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婆媳

02、婆媳

o2婆媳

回到桓府的時候,已近黃昏。下得馬車,見只是三四個丫頭迎了上來,就問道,「衛箱為何不親自接我?」

丫頭笑着稟道,「孫公子來了,小姐正在裏面與他敘話呢。」

蔡霓怫然不悅,想起母親的話,衛箱她是一個外人。拉下臉來,讓丫頭見了當即失笑。

「快叫衛箱來找我!」

言罷,也不入內拜見李氏,就直直地朝自己的院子去了。

衛箱來得挺快,見蔡霓老大不高興,怔了一下,隨即又是畢恭畢敬地說道,「少夫人差衛箱來,不知有何要事?」

蔡霓冷回一句,「沒有要事,我連見見你這個大小姐也不行么?」

衛箱緊蹙雙眉,不想自己撇下情郎,趕來得那麼急而她竟說沒事,當即也有些氣惱,「若無要緊事,請恕衛箱失陪。」轉身要走。

蔡霓喝道,「站住!」

衛箱問道,「少夫人當真有事?」

蔡霓道,「我准你出去了嗎?」

衛箱道,「並未,只是少夫人不說有何要事。」

蔡霓冷笑道,「那你這樣急着要走,又有何要事?」

衛箱遲疑了下,欺身說道,「仲倪在等我。」

蔡霓道,「叫他等著。」竟沒了話。衛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過了良久,又問道,「少夫人當真無事?」

蔡霓瞪了她一眼,淡淡地說道,「給我上茶。」

衛箱一怔。

蔡霓道,「裝聽不見?」

衛箱按住怒氣,說道,「我去叫下人。」

蔡霓一拍桌子,「叫你上茶!」

衛箱站着不動。兩人對視了良久,最後還是衛箱先移開了視線,走到茶桌前斟了杯茶,送到蔡霓面前。蔡霓剛接到手,就將茶往衛箱的腳邊一潑,說道,「冷的,你連上茶也不會?」

衛箱白了她一眼,轉身提着茶壺出去了。須臾回來,給蔡霓端了杯熱茶。而蔡霓久久不接,衛箱欠身說了句,「少夫人請用茶。」

不料蔡霓突然一推,滾燙的茶水當即灑到衛箱的手背上,尖叫一聲,眼淚奪眶而出。蔡霓也是一驚,心感內疚,就抓住她的手不停地吹氣。卻又見幾個丫頭聽到聲音想衝進來,於是喝道,「不許進來!」趕緊放開衛箱的手,冷冷地道,「湯不死你。」

衛箱收淚,忍住疼不再哼聲。

蔡霓說道,「今天我沒在家,府上的事你一一向我稟報一遍。」

衛箱咬唇,看着蔡霓片刻,說道,「我明白了。」

蔡霓一怔,隨又定神說道,「既然明白,還愣著做什麼,我的話你當聽不見?」

衛箱手痛得臉色青,等忍着向蔡霓稟報完畢,天已經黑了。蔡霓見她的手起了腫泡,就再也狠不下心來,放她出去。

次日蔡霓剛起來梳洗,就有下來報說,夫人請見。她心裏雖早有準備,卻也免不了緊張,暗暗地罵道,你果然跑去告狀!

衛箱站在李氏旁邊,見了蔡霓進來也不行禮,還瞪了她一眼。

蔡霓向李氏欺身行禮道,「向婆婆問安。」

李氏道,「你坐吧。」

蔡霓坐下,心裏準備了些應對的話。

李氏問道,「箱兒的手是你湯傷的不是?」語氣中顯然有責備的意思。

蔡霓心裏咯噔一下,答道,「是我湯的。」

李氏又道,「故意的?」

蔡霓不作聲,已是默認。

李氏道,「端茶遞水這樣的粗活,我沒教過箱兒,所以她侍候不了你,以後就不要再叫她做這樣的事了。」

蔡霓心裏壓抑,覺得委屈,也不多想就說道,「端茶遞水這樣的粗活,我倒是會的,日後婆婆儘管吩咐我去侍候她!」

李氏一怔,又看了看衛箱被包紮着的手,很久沒有說話。

蔡霓與衛箱對視,誰都不服誰。

衛箱忽然說道,「夫人,既然少夫人喜歡,那我以後就去當少夫人的貼身丫環好了。」又對蔡霓道,「少夫人,你高興不高興?」

李氏瞪了衛箱一眼,說道,「箱兒,不許任性!」

衛箱一跺腳,氣得流出兩行眼淚。李氏唉聲嘆氣,親自用帕子幫她擦乾淨眼淚。

蔡霓覺得厭惡,叫了聲,「就你會哭?」竟也嚶嚶地啜泣起來。李氏一時左右為難,對蔡霓道,「被湯的又不是你,你哭什麼?」

蔡霓道,「夫君不在,你們都欺負我!」

衛箱則駁道,「少爺若在,也不幫你!」心想,還不都是你自己把人氣走的?

