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他們似乎在車裏震蕩了好幾個小時,直到夜暮低垂,寒意加深,良久良久都沒有人開口。

筱嵐縮在角落,時時察覺仕平坐在她旁邊。偶爾他的大腿會貼緊她,她知道那不是偶然。教她如何面對和他結婚……同床共枕……和他做那些她和宇修做的事?她覺得反胃想吐,絕望地吞咽著,祈求她的身體不會背叛她。

她強迫自己想清楚自己的處境,希望思緒集中可以紓解恐慌。如果他們強迫她結婚,會發生什麼事?宇修會怎麼做?有辨法嗎?人們是能離婚。國王就想和凱瑟琳王后離婚,只是沒有成功。可是這種事不是沒聽過,反正仕平已經得着她的財富,或許會願意和她離婚。

他的大腿再次壓緊她,她反胃地明白是在作白日蘿。除了厭倦了,仕平不會放開她,甚至連宇修都無法說服他放手。

他會怎麼想呢?老早就過了晚餐時間,他會猜到嗎?可是他怎麼會猜得到?怎麼可能會把迪尼和傑士連在一起?他會假設出了意外,她在某處避難,暴風雪過後這種情況不是不可能。他會等人送信……他會等多久,然後開始擔心?

「我的手沒有知覺了。」她細聲地說,努力抗拒淚水,不想在他們面前崩潰。

「你想鬆綁嗎?」傑士自在地問,宛如問她要不要吃下一道菜。

「你想呢?」她啐道。

她的哥哥逕自靠向椅背,閉上眼睛。

筱嵐咬着唇,臂膀的疼痛變得無法忍受,雙手沒有知覺的感覺好嚇人。「求求你。」

傑士張開眼睛。「你是個沒禮貌的小鬼。」他傾身向前,勾起她的下巴,在微光下審視她的臉。「不過,我打算很快就改進這項缺點。如果你打算再用剛剛那種方式使用你的雙手,那就夜以繼日的綁着,一路回錫普敦去,你懂了嗎?」

筱嵐點點頭,眼前似乎沒有別的選擇。

「鬆開她。」傑士再次靠回椅背。

仕平把她拉到腿上,雙手在她身上漫遊,她緊緊閉上眼睛,咬住下唇,以免對他尖叫怒罵,伸手抓他,用腳踢他。他終於解開領巾,她坐起身,縮回角落,忍住剌痛地按摩雙手。

他們在何時進行婚禮?應該是到達錫普敦之後,傑士會用什麼方法說服她走上禮堂?她又能承受多少?

她對面面的問題沒有問答案:心想自己應該很快就會知道了。

夜色全黑時,馬車終於停在聖奧本城外的一家小客棧的中庭。

傑士再次傾身勾起筱嵐的下巴,揮手摑了一巴掌,不是很用力,但是突如其來,令她詫異的掉下眼淚。迪尼尖銳地吸氣,仕平則微笑觀看。

「那是提醒,小妹,」傑士輕聲說。

「會揍得你終生難忘。」

「你的眼睛要盯着地上,別開口,只要有一點脫軌,我揍得你終生難忘。」

他不待回答,逕自鬆開她跳下車門。其他人隨之下車,筱嵐驚愕得麻木了,最後一位下車。傑士伸手環住她的肩,將她的臉轉向他胸膛,掩住留在她左頰的掌印。客棧主人出來招呼他們。

