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愛花》之循化悲歌:最後的離別

13、《愛花》之循化悲歌:最後的離別

臘月二十九這天,天突然放了晴陽從羊圈山上爬出來,把金燦燦的陽光撒在雪地上,刺人的眼。四連各排的食堂里,都在熬肉、蒸饃,準備過年。羊圈山的山窪里,到處瀰漫著香味。

「老木,老木在家嗎?」

中午時分,四連的連部里來了一位客人,穿著軍大衣,戴著火車頭帽子,高高大大的。這人到了連部的院子里,便放開嗓門兒,大聲地喊。

木連長跟媳婦白靈正在打掃屋子。過年了,白靈要把屋頂的灰,炕上的臟物掃乾淨。在乾乾淨淨的屋子裡過年,心裡舒暢,圖個吉利。木連長聽到喊聲,戴著一頂草帽,走了出來。

老李啊!你這個傻x咋想起老弟來啦?」

木連長見是三連的連長李永生,忙迎了上去。老李也不管木連長的手臟不臟,上前就拉住了木連長的手。

「我是來興師問罪的。叫說你娶了個如花似玉的媳婦,也不告知老弟一聲!是不是想賴我一頓酒?」老李大聲道。

兩個人邊說邊走進了屋。白靈見來了客人,忙把炕收拾乾淨。木連長取下草帽,洗了洗手,兩個人上了炕。木連長從炕頭的箱子里取出一把旱煙,放到小筐里,揉粹。兩個人用紙條卷著煙,吸了起來。屋內,飄蕩著濃濃的煙味。

白靈洗了洗手,沏了兩碗雪蓮茶,端了上來。

「李連長,喝水!」

「這是啥茶?咋是紅色的?」老李問。

「啥茶?你小子聽都沒聽說過。這茶,潤喉養肺,滋陰壯陽,貴著呢!」木連長故意賣弄著說。

「你老哥當地主啦,喝茶還有講究呢!告訴我,這茶是從哪兒弄的?

「從羊圈山採的,咱這羊圈山遍地都是。雪蓮花,聽說過嗎?」

「鬧了半天,原來雪蓮花,俺那兒也有,沒想到這花兒還有這麼多用處!

「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你說,大過年跑到我這裡,究竟有啥事?」

「昨天,營部派人到我們連,讓我們來你這裡通知章幸福歸隊。我聽說你娶了媳婦,便親自來討碗酒喝!」

「不是說好過罷年再歸隊嗎?」

「聽說,政策要變。咱們支邊部隊要改為農場,歸地方領導。營部過年事情多,忙不過來,侯營長才讓幸福抓緊歸隊!」

吃飯的時候,章幸福被木連長喊到了連部。炊食班肖力端來了一盆菜,野兔燉甜菜。木連長把呂栓子釀的玉米蕊酒舀了四茶缸,木連長、王一東、李永生、章幸福四個人坐在炕上喝了起來。

「幸福,你下午準備準備,跟愛花告個別。明天一早,你隨李連長一起回營部。看來,這個年要在李連長那裡過了!」木連長對幸福道。

「嫂子,我走了,愛花就交給你了,讓你多操心!」幸福對炕上的白靈道。

「你儘管放心去吧,只要我們在,就不會讓愛花受委屈!」白靈道。

第二天,依然是個晴天。幸福從食堂里把飯打回來,跟愛花一起,坐在炕上吃。

「路上要小心,路滑,不好走!」

「你放心,營部的馬、駱駝還在。我們牽著它,安全呢!」

「在營部,要聽長的話,要把工作干好!」

「這還用說,人家侯營長待咱不薄,咱說啥也要好好乾!」

「天冷,你要穿厚些!要注意身體!」

「我二十多歲的人啦,難道還不會關照自己?你就放心好了!倒是你,一定要注意身體,要把咱閨女養好!」

愛花點了點頭,眼眶裡含著淚水。

幸福說:「別流淚,大過年的,流淚不吉利!營部的工作閑了,我便回來看你!」

臨走時,幸福又扒到炕上,看了看閨女。小雪蓮睡得正熟,兩隻小手攥得緊緊的,很安詳。幸福在閨女的臉上親了親,輕聲說:「閨女,快快長大,長大了跟著爹開荒種田,支援邊疆建設!」

李永生已在外面催了。幸福轉過身,走了出去。

愛花站在門口,望著幸福。兩個人,一個牽著馬,一個牽著駱駝,消失在羊圈山的山窪里。

愛花走進屋,淚水流出來,掛在了臉頰上。她哪裡想到,這次離別,竟是他們夫妻的最後一別。

章幸福在三連吃了年夜飯,初一早晨就往營部趕。營部設在文都公社的集鎮外。營部對面是文都古城。文都,又名邊都,藏語意為「牛犢山上部」之意。這裡有座山,名叫「維拉」。藏語意為「牛犢山」,文都位於此山上部。文都是藏族聚居地。據記載,早在宋末元初,西藏地區的吐蕃名宦昆氏家族的一支遷到青海黃南地區,其中有位名叫阿丹的,成為一方之主。文都是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十世**額爾德尼;卻吉堅贊的故鄉。文都古城俗稱「文都黑城」,建於東晉,金大定二十三年積石州州府所在地。章幸福繞過文都古城,回到營部。營部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馬在馬棚里吃草,駱駝卧在牆角曬太陽,幾隻山羊拴在食堂門口,「咩咩」地叫。

章幸福把馬、駱駝拴進圈裡,調過頭,就往宿舍里走。隊友們坐在炕上,一個個沉著臉,沒有一個人說話。幸福對排長王冬說:「排長,我回來了!」

「回來了好!牲口都進圈了?」

「進圈了!」

幸福奇怪,往日里,隊友見了面,總是又說又笑的,今天大過年的,咋一個個都垂頭喪氣的,沒有一點生氣。

「幸福,你到指揮部去,侯營長等你呢!」排長王冬對章幸福說。

幸福出了門,向指揮部走去。指揮部在小院的正屋。五間房屋,中間三間是指揮部辦公室。兩側耳房,東面住著陳政委,西面住著營長侯坤。幸福踏上台階,推開門,走了進去。

藤椅上坐著三個人。一位是營長侯坤,一位是陳政委。還有一位4o多歲的漢子,瘦臉,寬額頭,高鼻樑,厚嘴唇,穿一身洗得白的軍裝,手裡攥著一支煙捲,頭上罩著陣陣煙霧。幸福覺得面熟,但又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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