蔡霓啞口無言。

李氏旁觀著,也不說幫誰,良久才對蔡霓道,「昨天你回娘家,他們都對你說了些什麼?」

蔡霓一怔,說道,「還不都是些平常的家話?」

李氏道,「什麼平常的家話?」

蔡霓便無言了。

李氏道,「你不說我也猜到,是怪我沒將這府上的事交給你來打理,是不是?」

既然道破了,蔡霓也不再迴避,「確有說過。」

李氏道,「那你想要我怎樣?」

蔡霓道,「兒媳怎敢要求婆婆?」

李氏繼續逼問道,「那你想不想要求我?」

蔡霓手一抓緊,突然站起來道,「婆婆想責備我,直說就是,何必轉變抹角的?」

李氏蹙著眉道,「你竟這樣對我說話?」

蔡霓指著衛箱,生氣道,「就許她任性,我不得任性?」

李氏道,「你這樣脾氣,怎叫宣兒不走?」

一句話正觸到蔡霓的傷心事,於是賭著氣說道,「明明是婆婆平日管教的不好,才使他這樣頑劣。」

「你!」

李氏喝了一聲,還沒再說出話,就已大聲地咳了起來。一手用帕子把嘴捂住,另一手撫著胸口彎腰,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衛箱見狀大急,大聲叫道,「夫人!」又轉身向外面喊道,「快來人啊!」

蔡霓也沖了上去,扶著李氏叫道,「婆婆,你怎麼了?」

衛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卻對聞聲進來的下人說道,「夫人急病,快去找仲倪!」才對蔡霓怒道,「都是叫你給氣的!你氣走了少爺還不夠,現在還想氣死夫人嗎?」

蔡霓一臉委屈。

李氏咳著說道,「箱兒,不得對少夫人無禮,快說不是。」

衛箱無奈,只好極不情願地對蔡霓道,「衛箱說錯話,請少夫人大人大量,原諒衛箱吧。」說完忙給李氏撫背。蔡霓哪還有功夫跟她絆嘴,趕緊問婆婆怎麼樣了。

衛箱惱著說道,「都已經咳成這樣了,你就不能少問一點么?」

蔡霓氣極,但見李氏突然咳出兩口血來,不由得大驚失色,忙跟衛箱合力把她扶回房去躺着。須臾李氏咳止,卻已昏了過去,蔡霓見她面容一下子憔悴了許多,再回想起自己大婚那天見到的美麗婦人,已是大不相同了,忍不住簌簌地流出淚來。

衛箱斥責道,「你還有臉哭!」

蔡霓看了看她,仍是抑制不住傷心和自責。

在此之前她跟李氏的關係是很親近的。李氏簡直當她是親女兒一樣,細心體貼的照顧,就是未嫁之時親娘對她也不過如此。還常對她說心裏話,甚至當李氏想起些傷心的事時,能毫不避忌地在她的面前痛哭。

又聽衛箱道,「早知如此,何苦當初?」

蔡霓聽了,頗覺不自在,說道,「我為婆婆哭,關你什麼事?」

衛箱正要反駁,忽見下人領了孫仲倪進來,臉上頓時有了喜色。拉住孫仲倪溫柔地道,「仲倪,夫人舊病又犯了,你快看看。」

孫仲倪把脈觀色,衛箱見蔡霓還在哭,就板起臉道,「少夫人愛哭,就請到外面去,不要在這裏吵了仲倪給夫人看病。」

蔡霓瞪着眼睛道,「你敢管我?」

孫仲倪皺着眉頭,不知道兩人為何要吵。衛箱說道,「仲倪,不關你的事,快給夫人看病要緊。」聲音又是極其的溫柔,蔡霓聽了竟然有妒忌的感覺。又是生氣,說道,「衛箱,你愛跟我吵,我們就到外面去,別在這裏吵得婆婆不得安寧!」

衛箱道,到外面跟你吵!」

兩人到了外面,一時又都不說話,你瞪我我瞪你的,下人們看得怔怔呆。

良久,蔡霓先出聲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衛箱一怔,說道,「我比不得少夫人尊貴,只是個下人罷了!」