「我妹妹不舒服,」傑士說。「我需要兩間相連的卧房和一個私人會客室。」

店主人鞠了躬。「我的妻子很樂意協助年輕的淑女上床休息,先生,」他說。「你們要用晚餐嗎,先生們?有羊腿,配紅葡萄醬和磨菇汁。」

傑士沒有費神去回答,僅僅跟着多嘴的店主人上樓檢視客房。兩間相連的房間,一間有兩張大床,另一間只有一張床。

「不,我妹妹不需要幫忙,」傑士拒絕客棧女主人的協助。「只要先送熱水上來,半小時之後再送晚餐,另加一瓶上好的紅酒。」他說完,店主人匆匆下樓。

「好了。」他轉向同伴。「你們兩個住這間,小妹和我互相容忍住另一間。」他將她推向相鄰的小房間。

「你要和我睡在這裏?」筱嵐勉強開口。

「是的。」直接而肯定的答案。「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視線。」

「我不和仕平結婚。」筱嵐鼓起勇氣說。但當傑士向她走來時,她不禁退縮。

他停在她面前,目光掃視她,她雙腳發抖,等候另一擊。傑士看出她的表情,忍不住放聲大笑。

「你會照我的話去做。」他近乎冷漠地說。僕人端熱水進來,他轉向他們。「拿酒來。」

「那裏有必需品。」他告訴筱嵐,指著旅行包。「你可以用屏風,比較隱密。」

筱嵐遲疑地站着看她哥哥倒酒,相鄰的門開着,傳來迪尼和仕平移動的聲音。

「你要留在這裏?」

「我告訴你可以用屏風,」傑士喝着酒說。「只要你守規矩,我會讓你一路上都有私隱權。但是別太試探我的仁慈。」

「你可以至少關上門嗎?」她必須保持冷靜,不被威嚇和激怒。

他毫不在意地望向敞開的門。「你怕什麼呢,小妹?」

「我不是怕,」她斷然地說。「只是習慣關上卧房的門。」

「呃,你可以習慣許多的經驗,」傑士聳聳肩。「如果你不想梳洗,那麼該我了。」

她的需要很迫切,無法再堅持,只好閃到屏風後面,用水洗臉、梳頭髮。她臉上的掌印已經淡去,腕上的痕迹卻仍刻得很深。

她不能再讓那種事發生。傑士已經說得一清二楚,如果她不順服,他會毫不在乎地傷害她。其他兩位完全聽他命令行事。當她想到仕平的雙手曾在她身上游移,令她反胃欲嘔時,傑士並未制止。顯然她必須忍受某種程度的羞辱,可是如果她假裝沒有發生,就能勉強不去反應……希望如此。

她從屏風後走出來,淡淡地問:「我可以喝杯酒嗎?」

「當然。」他為她倒一杯。「端去另一個房間,好讓我梳洗時,他們可以盯着你。」

她故作漠然地聳聳肩,走向相鄰的房間。「抱歉打擾,紳士們,可是我明白,傑士有事時,要由你們看着我。」

她時門時,迪尼不自覺地起身,宛如仍然處在上流社舍的客廳,仕平見狀哈哈大笑,迪尼再次坐下,膾色訕然。

「過來。」仕平命令道,手指一彈。

「我不懷疑你的企圖,仕平,」她冷冷地說。「可是請原諒我懷疑你的權力。」

仕平怒吼一聲地撲向她,攫住她的肩膀,野蠻地蹂躪她的唇,她企圖扭開頭,試着拉出足夠的空間好抬起膝蓋撞向他。

他突然放開她,溫馴地望向他繼父所在的門口。筱嵐大口喘氣,雙唇剌痛,每一時肌肉都在悸痛。

「她太無禮。」仕平聲稱,宛如一位自我抗辯的小學生。

「真的?」傑士逕自盯着酒杯。

仕平訕訕地回答:「是的,先生。」

「那就讓我們進去吃晚餐……包括不能吃的人。」他將筱嵐推向私人會客室。「坐下。」

羊腿的香味令人垂涎欲滴。現在時間已過九點,筱嵐中午以來就沒吃過東西。沒吃飯是一回事,她心想,極力和忿怒及失望的淚水作戰,坐着看別人大吃大喝又是另一回事。那折磨人的香味令她更加飢腸轆轆,餓得幾乎前胸貼後背。

她靠着椅子,閉上眼睛,雙手放在腿上,不去想他們。以她自己的觀點,這個計策不算成功,可是至少不致讓她的同伴看見她明顯的不安。折磨終於結束,回到卧房,傑士鎖上房門,鑰匙放進口袋裏。筱嵐在屏風後面換上睡衣,傑士站在火邊,解開襯衫丟向一旁,走向床鋪。

