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築火(中)

11、築火(中)

義宣道,「你還要管住我?」

蔡霓道,「我不該管你?」

義宣道,「那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蔡霓道,「這本事我當然有。」

義宣突然勒住了馬,跳了下來。蔡霓也跟著他下馬,站到他旁邊,以防他突然溜掉。

「你知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蔡霓道,「不知道,就是你藏那賤人的地方?」

義宣懶得再跟她生氣,笑著說道,「不是,我也不知道這是哪裡,只知道離城很遠,可能會有山賊。」

蔡霓道,「山賊我不怕的。」

義宣道,「但是我怕,如果他們說要殺我,我就會把你送給他們的頭目做壓寨夫人,這樣他們就不會再為難我了。」

霓登時氣紅了臉,四處看了看,真怕會有山賊出來。又對義宣罵道,「你還算不算男人!」

義宣樂得笑了,牽著馬悠然地往樹林里走去算男人,怎麼做得你的未婚夫?」

蔡霓瞪了他片刻,跟上去怒道,「你跟我回去!」

義宣道,「你不是說要見她嗎?」

蔡霓道,「她在哪?」

義宣道,「我當然不會告訴你的。」

蔡霓道,「那你還問?」

義宣道,「我想知道你有多想見她。」

蔡霓道,「談不上有多想見,只是好奇,不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女子。」

義宣道,「她很美。」

蔡霓道,「跟我比呢?」

義宣笑道,「你自覺得你很美是么?」

蔡霓聲,覺得有點羞,便不答他。走了許久,越來越覺得不大對勁,他到底想要帶自己去哪?又不肯主動問他,只好悶聲跟著。又走了將近一個時辰,終於忍耐不住了,問道,「你到底想帶我去哪?」

義宣道,「我只是隨便走走,誰說要帶你去哪了?」

蔡霓氣急,但的確是自己偏要跟來的,一時沒有話駁他。就說,「你這樣子亂走,要是真的遇到山賊怎麼辦?」

義宣道,「你不是說過你不怕的?」

蔡霓道,「我怕你當真不顧我自己跑了。」

義宣道,「你算是想對了,若真有山賊,我自身都難保,怎麼還顧得上你啊?」

蔡霓瞪著他道,「你若想做個堂堂正正的男人,就不能不顧我。」

義宣道,「再怎麼堂堂正正的男人也會怕死。」

蔡霓差點哭了出來。這樣的人,竟然還是自己以後的丈夫,要跟他過一輩子,現在就快被他氣死了!

天說黑就黑,兩人在森林裡越走越深。蔡霓吊著顆心,看義宣時,他竟然還偷偷地笑。尋思了一陣,決定賭一把。突然停了下來,也不叫他,就將馬拴在樹上。

義宣一聲,當即知道她是要跟自己賭氣,她不敢一個人留著不走。於是也不回頭,仍當沒事地往前走。過得一陣,算算已經走出四里多地了,想她也該追上來了吧。於是回頭看去,卻是不見人影。心想再等一會,她必定會追上來的。可等了又等,始終不見她人,天又那麼黑,當下真急了。心裡罵道,死丫頭,跟我賭什麼氣啊!

遂原路回去,卻是天黑路難辨。視線又不好,總是不小心把頭撞大樹上,感覺到一陣陣的劇痛。即時就冒火了,想找到她之後須得狠狠地訓斥一頓才可泄憤。

又走了足足十里,仍不見她人影。再細看一下地方,原來是自己走錯了。

只得又要原路回去,再覓自己行走過的痕迹。不敢走得太快,仔細地看路,怕再一次走錯到另一個地方去,找到天亮也找不到。

不久就累得大汗淋漓,大群的蚊子又在耳邊「嗡嗡」地叫,煩燥不已。突然腳底滑了一下,雙手急急地往地上一撐,膝蓋撞到塊尖石頭,疼得心都糾成了一團。再靜下來時,聽見有人嚶聲啜泣,知道是蔡霓無疑。

「你還知道哭?」

蔡霓靠樹坐著,把頭伏在兩個膝蓋之間,瑟瑟抖。聽見這一聲,是挺熟悉的,卻又不敢太信。抬頭看見個高大的身影,牽著匹馬,因為天黑看不細緻他的模樣,心裡又驚又疑,哭著問了一聲,「是你么?」

