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我這就去拿紙筆讓你畫圖。」說着,她鬆手丟下他,轉身跑回寨內,跑到一半。「唉喲!」她身子突然扭曲了兩下,整個人成五體投地之姿向大地行了個最恭敬的膜拜禮。

「呵!」他再也忍不住笑了出來。「她一定是跑到一半,想起自己的纖纖弱質,不該跑這麼快,急忙要偽裝,才會跌跤。

「真是個有趣的姑娘。」他仰躺在地,四肢大張、遙望着天邊一輪明月。

想不到他會在這裏娶妻,新娘子還是個喜愛舞刀弄槍、裝模作樣的大美人。她與他完完全全是兩種性情,偏他卻為她着迷不已。

打第一眼瞧見她那樣努力地流着淚,他就有種莫名的感動。「努力」是他從未體驗過的感覺,他一直很羨慕能為了某件事而堅持到底的人。

爹娘常說他沒魄力,註定無法成就一番非凡功業。說的沒錯,就像他喜歡讀書,卻無心去考取功名;他對經商有興趣,但也不願為家業而傾注所有一樣。

他只是東晃晃、西晃晃,懶懶散散地活着;可她不同,她做什麼事都有一個目的,因此努力地、拚命地去達成目標;儘管有時候用的手段稱不上光明正大,但那副氣勢依舊令他折服。

「不曉得這段緣分會走向怎生的結局?」但他知道他並不排斥圓滿,甚至是希冀的。

原先自請為縣丞只是不滿賈似道玩弄權勢,任意羞辱大臣;畢竟縱觀古今,也沒哪個及第進士,是連個七品縣令都撈不到,只能屈任連品級都排不上的縣令副手一職的。

還有一部分是為了許仲言的一身才學,他是真正有理想、能做事的人,可惜個性頑固、太剛易折。

商子任不忍一名大好人才就此斷送,才會想跟在他身邊、幫助他多了解一些世情,以便日後重返朝廷,做一個真正對百姓有益的好官。

「不過看來成效不大。」否則,許仲言也不會執着地非滅「大風寨」不可了。

「喂,我把紙筆拿來了。」遠遠地,沐紫鴛的嬌喊傳來。

他努力半撐起身,只見她走一步、跌一步的踉蹌身影正逐漸接近中。

「看來她偽裝的功力退步了。」他咬牙忍住笑。「不過,這矛盾的模樣兒卻十分可愛。」讓他不知不覺又失了神。

費了整整兩個時辰,沐紫鴛終於按照商子任的吩咐,在幾條主要山道上布下陣式,至於是否能順利阻敵?那隻能問天了。

「如何?!」見她忙得一身灰塵回來,商子任努力撐坐起身,溫柔地舉袖,為她拭汗兼擦臉。

「都弄好了。」她喘口氣,彎腰扶起他。「你呢?好點沒?」

「好多了。」他含笑回禮。「多謝沐姑娘關心。」

那溫柔淺笑像陣春風,緩緩盪進她心坎,為平靜的、心湖拂起陣陣戰慄的漣漪,令她不覺失了神。

「你的動作很快,我本來還一直擔心無法趕在官兵圍剿前,將陣式布好。」

「我的身手一流,佈陣,小意思。」他的唇角勾得好美,她情不自禁地傾向他,兩隻靈活水亮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到底是怎麼笑的?竟能笑得這般……奪人心神!

「我看見了,你的行動很敏捷。」他眨眼,不知她為何要這麼……呃!貼靠着他?他雖然很虛弱,但仍是個男人。軟玉溫香抱滿懷,任何男人會有的反應,他同樣會有;比如此刻,他就覺得下腹部熱如火燒。

「我的拳腳工夫更好。」她頭昏昏的,滿腔疑惑。這樣湊近看來,他並不帥,當然,也絕不俊美;可每回他一笑起來,四周的空氣就開始波動,影響所及,連待在他周遭的人都會不由自主地心醉陶然。

「原來沐姑娘還是個武林高手呢!」他咬牙強抑住腹里狂噴的笑意。不知她曉不曉得,她正在自掀底細?