筱嵐瞪着他的胸膛……瞪着他心臟上方那條盤旋的小蛇圖案。

「你怎麼了?」他質問道。「我猜你以前沒見過不著上衣的男人。呃,不必擔心,小妹,我的胸膛對你不致有危險。」

「那個——」筱嵐幾乎窒息地指著那個圖案。「那個……那個蛇……宇修……」

「什麼?」傑士突然哈哈大笑。「哦,原來你見過你那位備受尊重的監護人衣衫不整,對嗎?我想那個醉鬼忽視禮節並不令人驚奇。」

「別叫他醉鬼,」筱嵐激動地說。「他不是!」

「好個激動的辯護。」傑士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雙眼瞇起。「現在,姓莫的做了什麼,以致贏得如此忠心的擁護?」

「他對我很仁慈。」筱嵐說道,暗自祈求別臉紅,表情萬千別泄漏。她匆匆質問:「可是你們為什麼都有那條蛇呢?」

「啊,原來宇修不想讓你知道他的小秘密。」她哥哥覺思地說。他指了指床。「上去。」

「我——我們要睡同——同一張床?」

「你睡裏面,我睡外面。」傑士不耐地說。「現在,快一點。」

筱嵐拉開床罩,滑進床罩底下,仰躺着,一動也不動。

傑士躺在她旁邊的棉被上面。「手伸出。」他拿着皮帶,相當平靜地將一端綁在筱嵐的。「現在,」他輕輕地說,「我要告訴你一個故事,小妹,一個床邊的故事……」

傑士的信差在第二天早上八點抵達青山街時,宇修和山姆已經在四小時之前出發了。

自從筱嵐在冷冷的黎明清醒之後,就沒說過一句話。有一剎那,她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手臂被拉開,她試着抽回來,然後有個東西捆緊她的手腕。

她全想起來了。她轉過頭,傑士似乎還在睡,但是手掌仍然緊緊地抓住皮帶。

她再次靜靜地躺着,回想昨晚他所說的一切。而今她知道宇修那心魔的秘密,為什麼他不告訴她,他在她生活中所扮演的悲劇角色……那繼續不清的混亂導致她孤單的童年生活。他是不是不夠信任她?然而她當然知道真正的答案。他是不夠愛她,愛得不夠,以致不肯將他的靈魂交託給她。

她父親死亡的原因並未特別困擾她。以傑士對他們活動的形容來看,葛提文是死不足惜。她介意的是自己的母親……宇修沒對她說,他是如此深愛她母親,甘心忍耐,甚至願意為她冒生命危險。

如果他告訴她一切,包括她父親是那種人……那麼她就會明白母親與世隔絕的原因,以及她為什麼摒棄自己的女兒。筱嵐那苦澀孤單的童年,忍受漠然的照礎背後是有一個原因,而她終於能放棄那凄涼的假設——是因為自己有所欠缺,以致不適合和母親同住。

可是他不夠在乎她,沒有看見這一點。

現在都不相干了,一她和仕平結婚,什麼都不重要了。除非她能逃脫,傑士不會放過她,

她覺得自己又渺小、又無力,哪能對抗傑士、迪尼和仕平聯合起來的力量。

她餓得幾乎反胃,而且迫切需要上洗手間。她試探地扯動皮帶,希望能喚醒她的同伴,又不致令他以為自己想逃走,她可不想因此又失去早餐。

傑士立即坐起來。「你在搞什麼鬼?」

「很抱歉吵醒你,可是我需要使用便器。」她柔順地說。

他一暼時鐘。「反正我們也該動身了。」他鬆開皮帶。「快一點梳流更衣。」

一小時之後,筱嵐站在凍人的中庭,呼氣成了白霧,等待馬伕備馬車。迪尼跺跺腳,雙手摩擦生熱。仕平則板着臉,不耐地抿緊雙唇,瞪着馬伕涼僵的手指笨拙地摸弄。

筱嵐望向迪尼。那一剎那他抬起頭,和她四目交接,然後就突然轉了開去。這個男人曾經和她共舞過,共同談笑、調情,而今甚至不肯直視她的眼睛。他為自己的背叛感到愧疚嗎?筱嵐心中懷疑,想到他和仕平身上都有蛇的標記,這種人不會有愧疚之心。

