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呼——」另一邊,沐紫鴛暗鬆了口氣;慶幸今天早起的鳥兒只有她老爹,怪好騙一把的,否則她真不知該如何解釋這許多了,謝天謝地!

現在只剩一個問題——要如何圓滿解釋上回她私奔的那個謊言?

「說那傢伙掛點了,不知道商子任相不相信?」她異想天開地想着。

最近,沐紫鴛一直在想,商子任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打那日她自木柱上將他救下后,他休息了一夜,隔天便開始忙着在「大風寨」周圍布下陣式。一圈接一圈、一陣連一陣。

照他所言,天地分陰陽、人間有正氣。因此佈置得宜的奇陣不僅得以阻敵、欺敵,更可為己身招來好運與福氣。

他懂得真多,信手捻來山林中的樹木、花草、奇石,便將「大風寨」給守衛得霉倘艚鶥饋這樣的人會笨嗎?她懷疑。

可橫看豎看,他又與聰明沾不上邊;試問天下間有哪個聰明之士會一忙起來就忘了吃飯、忘了睡覺,甚至忘了上茅房?

對!他就是遲鈍到會忘了上茅房。那是昨日傍晚的事了,他佈陣到一半,突然腹痛如絞,她還以為他病了,急如熱鍋上的螞蟻。

但片刻后,他卻告訴她,他會腹痛是因為昨日大忙、忘了上茅房!見鬼的!那個大白痴怎不忘了呼吸、直接去死?

她受不了他,卻不得不緊跟着他,因為她還有把柄捏在他手上。

她一直等著,看商子任幾時要拆穿她私奔的謊言。

但他始終沒問,照樣過他清閑悠哉、樂似神仙的逍遙日子。

反而是她,一顆心如吊上十七、八個吊桶,搖搖晃晃、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眼看時間一日一日地過去,轉眼,她回寨都五天了,他看見她,還是除了笑,不見第二種表情。

他到底想怎樣?是欲藉此戲弄她?還是想另外找個機會威脅她?抑或他根本蠢到沒發現她的失誤?

她不知道,心好亂。「唉!」目光不自覺落在三尺外的石陣上,瞧見數名官兵正整束武裝、企圖闖陣。

「別擔心,他們闖不進來的。」緩緩跟在她身後的商子任,以為她嘆氣是因為陣外那群不死心的官兵,在連碰了五天的大釘子后,猶日日派人進攻,絲毫不懂得放棄。

「我知道。」打第一天她親眼見識十來名官兵在陣內迷失,左沖右撞仍闖不進「大風寨」后,她便對他的陣式充滿信心。

「那沐姑娘是在憂心些什麼?」他抬頭,沖着她燦爛一笑。

那笑好溫柔,勝春風、勝朝陽,讓她整顆心都暖了起來,有些飄飄然,還有幾分焦躁。最近跟他在一起時,沐紫鴛總會這樣,一時喜、一時憂,沒個定性。

「我到底是怎麼了?」垂首細察自己的心思,她無法理解這份氣悶究竟從何而起。

見她不語,商子任唇角的笑更添入了幾分體貼。「我想,官兵包圍五道坡的日子就快結束了。」

「你怎麼知道?」她的煩憂被他的問題一轉移,順利變為好奇。

「打昨日起,闖陣的官兵變少了。夜晚,我還聽見駐紮的官兵們在唱歌,因此我判斷,這種毫無所獲的包圍已經消磨了官兵們的士氣,他們守不了多久了。」他分析道,每一句都很有道理。

這就是讀書人的本事嗎?她望着他,感覺這一刻,他又變聰明了。但是一個人怎麼可能同時既愚蠢又靈敏?這太沒道理了嘛!