蔡霓道,「我不信!」

衛箱道,「那少夫人以為衛箱是什麼人?」

蔡霓頓了頓道,「婆婆為何這樣疼你?」

衛箱道,「你吃醋?」

蔡霓像被刺了一下,卻又覺得可笑,說道,「婆婆又不是只疼你,你得意什麼?」

衛箱道,「你若再這樣下去,夫人遲早會覺得你刁蠻,別到時候不討丈夫歡喜又惹得家婆討厭!」

霓氣道,「再敢這樣對我說話,小心我收拾你!」

衛箱道,「又打算拿什麼湯我?」

蔡霓不答話,抑制不住情緒,轉身偷偷地擦淚。

衛箱細心地看見了,黯然良久,說了聲,「對不起。」

蔡霓看回去道,「你可憐我?」

衛箱道,「能得人可憐,你應該感到高興才對。」

蔡霓道,「用不着你來裝好心!」卻禁不住哭了出來。心裏再怎麼要強,也總有軟弱的時候。衛箱看着也很內疚,她真的很可憐,實在不應該再說這樣的話刺傷她的。

過了些時候,孫仲倪出來,說李氏醒了,叫兩人進去。

李氏先把衛箱招到床邊,說道,「都快嫁人了,還這樣愛使性子,將來叫仲倪怎麼受得了你。」

孫仲倪一怔,忙說道,「請伯母放心,箱箱愛使性子,我會讓着她的。」

衛箱對孫仲倪嗔道,「誰要你多話呀!」

孫仲倪一笑,竟引得衛箱也跟着笑了。蔡霓看在眼裏,頗覺得局促。

李氏又說了兩句,就叫衛箱和孫仲倪都出去,讓蔡霓一個人留在床邊。

蔡霓在李氏身旁坐下,低聲說道,「對不起,婆婆,我不該說那樣的話來激你。」

李氏搖著頭說道,「你剛才說得很對,宣兒的確是讓我給慣壞的。」

蔡霓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自己的一句氣話,不想她竟當真,還氣得吐血。

李氏又道,「你當真一點都不喜歡我的宣兒?」

蔡霓低着頭,竟有點緊張,說道,「是他不喜歡我,婆婆。」

李氏道,「他只是還未了解你罷了,你人長得好看,又有才華,等日後相處時間多了,他自然喜歡。」

蔡霓臉有些羞紅,說道,「可他現在人都已經走了。」

李氏道,「會回來的,自己的兒子我最了解。」

蔡霓道,「其實,我也有做不對的地方,他日後若是一個人回來,我一定會向他賠個不是,不再賭氣,但是……」

她突然停住,遲遲不語,視線移到別處。

李氏道,「繼續說,但是什麼?」

蔡霓忽然哽咽著道,「他若帶着那個青樓的賤人回來,我便回娘家去,到時候婆婆再要休我,我也不回來的。」

李氏道,「不會的,上次那封休書,我只是唬唬你那丞相爹爹罷了,並沒有真的要休了你的意思。」

蔡霓頗覺欣慰,說道,「那夫君若是帶着那個不三不四的女子回來,婆婆可會替我作主?」

李氏道點頭道,「若他真敢帶骯髒女子回來,我也不把他當兒子,把他掃地出門。」

蔡霓卻一怔,把義宣趕了出門,那我成什麼了?

「婆婆只要把那賤人趕出門便好了,義宣始終是我的丈夫。」

李氏抿嘴一笑,撫着她的頭道,我也有一件事情,算是求你的,你可答應?」

蔡霓一驚,說道,「婆婆這樣說,叫我怎擔當得起?」

李氏道,「那你就算是答應了?」

蔡霓道,「婆婆說什麼,我都尊從。」

李氏滿意地笑了一下,說道,「我求你以後不要再刻意為難箱兒,她若真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你才可以責她怪她,像昨天的事,就確實是你的不對了。你不知箱兒跑着來我跟前哭了足足有大半個晚上,我真的很心疼,就是你自己看見,也會過意不去的不是?」

從這幾句話蔡霓斷定,衛箱在李氏心中的地位不在自己之下的。

李氏又道,「你放心,她遲早會出嫁的,到時候這個家,還不都是要交給你來打理?就是現在,府里府外凡是重要點的事情,不用我開口,箱兒也自會去向你請示的不是?」

她這一說,顯得是蔡霓太小氣了。

蔡霓道,「婆婆盡可放心,以後我再也不與她爭就是了。」

李氏得這一句,才放了心。看着蔡霓良久,漸漸有了笑意,是滿意的笑,說道,「昨日益州都督嚴大人來京,是你公公的故友,送了我許多當地特產的精美飾物還有彩錦,我給你選了一大一小兩串珠子,蜀錦則全都是留給你的,就放在外室的桌子上,你快出去取了來看是否喜歡。」

蔡霓欣喜,就去取了來。

李氏拿過兩串珠鏈,都是紅色的,一條戴脖頸,一條戴在手上,撐著起身親自為蔡霓戴上,問道,「喜歡不喜歡?」

蔡霓摸著滑潤光澤的珠子,鮮艷之極,臉上已經溢滿了笑意,點着頭說道,「很喜歡。」

李氏卻偏了頭,不太滿意地道,「只可惜你沒有一件襯紅色的衣裳,等過兩天我再找人來給你新做一件,到時候你再戴着這兩串珠子,一定更加漂亮。」

蔡霓心裏一暖,說道,「多謝婆婆。」

李氏忽然又咳了一下,蔡霓撫幾下她的胸口道,「我去叫大夫!」轉身就要走,被李氏拉住手道,「不要,我沒事的,你再多陪陪我。」

蔡霓見她當真不再咳,才放了心,坐回床邊說道,「那婆婆安心睡會,我在床邊守着,萬一又咳起來,也好有個照應。」

李氏帶着笑,的確微有困意,眼睛朦朦朧朧,一會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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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釵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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