有這三個人盯着她,逃脫並不可能。或許,如果她毫無抗拒或挑鬥的跡象,可以哄他們放心,然而她也知道這隻有微乎其微的希望。

她望向她哥哥,傑士不耐地詛咒馬伕慢吞吞的,一手不住用手杖敲擊另一隻手掌。筱嵐全身不寒而慄,傑士立即瞥她一眼,知道她很害怕,即使她假裝拉緊斗篷掩飾,仍然騙不了他。他滿意地拉了拉唇角。

「上車。」他命令。

筱崴毫不遲疑地順從,上車坐在角落,拉起帽子蓋住冰冷的耳朵。

傑士半瞇着眼睛看她,心中沒料到她會順從得這麼快。就他記憶所及,她自小就頑固易怒,他不認為她有太大的改變,因此這種順服,接受命運的態度相當有趣。他並未傷害她太多。一些威脅、餓肚子,和幾個巴掌不足以嚇壞這個頑固而情緒化的東西,可是到目前為止,她的表現使他甚至不必探用下流的預防手段。

筱嵐閉上眼睛,宇修會以為她發生什麼事?『波西佛妮』是不是有奶媽照顧?『丹尼』一定在嗚嗚哀鳴……有沒有人想到要解開『狄摩尼西斯』的鏈子,讓它在中庭跑一跑嗎?馬廄的人手都很怕它……它那凄涼的哀鳴一直在她心中縈繞,馬車卻載她直向北行。

近午時,宇修和山姆在對奧本城追上他們的蹤跡,他們停在紅獅客棧吃早餐,店主人告訴他們,有三位神士和一位淑女在此過夜,早晨八點離開。

「那位小姐看起來怎樣?」宇修望着杯子問,彷佛這個問題不重要。

「很安靜,」店主人回答。「她不太舒服……不過第二天早餐吃了很多。」

「這倒是個好跡象。」山姆隨便地說。

宇修淡淡一笑,山姆同行使他感覺平靜。「喂完馬,我們就上路。」他切開盤中的沙朗。

「可能入夜就趕上了。」山姆在店主人離開后,靜靜地說。「如果我們每隔向個小時換馬,就比郵車的速度快多了。」

「的確,不過我並不想趕上他們。」

「哦?」

「我根本不想追上去。」宇修緩緩地說。「這個故事該有個了結,山姆,傑士和我還有未了的的恩怨,也該碰面了。」

他的聲音很平靜,也未多加強調,然而他的同伴卻感覺到一種冰冷的自信和強烈的目的感,

山姆知道這就是莫宇修完全恢復健康和理性狀態所余的最後一項。

「你不為姑娘擔憂?」

「我知道他們要她扮演的角色,」宇修雙唇抿緊,眼神有如綠色的冰。「在那之前,他們不會傷害她。」他們一路跟在郵車後面直到錫普離敦,宇修雖然自信滿滿,認為筱嵐沒有立即的危險,山姆仍然注意到他的臉繃得有多緊,尤其是他們每到一站,宇修就問例行的問題:年輕的小姐看起來好不好?答案一直沒變:很安靜,旅途疲勞,可是沒什麼異樣。

他們騎進蘭開夏郡,空氣是熱悉的清新,荒野在路兩邊展開,大地掩在層層的白雪底下。

地形熱悉之後,山姆明顯的鬆了一口氣。宇修則正好相反,身體繃得像弓弦,目光飄來飄去,宛如在尋找掠奪的人。

他們故意比目標物晚兩小時的路程,住在相鄰的客棧,好讓他一直感覺和筱嵐夠近,不致過度的焦慮。想到自己只要一踢馬刺就能趕到她身邊,他因此能保持頭腦清醒,構思並改善全盤的計劃。

第七天下午四點,他們抵達曼徹斯特通往踢普敦的岔路口,宇修繼續騎向丹森。

「我以為要去錫普敦。」山姆說。

宇修簡短的回答「明天」。明天晚上是星期五,只有星期五晚上才使用地窖,傑士不會再等一個星期。他會預期宇修追過來,傑士一定在有任何干預之前,先把筱嵐和仕平綁在一起,讓此

