左侯府的布置。

紅英神色不變,心中卻是一驚。左侯府不同於一般富貴人家,候府門禁森嚴,閑雜人等向來不許進入,但柳青娘顯然對左侯府的格局甚為清楚。想來小道客棧的眼線之廣,果然非同小可。可柳青娘為何故意提及呢?是向她示威嗎?不!柳青娘豈是如此沉不住氣的淺薄角色,是另有深意嗎?至少,她可確定柳青娘沒有惡意,若是心存不善又豈會預先示警。假如柳青娘對左侯府知之甚深,那對她和風冥的事又知道多少呢?

滿腹猜疑中,柳青娘笑道:「今夜月色極美,同姊姊到竹亭對月小酌一番如何?」

她點點頭,柳青娘拿了酒壺酒杯,也是竹器上亞中綠澄澄的酒是上好的竹葉青,芳香撲鼻,不飲而醉。二人坐在亭中,在飲下一杯芳醇的碧漿后,藉著酒意,紅英嘆了口氣。「我想知道如何得到風冥的心。」

柳青娘瞧著她,杏眸閃著邪光。「好問題。」

「我知道你解答都要價碼,只要你能回答我,什麼代價我都付。」

柳青娘只是笑,那神情像成人在看無理取鬧的小孩般。

紅英不由得脹紅臉低下頭去,悶悶咬唇道:「我知道,其實你覺得我很可笑,只是個不懂事的任性小孩子,可是我是真心喜歡他,不!我不只喜歡他。我愛他,我相信他也愛我,可是他卻逃避著我,那逼得我快發狂,所以我才逃到江南。你不會懂的,心愛的人逃避著你是一種多麼痛苦的感受。我不懂,真的不懂。假如他愛我,為什麼不把心中的事告訴我,讓我和他一起分擔?他該懂我的不是嗎?他真的愛我嗎?我已經無法確定了。」

紅英一口氣將內心心事全盤托出,明明二人性格不同、出身迥異,她卻能在柳青娘眼中瞧見一種洞悉世事人情的智慧光采,就是那種眼神讓她信任,讓她願意說出心中的煩憂。

柳青娘聽著她的話,仍是笑,笑的極美、極媚、極艷,連身為女人的她也不禁為之心悸。那笑容卻帶著無法言喻的凄楚,說不出的蒼涼、道不盡的無奈。

關於謎一般的柳青娘,紅英又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柳青娘並不如表面上看來快樂。雖然她面上總是帶著笑,她的眼神卻幽渺如山谷中的嵐霧,無人能測。

紅英忍不住問道:「青姊,你是否有事煩心?」

柳青娘神色一轉,又是邪氣妖媚的笑,方才那悲傷神情早已不復見。「好妹子,這問題的價錢你出不起的。」

紅英一怔,知道柳青娘是借故推託,也不好再多問。

柳青娘又飲盡一杯酒,淺笑道:「你的問題有答案。」

紅英急問道:「告訴我。」

「你早已知道了。」柳青娘望著她,神色十分溫柔真摯。

她呼吸一窒,目光複雜。柳青娘的話刺穿了她的心。是的,她早已知道了答案,只是她不能接受,只是她不願接受,更是她害怕接受。

「你知道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是你的性子太急太傲,才亂了你的心。」柳青娘緩緩倒了一杯酒,也替她倒了一杯。「姊姊可以給你建言,但怎麼做,只有你自己能決定。」

