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你趕緊給我回來！

「我看了你的那部小說。」「感覺怎麼樣？」張海東點點頭說：「還能看的下去。」「這就是你的看法？」「小說這東西怎麼說呢，一千個人寫，會有一千種結局。你的前面寫的不錯，很大氣，一氣呵成，給人的感覺不像出自一個年輕，又這麼柔弱的女子之手，但是結尾我覺得有點牽強，幹嗎非要讓那個女主人公死呢？我覺得她還沒到非死不可的地步呢。你是不是寫不下去了，又要收尾，就給她來這麼個結局？這樣的結局顯得你對生活不是充滿信心的人。」「有時候死是人一時的一個錯念。不是人人都會有這樣的錯念的，因為死確實是需要勇氣的。產生了這樣的錯誤想法的同時會沖淡對死亡的恐懼。」「我覺得你是不是再考慮一下別的結尾。我是說考慮啊。我沒寫過小說，但是我覺得人們還是喜歡健康乾淨明朗的東西。那樣留給人的印象不一定不深刻。」「死亡不幹凈？」「不幹凈。給人一種晦暗、骯髒的感覺。這是我的感覺。」「我還是第一次聽人這樣闡釋死亡。你的生活中大概很少接觸那些晦暗的東西，所以你會像個陽光大男孩一樣，把生活想得那麼積極、健康。」張海東看了一眼小羽，淡淡地說了句：「你怎麼知道我的生活很少接觸那些東西。正因為我接觸過，我才更喜歡和嚮往健康、陽光和美好。我討厭骯髒的東西。作家多給人們一些這樣的啟示不好嗎？」張海東說完笑了笑，說：「看我，為你的小說插圖，卻要作改創作意圖，這讓你很不愉快吧？」「沒什麼，多聽聽反面意見，對我的創作有好處。」

張海東又談了自己的對插圖的一些構想，小羽表示贊同。時間過得很快，張海東看了看錶，「今天咱們就說到這好吧，我回去拿個初稿給你看看，要是滿意的話，我再往下做。」說完他伸出手，對小羽說：「認識你很高興，和你交談更高興。不過我得趕緊走了，我要去接我兒子。」「兒子？」「是啊，三歲了，上幼兒園。小傢伙特別調皮。」說這話時小羽注意到，張海東的眼裡閃爍出一股帶著驕傲的溫情。

「我想問一下。」小羽試探著問他。「你說。」「你的筆名怎麼叫『淺水灣海豚』？淺水灣有海豚嗎？」張海東一聽笑了，「怎麼，這名字不好嗎？我覺得挺好。名字就是個符號。只要不要太離譜，怎麼起都隨你。你的那個筆名叫『蘩香』，我覺得不太好。顯得有些格格不入，是要顯得你與眾不同？什麼香不行，還得是蘩香。誰知道那是什麼香，有幾個人認識那個字，念得出那個字。你就是叫個蘩臭人家也會以為那東西就是臭的。還不如叫個稻花香、肘子香、茶葉蛋香來得更直接、更實際，讓人們一眼就印象深刻記住了。」「我那名字的意思就是我老家盛產白蒿，蘩香就是白蒿的意思，我又姓白，所以……」「這麼複雜？我就是跟你開個玩笑，不管怎麼樣，文人嘛，總要在名字上標新立異一些，起什麼名字沒關係，關鍵是人家記住並認可你。不過你的知名度已經夠高，就是說蘩香這個名字在讀的心裡已經站住腳了，這就行了，這比什麼都重要。實話跟你說，我原先不是這個筆名，可是我兒子特別喜歡海豚，不知道在什麼動畫片上看到淺水灣這個詞，硬是把兩個詞拉在一起反覆地念，我聽著挺好，就改成這個名字了。」

兩人分手后，小羽沿著馬路慢慢往回走。後面有汽車按喇叭的聲音。她回頭一看，張海東開著一輛切諾基從後面緩緩跟過來。他從車窗探出頭問她：「要不要我送送你？」小羽搖搖頭，朝他擺擺手。車開走了，小羽注意到，車後窗有個探頭探腦的絨布猴子。

小羽不想早回去，她想路不遠，慢慢走回去挺好。

她一想起回到那個根本就無法安下心來的家，心情一下變得十分焦躁。她覺得她的生活完完全全被打亂了，生活變得無法控制，這樣的感覺讓她很煩。

小羽給大鵬打了個電話，電話沒人接。她不知道大鵬是不是又在開會。她站住腳，又播了一遍電話，還是沒人接。小羽想叫大鵬和她一起出去吃晚飯。把她這一天的感受跟他說說，再就是好好商量一下接下來該怎麼辦。叫大鵬出來還有一個目的，就是逃避做晚飯。她有些惡毒地想，你們不是等我回去給你們做飯嗎？那我就晚回去，我不信沒人做飯你們就一直餓著肚子等著。

小羽回頭看看那家老樹咖啡。如果寫作，這裡倒是個不錯的地方，環境優雅，無人打擾，要上一杯咖啡，呆上一天，中午好像還有西式快餐。這麼一想，小羽倒有些羨慕那些上班族了。最起碼白天可以堂而皇之地避出去，省卻多少和公公婆婆相處的煩惱。

白天上班，可是晚上總有下班的時候吧。

逃得了初一，能逃得了十五嗎？

還沒等小羽想好十五怎麼辦，電話響了，小羽一看，是個不認識的電話號碼。她剛一接電話，竟然傳出一個喘息的老婦人聲嘶力竭的吼叫聲：「白小羽，你瘋到哪去了，你趕緊給我回來！」是婆婆！「我在外面。」「我知道你在外面，我當然知道我們不在你就去了外面！你不陪你爸上醫院也就罷了，你把龍龍一人丟在家裡，現在可倒好，出大事啦！」

龍龍！

天啊。小羽這才想起龍龍。龍龍怎麼啦？她顧不上許多，急忙擋住輛車往家趕。正是下班高峰。前面大概出了交通事故，汽車堵得排起了長龍。小羽心裡著急，可也沒有辦法。好不容易到了家，還沒到樓底下，老遠看見樓下圍了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