「羅絲。」筱嵐微微點個頭。傑士的妻子不怎麼壞,可是也不怎麼好。一個被動參與邪惡行動的人仍然是敵人。

「你必須和迪尼道別,小妹。」傑士嘲諷地說。「到婚婚之夜才會再見到他。經過一段如此親密的友誼,我知道你會想彬彬有禮地和他說再兒。」

筱嵐懶得回答,逕自直視迪尼的眼睛,希望他能看見自己對他的輕蔑。他再次笑得相當得意洋洋,眼中還有一抹期待的光芒,再次挑起筱嵐費力才壓抑下去的恐懼。

「仕平,帶她上去鎖在房裏。」一個尖銳的命令。

所以現在輪到仕平了。筱嵐用力吞咽著。仕平一抓住她的臂膀,她立即渾身一僵。「我不需要幫忙,」她清晰地說。「我能夠自行上樓。」

「走。」他將她手臂扭到背後,她痛得咬住雙唇,沒有再多說一句。

「直接下來。」他們上到樓梯中途,傑士在大廳喊道。筱嵐聞言鬆了一口氣,傑士還沒放下控制權。

西廂房只是一個小閣樓,有一扇小圓窗,仕平腳步遠去之後,這裏幾乎沒有生命的跡象。室內有一桌、一櫃、一椅,水罐中有冷水,還有一個痰盂放在床下。

現在怎樣呢?她坐在床上,希望『丹尼』在這裏,此刻的感覺好孤單,即使在寂寞的童年也有動物相件……總是有某人比她更悲慘,現在則一無所有。

淚水滑下臉頰,好一會兒,她讓淚水盡情地流。然後她聽見長廊傳來腳步聲。她倉促起身,在臉上濺水,再坐在椅子裏,面向窗,以免來人立即看見她臉上的淚痕。

來的是傑士和拿行李的僕人,後者立即離去,傑士鎖上房門,靜靜打量他妹妹。「羅絲會替你找換洗的衣服。」他說。「其他的必要品你都有。」

「謝謝你。」她覺得聽起來好荒謬。

「讓我把幾件事說清楚,」他走向她。「站起來。」

筱嵐以言站起,她還有什麼選擇呢?

「看着我。」

那更難,她不要被他看淚良。然後傑士使這一切變得簡單。他再次摑她一巴掌,她再不用擔心被看見淚痕,抬頭看着他。

「這樣好多了,明天晚上你要和仕平結婚。」

「不!」她瑟縮,期待另一擊,可是它沒發生。

「別打岔。」他近乎乏味地說。「我剛說,明天晚上你要和仕平結婚。那之後你要像你母親一樣,在地窖現身。以前她沒有做到的,你,她的女兒要來你補。這就是我們的方式。」他自信地說下去。「我們不會虎頭蛇尾的,而且我等了十四年來履行這個義務。至於那之後……」他聳聳肩,「要由仕平決定,你的財富全轉到他手裏,換言之,是到我手裏,一如我父親死時就應該如此。然而你母親竟然——」他突然住口,臉上仍然保有那種醜陋的表情。貝絲,那個無知的傻瓜,不知怎的竟然以計謀挫敗她的丈夫和他的兒子。

「你會代替你母親的地位,」他說下去。「履行她的責任,唯有一點不同,這也是你的洞房之夜,仕平將擁有你的童貞。如此而已。」他轉開身。

「不盡然,」筱嵐說,不確定自己為什麼要說出來,只知道她有一種迫切的需要,想要打擊她哥哥的冷靜和自信。「仕平不能佔有我的童貞,它已經不存在了。」

「什麼!」傑士猛地轉身,表情愕然。「你在說什麼鬼?你從七歲起就一直住在天殺的女校裏面。」那對冰冷的眼睛裏出現一抹沉思的光芒。「然後你就在莫宇修安全而穩定的照顧之下,不是嗎?」他緩緩地說。