紅英望著她的笑,一飲而盡杯中酒,嘆道:「這世上有你不知道的事嗎?」

柳青娘只是笑,沒有回答,但幽闇的眼中又流過一絲方才的神采,似憂似怨,如泣如訴。

紅英又倒了一杯酒,望著杯中倒映的滿月輕笑。「青姊,謝謝你。不過,有件事想麻煩你,我想買斷一個人的消息。」

「誰?」

「完顏烈。」

柳青娘挑著眉,妖嬈一笑,優雅地向她舉杯。紅英目光閃動,舉杯回禮。二人眼中有著同樣的默契,神秘、難測。

柳青娘悠然笑道:「你真是個聰明的女孩子,風冥是跑不了的。」

紅英嫣然一笑,二人不再說話,只是就著銀白的月光對酌,一杯又一杯,一壺又一壺。

夜上深、濃,銀燦燦的月光照著著園中明亮地彷如白日,周遭柳林的颯颯風聲如情人低語,又似鬼魅泣吟。

紅英的臉兒泛著暈紅,表情醺然,竟似有些醉了,忽地,她放聲長笑,意態豪狂,笑聲中充滿著醒悟后的暢然。柳青娘望著她,也輕輕地笑了,不似之前的詭譎,而是真心的欣悅。

月,圓而溫柔,二人坐在涼爽的竹亭中,紅英銀鈴般的笑聲飄蕩在清風中,柳青娘的眼中映著那完美無缺的滿月,這是個快樂也令人懷念的美麗月夜。

隔日,紅英在柳青娘房中因劇烈的頭疼清醒時已是日正當中,她呻吟不止,迷糊中見到柳青娘坐在床畔,遞了一盞濃茶給她。

紅英接過茶盅,不可置信地望著神清氣爽、笑容滿面的柳青娘。有沒有天理啊!雖說昨晚她喝了不少,但柳青娘喝的量至少是她喝的三倍,為什麼柳青娘仍是一副悠哉模樣?

紅英皺著眉喝完了那杯苦澀濃茶,頭痛似乎消退許多,但柳青娘的話立時讓她頭痛加劇。「風冥來了,已在客棧等了你半日,他聽說你宿醉未醒,十分擔心。」柳青娘說的含蓄,風冥那張冷沉的俊臉,在聽說紅英不但喝酒而且宿醉未醒時,更是嚴酷的駭人。

紅英忍不住又呻吟一聲,嬌艷的小臉皺成一團,想也知道風冥的臉色勢必十分難看,他曾不許她多喝酒的。他會今早便到小道客棧,一定是一路上緊追著她南下,才會來得如此神速。

怎麼辦?他來得太快,她的心情在和柳青娘對談后已有了轉變,卻尚未做好面對他的準備。尤其是在犯錯被他逮個正著的時候,她那能見他。

柳青娘見了她如此神態,忍不住格格嬌笑。「妹子若是不想見他,姊姊趕他走便是了。」

紅英急忙起身拉住她,赧然咬唇道:「我不是不想見他,只是不知如何面對他。」誠害一面對自己的心情后,她才敢承認自己其實是那麼地想他,這次逃家,折磨的不只是他,也是自己。

「想通了?」柳青娘摸了摸她柔滑的頭髮,笑得十分開心。

她臉兒一紅,羞澀地點點頭。「嗯。」

「好妹子,姊姊免費送你一個答案。」柳青娘微微一笑,目光閃動。「他的心在你身上。」這小姑娘性子傲,難免多疑多氣,不如給她個肯定的答案,省得她煩心。

紅英怔怔望著她,心口一熱。「謝謝。」她知道柳青娘是如此說為了讓她安心,其實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風冥有多愛她。

只是,就因為清楚,她才更希望能聽到他親口承認。說她不滿足、說她貪心也好,她就是想聽到風冥告訴她,他愛她,他會陪著她。

她在心底暗暗發誓,她一定要通出他的真心,反正,她才十四歲,有得是時間,無論用任何方式,她絕不允許他逃開她。

之後,她跟著風冥回左家,不久后便向父親要了素綾和風冥作為貼身護衛,她要綁著他,讓他寸步都離不開她。三年後的現在,事實證明她作的選擇正確極了,只差那臨門一腳,她就修成正果了。

紅英一抖手中韁繩,身下愛馬烈焰便如疾風般狂馳急奔。被她拋落的素綾還來不及趕上,一旁的風冥早已策馬追了上去。

素綾望著二人遠去的背影,暗嘆了口氣,眼中卻閃著隱隱笑意。畢竟是一雙有情人,看來老爺子交代的事,也用不著她多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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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落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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