「還可以。」她怕是被迷得連今夕是何夕都忘了。「有朝一日,我一定會統一武林,成為史上第一位女盟主。」

「那麼,我可否借用沐姑娘的工夫,請你查查這附近有沒有哪裏不對勁?」他盡量展現自己溫和無害的一面,以減低她的戒心。

而她套了,面對他爽朗到不行的笑顏,她薰然到什麼也聽不見、瞧不清。

「沐姑娘。」他又喚了聲。

沐紫鴛沉默依舊,看着他,時間越久,心底迷惑越甚!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她真被這個平凡無奇的男人給吸引了?他很蠢耶,說不定連柄劍都提不起來,她若跟了他,有朝一日,她成為武林霸主,他的文弱定會讓她成為全江湖人的笑柄。

「不行!我非得更克制自己不可。」她的理智這麼說着,但她的情感卻不然。她無法阻止自己看他,直到……咯!一聲悶響,他們的額頭貼近到相碰撞了。

「老天!」她跳起來,心神俱喪。她又在他的瞳孔里瞧見自己的原形畢露了。

「沐姑娘?」商子任愣了下,瞧見她的五官又自扭曲了起來。「唔!」他撇開頭。天知道,她每回要從爽利本性變回纖弱偽裝時,那嘴歪眼斜的模樣兒有多好笑。

「商公子,若無事,且讓紫鴛扶你回房歇著吧!」彷佛剛才的失控是場春夢、逝過了無痕,她重又展現出完美無缺的溫柔怯懦。

「咳!」他得不停地嗆咳,才能壓抑住那白喉頭滾滾而起的笑浪。

「商公子,你不舒服嗎?要不要紫鴛幫你順背?」眸光流轉,她明媚水瞳中又自漾起一層名為「憂慮」的水霧。

「咳咳咳……」他快死了——被她笑死的。「先不忙着回房,沐姑娘。」再給她胡搞瞎搞下去,他非英年早逝不可,還是換個話題安全些。「你仔細聽聽,有沒有發現哪裏不對?」

「有嗎?」衝動是她的缺點,一下子就被他轉移了注意力,豎直耳朵傾聽四周。

「我也說不上來,只覺山林中的蟲嗚鳥叫聲好像突然間全消失了,這頗為怪異。」他說,有種暴風雨前寧靜的感覺。

「經你這麼一說,好像真有些不對勁耶!」她運集功力,更加細心地體會天地間的變化,須臾……「是腳步聲。」她喊。「好多、好多,怕不有百來人。」

「是官兵嗎?」他遙望天際,只見明月才落、金烏初升,想不到這麼早,官兵就來攻打了。不愧是許仲言,知道拂曉攻擊最能收事半功倍之效,於是選了個好時辰圍剿「大風寨」。

「怎麼可能?」她以為知府大人沒那麼容易受煽動的。

「仲言兄很厲害的。」因此這個結局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全被你說中了。」她以一種全然陌生的眼神望着他。此時此刻,他看起來一點兒也不蠢,相反地,他聰明極了。

「我只是了解仲言兄罷了!」他笑得雲淡風清。「就如同你了解沐寨主,知道他不會饒過弄丟你的我,因此千方百計地要我走是一樣的。」

的確,只要夠了解一個人,要預測他的行為並非難事。她放心了,他不是個表裏不一的小人,她很開心。

「沐姑娘,我們進寨里去吧!」商子任提議。

「哦!好。」她彎腰扶起他,耳畔接收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心裏惶惶不安。「那個……真沒問題嗎?」

「放心吧!」他一臉自信的笑。

可惜她沒有同等的信心。「假設……我是說假設啦!萬一陣式擋不住圍剿的官兵,那我們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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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哭我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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