他仰起頭,趣味盎然地大笑。「原本這就是你熱切擁護他的原因。難怪你知道他胸膛的蛇記號。啊……啊……啊……那個自以為正義的醉鬼畢竟沒有這麼純正。他誘姦了你,對嗎?罔顧他發誓要愛一輩子的女人托他照顧的純潔少女。」

「他沒有誘姦我。」筱嵐的語氣雖低但很有力。

傑士搖搖頭,仍然在笑。「他根本沒變,這倒給明晚的狂歡更增加一層趣味。等他看着你入會時,他的興緻會更加強烈。」

筱嵐灰著臉。「看……你是什麼意思?他又不在這裏怎麼看?」

「哦,他會來的。」傑士自信地向她保證。「如果他一收到信就啟程,應該在儀式一開始就會踏進地窖的大門。而我們也會好好歡迎他……更有一個十分不愉快而且是最終的結局。」講完他逕自離開。

筱嵐在狹小的空間內走來走去,現在她不再為自己害怕,反而充滿精力和決心,要做些什麼來促成脫逃的計劃。她已經被動太久了,如果宇修要來——既然他知道她在那裏就一定會來——那麼就有希望,而且現在更有迫切的需要碓保他不會落入傑士的陷阱,她必須在宇修來到踢普敦之前逃走去警告他,可是怎麼逃?

她掃視整個房間,窗戶太小:唯一的機會是門開時逃跑。如果她能贏得足夠的時間跑到走廊鎖上後面的門,那麼就有機台。雖然相當渺茫,可是除此別無他法。室內唯一夠重的物體是椅子。她用力將它搬到門後面,坐在床上等待下一位訪客。

她豎起耳朵,聽見長廊傳來腳步聲,立即跳到門后舉起椅子,她的一顆心幾乎要跳出來,鑰匙在鎖中轉動,門被推開來。

在同一刻,她跳出來,拿椅子砸向走進門的仕平的頭。他痛呼一聲跪倒在地,筱嵐奪門而出,直衝進道她哥哥懷裏。

傑士沒說什麼,僅僅將她抱起來丟進房裏。仕平揉着頭,困惑地眨眨眼睛。但當傑士把筱嵐拉向床尾時,他立即站起來。

「你的領巾給我!」傑士將囚犯的雙手拉到頭頂,尖聲命令。仕平把亞麻布遞給他。「抓住她的手。」仕平聽命而行,傑士用力將筱嵐的雙手綁在床邊的柱子上。

接下來他用馬鞭抽向她的肩時,她尖叫。傑士扯住她的關發,把她的頭向後拉。在她耳邊輕聲地說:「我警告你,小妹。」然後他們雙雙鎖門離去。

她不知道自己被綁多久,雙手向上伸展,唯用腳趾支撐重量。鞭傷的疼痛褪成麻木的悸痛,很快就被手臂的緊繃壓力消減了。陽光褪去,夜色籠罩下來,她從身體的疼痛中撤退,思緒縮回某個黑暗的角落。

門再開時,天色已經全黑了。傑士手持蠟燭和托盤走進來,放在柜子上,俯身扶正椅子,然後走近那個不動的人影。

「我想你已經有足夠的時間反省,」他說,用刀子割斷領巾。筱嵐虛弱地趴在床上,雙腳無力再支撐。「你不會再有訪客,要等到明天。」傑士嘲諷地說,逕自走向門口。「一夜好夢。」

筱嵐翻身仰躺,柔柔的燭光很令人安慰,她躺了良久才回過神來。四肢悸痛,肌肉酸痛,彷彿經歷一場大戰。身體受的傷並不嚴重,但是所受的警告卻十分嚴厲。

好半晌之後,她起身檢視托盤。只有半條麵包和一杯冷牛奶,可是聊勝於無。她吃了一些,就衣着整齊地鑽到棉被底下。更衣似乎有些危險,彷佛穿着睡衣令她更形脆弱。

宇修會來找她。不會把她丟給傑士。即使不愛她,但也不會拋棄她。即使沒有別的,驕傲也會帶他來。然後他就會走入傑士的陷阱里。宇修不愛她,所以現在她的未來已經無關緊要。可是她愛他,不能忍受他為此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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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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