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不行。」她微怒。「我不准你再找渡岳麻煩。」

「你倒挺關心他的嘛!」匡雲東氣死了。

「他是我大哥,我當然關心他。」

「什麼?」他張大嘴巴。「寒渡岳是你大哥?」

「寒渡岳本名花非凡,是我異父異母的繼兄,也是花府的正牌繼承人……」她娓娓道出多年前那場家庭風暴。「我欠大哥很多,所以麻煩你別再讓我良心更不安了。」

他揪著心聽完她的過去,但覺一道曙光自天而降,驅逐了他滿腹疑雲。

「難怪姓寒的要尋我晦氣,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全是「嫉妒」惹的禍。

同時這也讓他心底諸多疑惑有了解答。

為什麼火燒船那日,抓住她的黑衣人態度如此怪異,因為他是寒渡岳,對花非雨既愛又恨,讓他不曉得該如何對待她。

而後來,連續兩回的殺手狙擊,對他狠下毒手,卻對花非雨百般留情,則是寒渡岳欲清除情敵的舉動。

不過,他不明白,寒渡岳明知嚴公子對花非雨心懷不軌,卻為何還要跟姓嚴的合作?莫非寒渡岳認為與其將花非雨交給他,還不如送給姓嚴的?

「切,我哪裏比不上嚴公子?」匡雲東在心裏嘀咕個不停。

花非雨忍不住橫了他一眼。「你在說什麼?」莫名其妙感慨半天,腦子有問題。

「我說你對姓寒的只有單純的兄妹之情;但他呢?他又是如何想的?」

輩子結仇的嗎?今生要這樣互相攻訐?

「你聽到哪兒去了?我的意思是寒渡岳可能喜歡……」

「主子,不好了!」匡雲東說到一半,機靈突然尖叫着跑來,截斷了他的話。

「我好得很,你少觸我霉頭。」匡雲東一記響頭敲過去。

機靈忙抱着腦袋閃向一旁。「主子,我說真的啦!蘭陵國發生內戰了。」

「幾時的事?」匡雲東問。

「呃……」機靈搔搔頭,這一點他忘了查耶!

「參戰者是否包含十二公子?」花非雨插嘴問。早在蘭陵女王駕崩,卻未立下任何有關下任儲君的遺詔時,她就猜到會有一場王位爭奪戰好打,也早做好萬全準備,只要家人遵照她咐吩做事,當不致受到太大影響。

但戰爭終會帶來破壞,她不希望花府有任何損傷,只能祈禱最有才能的十二公子儘快出面擺平一切,讓蘭陵國重新踏回正軌。

「呃……」機靈又支吾了,這一點他也沒查。

「你到底都去查了些什麼?」匡雲東嘆氣了。

機靈脹紅一張可愛的小臉。「人家……一聽到發生內戰就……」什麼都忘了,直接跑回來報告啦!

「唉!」匡雲東再嘆。「我不是叫你查清楚的嗎?你怎麼……」

適時,小管事也跑進來喳呼。「小姐,大事不妙了!」

「我知道蘭陵國發生內戰,你即刻傳令下去,要大夥兒整束裝備,我們要啟程返國。」花非雨說。

「回去也來不及了。」小管事一臉哀凄。「花府已經……沒有了……」

「不可能!」花非雨臉色大變。「我們的護衛都是一流的,加上我花費鉅金請高人設計的機關陣勢,說花府守備固若金湯亦不為過,怎可能輕易被攻破?」

「聽說內戰一起,府內夫人們就分成數派,各擁不同勢力,將花府鬧得一團混亂。其中,四十夫人和五十七夫人因受嚴公子煽動,被逍遙侯收買,為其洞開花府大門,結果……花府被殲、眾夫人四下散逃,嚴公子乘機侵佔花府所有產業……」曾經顯赫一時的花府就這麼垮了。

「那我爹、我娘和大夫人呢?」她的至親該不會也全數罹難了吧!

小管事悲傷地搖搖頭。

血色自花非雨臉上褪盡。「不可能。」她所有的親人都死了?她……自此天涯孤獨,再無人相伴左右?

「非雨。」匡雲東快一步扶住她。

「爹、娘……」虛弱地一喚,她軟軟栽進他懷裏。

「非雨。」匡雲東無助地望着眼前的棉被山。

那是花非雨,在聽聞花府家破人亡的消息中崩潰、被他抱入客房暫歇。

他以為她會在一陣憤怒后重新振作,但她骨子裏的傲氣卻遠遠超出他的想像。

一入客房,她便遠遠地推開他,將自己埋入棉被中。

他知道這是因為她太自傲的關係,以致將一切失敗歸諸己身,她無法原諒保護不了家人的自己,便設了重重的刑罰來鞭笞己心。

可這並不是她的錯啊!「你儘力了,非雨。」他想靠近她、摟住她,卻被她喝停。

「站住!」棉被中傳出尖銳的吼聲。「出去,我不想見你。」她是敗了,敗得一塌糊塗。但她的自尊還沒死,所以這副狼狽樣兒絕不讓任何人瞧見,即便親密如匡雲東亦同。

「非雨,這是意外,不是你的錯。」匡雲東不止月走,反而一步步一罪近她。

「是我的錯!」她吼。「枉我機關算盡,卻獨漏人心一項。就這麼一個疏忽……」她的家人全死了,一個不剩,嗚……

這輩子,她最先明了的是人情冷暖。親爹死後,她和娘親顛沛流離,及至入花府,折磨依舊緊隨不放,令她厭極了人群、也畏懼與人建立長遠關係。

可事物往往有兩面,最悲傷的事物在何處、快樂就在那裏。她最珍惜的東西是親情、友情與愛情;它們只能在人群中尋,所以她從未遠離人群,相反地,還將自己深深投入、盡情遊覽。

直到一場內戰毀去所有,終於令她變成孑然一身。

「人心本來就是無法捉摸的。」他再靠近她一步。

「我可以。」她是創造出首富花府的「奇迹之女」啊!沒有理由做不到,是她大意了。

「你在自欺欺人。」他終於抱住她。

「走開!」她在他懷裏掙扎。

他一手擒住她、一手強硬掀去棉被,露出她一張淚痕滿布的凄楚嬌顏。「非雨……」她的哀傷令他心疼。

失去棉被的遮掩,花非雨的狼狽相盡展無遺。

「可惡,你這個混蛋!」她拚命地踢他、捶他、咬他。「你竟連一絲自尊都不留給我……」她不想這麼丟臉、她不想啊--

「我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他溫柔地將她擁進懷裏,任她打罵。「你不是孤獨的,我在你身邊。」

是嗎?她並非孤獨的、她是有伴的?花非雨怔住了,只有無聲的淚水撲簌簌流個不停。

匡雲東輕撫着她的發。「哭吧!哭完這一回,我陪你一起面對這次挑戰。」

她咬着牙忍了好久,終於嗚咽出聲。「我已經為大局做好最妥善的安排,我說過了,可是他們不聽……他們……嗚,為什麼會這樣?」

「你無法要求每個人都順你意、走你鋪好的路。」他拍着她的背,她不喜歡別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他就不看。「人們有選擇出口己人生的權利,而你無權置喙。」

「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大家好。」她是拚命地在守護花府啊!

「但你認為好的東西,在他們而言並不一定好。」

「好的東西就是好,不好的東西就是不好。」如同做買賣,只有成功與失敗之分,沒有中間地帶。

「你忘了將心比心。想一想,你一定也有不顧別人反對、一意孤行的時候,那時你是怎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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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舟釣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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