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鳳凰要落在梧桐枝上
魏玉香的老家在河南南陽。(提供最新章節閱讀>她在家裡排行老三，上面是兩個哥哥。
大哥魏世才原先在縣物資局工作，是個退休幹部。二哥小時候趕上鬧災，家裡給了人，前兩年在臨縣一個偏僻的山村裡找到了，是個大字不識幾個的老農民。
魏玉香的爹媽死得早，從小是她大哥把她拉扯大的。大哥大嫂挺疼她，還讓她上了高中。女子上高中，這在全村裡還是頭一個。當年在縣裡當官的魏世才，就是要讓村裡人看看，他們魏家人和別人家不一樣，連女子都要上學，不光上學，還上了高中。
其實魏世才有他的打算。妹子長得挺俊，這下又有文化，可不能隨便把她嫁了，鳳凰就要落在梧桐枝上，將來一定要在城裡給她找個好婆家，這樣我也有了依靠了。
高中畢業后的魏玉香，趕上省城裡來招工。又是大哥，給她找來招工指標，這樣，魏玉香進城當了工人，後來和許德民結婚，在城裡安了家。
魏玉香覺得她有今天，全是因為有了大哥大嫂。不是哥嫂讓她上了中學，又進城當工人，她現在肯定還在那個山坳里的村裡土裡刨食呢。人可得知道感恩。這麼些年，大哥張口，有求必應。就是大哥不張口，只要逢年節，魏玉香都要給家裡寄錢，寄東西。她覺得，怎麼報答大哥大嫂都不過分。這也把魏世才兩口子甚至他那幾個兒女慣出了毛病，只要家裡有個大小事情，甚至添個電器，都要給魏玉香打電話，跟她要錢。他們覺得魏玉香是他們培養出來的國家幹部，現在在省城裡掙大錢，又找了個當處長的妹夫，給他們這點錢，那是九牛一毛，根本不算啥。
魏玉香的大哥魏世才當年在當地也是個小有名氣的人物。他一直在縣裡物資局工作，在計劃經濟時代，手裡掌握著物資批的大權，那就是握有實權的人物，按理說應該有些積蓄，退休后又有退休金，農村的花銷又不大，生活應該挺滋潤穩定，可是他的五個兒女把他拖累的，日子過得緊巴，惜惶的不行。
老大魏大虎到老四魏四虎，都是男娃，到了老五，轉了胎，生了個女娃，叫玉女。
四個男娃，只有老三三虎出息了，在鄉水文站當站長。其他幾個都在家裡務農。改革開放以後，他們也到外面找過活打過工，沒有手藝，又吃不了苦，還讓人家給騙了，先後都回到魏世才身邊。
從老大到老四，只要是兒媳生孩子、孫子過滿月，孫子上學，魏世才都要親自給魏玉香打電話。一來為魏家又添新丁、孩子上學報喜，二來叫魏玉香出錢。
每次老家一來電話，許家人都知道，準是舅舅家又來要錢了。電話一般都是嫂子邱惠芳打，魏世才在一旁聽著，聽的不耐煩，搶過話筒：「四虎的孩兒恁這當姑***總得表示，那可是咱魏家的根。」「俺知道，寄多少？」「三虎的孩兒上月過的滿月，恁就按那給，只能多不能少，少了讓三虎媳婦說恁偏心。」魏玉香知道，她嫂子只要往省城打電話，妯娌幾個都趴在窗檯、門口聽著，給誰多了都不幹。常常為了分扯不均打得雞飛狗跳。
原先要錢，魏玉香總有些優越感。這邊一寄錢，那邊電話就打來了。妯娌幾個挨著個兒地誇，把這個姑姑捧得上了天。時間長了許德民不幹了。許德民是獨子，從小沒了父親，守寡的母親把他撫養大。工作不久母親過世，家裡沒有負擔。知道魏玉香她哥拉扯供養她不容易，所以原先魏玉香給家裡寄錢，只要力所能及他也不太阻攔。後來覺得那家人太貪得無厭，而且只要要錢就是獅子大張口，漫天要價，就明確告訴魏玉香，你哥有退休金，為啥還總要你給他們寄錢，這明擺著就是給那幾個肥頭大耳，好吃懶做的兒子的，那不成。