義宣氣道,「是鬼!」

蔡霓從這一句確定是義宣無疑,遂懼意減去大半。才敢大聲地哭了起來。

義宣剛想到幾句罵她的話,這時竟出不了口。左思右想,找到一句,「不要哭!」

蔡霓卻還是哭。她哭著說道,「就這樣?」

義宣道,「那你還想我怎樣?」

蔡霓道,「不認個錯么?」

義宣道,「這不是我的錯,是你要跟我賭氣的。」

蔡霓擦了擦淚,有點收停的意思。

「你快帶我回去!」

義宣道,「天這麼黑,我認不得路。」

蔡霓道,「那怎麼辦?你想讓我陪你在這裡過夜?」

義宣道,「又不是我逼你來的。」

蔡霓道,「你一心要找那賤人,還不是逼我?」

義宣當即盯著蔡霓。雖然天黑看不清他的眼神,蔡霓仍可以感覺到那很冷。

「再說,我當真不再管你!」

蔡霓一驚,不敢再亂說了。低著頭,用衣袖一點一點把眼淚擦乾。忽然冒出一句,「我怕黑。」

義宣怔了一下,覺得可笑,說道,「那好啊,我把這林子點著,今晚陪你一起死在這裡,就當是提前成親了。」

蔡霓罵道,「你是只豬啊!不會先把地上的草都拔光,然後再拾些乾柴過來點火?」

義宣一聲,一時又羞又惱。這樣點火當然不會把林子燒著的,可自己卻偏偏沒有想到,以至被她這一番羞辱。

義宣悶聲幹活,照她說的,先把地面清理乾淨,又到附近找到些乾柴,取出火石點著了火。蔡霓卻坐著不動,竟像是義宣在侍候她一般。點好了火,義宣也坐了下來,卻看也不去看蔡霓。蔡霓一時沒忍住笑了出來,取出塊絲帕遞了過去。

「擦汗!」

義宣道,「拿開!不要。」

蔡霓把絲帕柔成一團,朝著義宣扔了過去。說道,「快擦汗,否則被風一吹,只怕要生病的。」

義宣把絲帕扔了回去才不會這樣弱不禁風,用不著你來費心!」

蔡霓撿起帕子就朝義宣走了過去,扯住義宣,動作一點都不溫柔,算得上是粗魯。擦完,就在他身邊坐下,笑著說道,「你可取之處還真是有的。」是接著詩會那天的話說的。義宣沒有理會。蔡霓又道,「聽說你打了李邈?」

義宣道,「他該打。」

蔡霓道,為了那賤人打的。」

義宣道,「你管不著。」

蔡霓道,「打人可以,丟人不行。」

義宣差點氣暈。

「那我打你,看好是不好?」

蔡霓大驚,「你也好意思?」

義宣道,「那要看你乖不乖了。」

蔡霓背了過去,「我還沒嫁給你呢,別把話說得這般肉麻!」

義宣道,「若是嫁了給我,你也敢這樣對我說話,必有你好看!」

蔡霓回頭看了看他,心想,成了親我便怕你不成?

「成親之前,有些事情我們最好當面說個清楚。」

義宣道,「什麼事?」

蔡霓道,「你現在出去找女人撕混我可以不管,但成了親之後就絕對不行。」

義宣道,「我管你行不行,又不到你說了算。」

蔡霓道,「那到時可別怪我手段毒辣。」

義宣不由得驚訝,「不是說你知書達禮的么?怎麼卻這樣蠻橫無理?」

蔡霓道,「這跟知書達理並沒多大關係,只關係到我將來的地位,所以大意不得。」

義宣道,「原來你真是個不懂什麼是愛的女人,只會爭名奪利!」

蔡霓生氣,叫道,「我倒是想愛呀,可是我有選擇的餘地嗎?是別人逼我要嫁給你的,而不是出於我自己的本意!」

義宣一時啞口無言,自己又何嘗不是一樣?也是別人逼我要娶你的。

蔡霓一肚子的委屈,眼裡已經有了淚光,說道,「既然沒有了愛的餘地,我再不想辦法保住自己的地位,那就只能是一無所有!所以請你最好不要逼我!」

靜了許久,兩人都望著火堆呆。義宣時不時地給加點柴,火燒得「劈啪」地響,彈出許多火星,在空氣中滅掉。蔡霓像是平靜了下來,偷偷地看了義宣一眼。見他一臉的倔強,眼睛里跳動著紅紅的火光。又是英俊,像細心雕刻的一樣,竟看得入了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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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釵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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