「你為什麼不問我離開又回來的原因?」她無意識地脫口問出,等到發現時,隨即很不得咬下自己的舌頭;怪自己真是吃飽撐著沒事幹、自找麻煩。

「你不是說過了,離開是為了與心上人相會,回來則是為保『大風寨』無恙?」他笑答,神情里不見半絲疑惑。

「而你全然相信?」那種話連三歲小孩都騙不過吧?他卻毫不懷疑;為什麼?是因為她的事一點兒都不值得他用心思索?還是另有原因?莫名地,她心底的焦躁更甚。

「我有理由懷疑沐姑娘嗎?」他直覺回答。

「是沒有;但我獨自一人回來,你難道沒想過,我那心上人去哪兒了?為何沒與我在一起?」壓抑不住心頭的焦躁,她又開始挖坑往裏頭跳;其間雖有後悔,但想要答案的心卻更強烈。

他微微一笑,緩緩地開了口。「沐姑娘,你的心上人呢?怎沒有與你在一起?」

這問題像是遂了沐紫鴛的心愿,但配上他那副溫吞到不行的口吻,卻只是將她心底的火苗煽揚成烈焰。

「他有沒有跟我在一起關你什麼事?」她吼,火氣將她臉上原本的嬌弱盡數燒灼成兇悍。

嘖!她又失控了,但……好美。商子任眼底的激賞燦若朗星。「沐姑娘,你的臉好紅,是中暑了嗎?」他輕問。

「現在都秋末了,哪還會有中暑這等蠢事?」她受不了了,好想揍那張古井不生波的溫和笑臉兩拳。

「難不成……」他彈指一笑。「你是在生氣?」

「我……」殺千刀的,她又在他瞳孔底下瞧見自己變成河東獅一隻了。「怎麼會,我……很少生氣的。」咬牙兼磨牙,她努力地試圖將臉上的怒火扭轉成凄然。

「咳!」他又開始嗆咳。不行了,真的會被她笑死。

「商公子,生病了嗎?要不要找大夫來瞧瞧?」她扮了個扭曲的笑容給他看。

「呃!」他的臉脹紅,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立跳舞了。「多謝沐姑娘關心,商某很好。」只要她別再逗他發笑,他絕對可以長命百歲。

「商公子還有很多事要做嗎?」

「這……」他回頭瞧了布到一半的陣式一眼。「還好。」

「那我還是別打擾你做事了。」她轉身,走到一旁的大樹下,刻意背對他,不讓他瞧見她火冒三丈的模樣兒。

姓商的根本是個白痴,任何明示或暗示對他都完全無用,結果搞了半天,她還是不曉得他介不介意她那無端失蹤的「心上人」?

「究竟要到幾時才能徹底解決這問題?」好後悔,早知道不對他撒謊了,麻煩透頂。

「唉!」再嘆一聲,她越來越弄不清自己的心,何苦這樣介意他對她的看法?倘若他真對她造成了妨礙,了不起一拳打暈他,再把他丟到一個陌生地方,任他握有她再多把柄,也無從泄漏起。

偏她一直不忍心對他下重手,甚至在投奔自由后,又為了他,急巴巴地趕回山寨里。

「這是不舍嗎?」她不懂。「莫非我對他動了心?」

「哦,不不不,不能再想下去——」猛力搖頭打斷動心的想法;那種結論太可怕,她寧可當做不知道,繼續焦躁下去。

「沐姑娘、沐姑娘……」突然,一聲聲呼喚召回了她遨遊于思緒之海的神智。

「幹什麼?」她沒好氣地轉過身。「喝!」卻迎上商子任近在咫尺的面容。「你知不知道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

「對不起。」他歉疚一頷首。「我只是想告訴你,下雨了。」

「下雨了?我怎沒發現?」她抬頭,瞧見他高舉的雙手正拿着一件藏青色的外袍,撐在她頭上、為她遮雨;難怪她絲毫沒有察覺雨滴落下。

視線移轉,最後定在他被雨淋濕的臉龐上,雨水順着他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五官住下流,把他整個人都弄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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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哭我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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