前一陣魏世才打來電話，告訴魏玉香，上次給他買的冰箱，叫老大給抬走了，二虎家、三虎家和四虎家的不幹了，唆使三個兒子天天跟他鬧，讓他給姑打電話，就說大虎有的，他們也得有。魏世才說著就哭開了。說他沒辦法，五個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給誰不給誰都不行。電話里正說著，嫂子邱惠芳在一旁加了一句：「人家村上二狗家都裝了空調了，可美。俺們這一級幹部都莫裝，他可倒裝上了。」
魏玉香見許德民在一旁虎著臉，不敢吭聲。後悔剛才犯了懶電話按了免提，忘了拿話筒，那邊的話，一屋子人聽得清清楚楚。魏世才又說話了：「玉女那妮兒高中畢業了，沒考上大學。前兒接到同學的來信，那同學在深圳做買賣，賺了大錢了。她瞅著眼熱，非要去。俺說恁去不中，妮兒說為啥不中，俺說恁莫錢。妮兒說，俺姑家有錢，俺就跟俺姑要去。俺說，恁要是能要上，俺不管恁，恁自個兒要去。她說那怕啥，俺就要。妮還說她憑啥要在這村子里呆著，她要學她姑，出門見大世面，掙大錢去。誒－，恁說這妮，咋恁倔，和恁當初一個樣。還有啊，大虎那孩兒玉成，可出息，不是考上鄭州大學了嗎，今年放假先不回家，說是先去省城看他姑奶奶去，從恁那繞道回來。恁看那孩兒啊，學習又中，又孝順。他要是去了，恁可別叫孩兒空著手走啊，得把下個學期的學費給孩兒帶上，孩兒可不容易……」
魏玉香偷眼瞅著許德民越來越陰沉的臉色，只是「嗯嗯嗯」地答應，急得手心直出汗，她又不敢把免提換回去。許德民氣得臉色鐵青，「呼」地一下站起來，趴到電話前，聽見魏世才絮絮叨叨正說在硍節上，「恁說那冰箱可咋辦嘞，俺給了大虎，那其他幾個孩兒鬧，俺不是也莫了嘛。」許德民沖著電話喊道：「這還不簡單，你把那冰箱砸成幾瓣，給他們分了不就成了嗎？我們一天凈管你們這些破事了。從今往後你再別打電話要錢了。成天就知道要錢，我們家是印鈔票的啊，我那點錢全都餵了你那幾隻餓虎了。我看將來沒錢了，他們得把我們都給吃了。再說了，我們家誰要是有點事，你和你那幾個狗屁兒子誰管！」
魏世才一聽這話，先是愣住了，隨後氣得在電話里大罵：「許德民，恁這***，恁個溜光蛋的貨！缺爹少娘的啥毬不懂，俺是誰，俺是恁大舅哥！恁敢跟俺這麼說話！俺他娘的不跟恁說話，叫恁老婆接電話。俺把她拉扯大了容易嗎？不就是跟你們要了幾個錢嗎，就把恁慒成這個模樣，養條狗還知道搖個尾巴呢……香，香呢？叫她聽電話！」
「聽你個毬啊！」許德民氣得把電話給摔了。指著魏玉香罵道：「我告訴你說啊，以後再敢給那家人寄錢，你就從這家裡給我滾出去！」說完順腳踢翻跟前的凳子，還嫌不解氣，又把手裡的杯子給摔了。
魏玉香一看男人真的生了氣，大氣不敢出一聲。一個多月都沒敢給哥家打電話。
自此以後，許家嚴格實行財政一支筆制度，進出賬務都由許德民親自掌管。為進一步加強資金監管，堵塞漏洞，防止資金外流，有效控制和防禦伸向他們家一隻只貪婪的黑手。許德民也想出一些開源節流的辦法。每月日常開銷由一月一次改為一天一次，除了給點菜錢，其餘的錢都由他親自把控著，魏玉香沒有一分錢的支配權。銀行卡、存摺放柜子，柜子上鎖，鑰匙掛腰間，睡覺壓在許德民枕頭下面。
那以後，魏世才一家也好久沒來電話。魏玉香心裡惦記，悄悄打過去，那邊只要一聽是她的聲音，連話都不說，就把電話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