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你誤會了。」她幫着他收書。「因為「上古異志」記載的是大陸上的地理景觀與風俗民倩,這並不是永遠不變的,所以每一代的常家主人都會根據當時的情勢將它加以增別、重新出版。結果,一代代流傳下來,它就變成這麼多了。」

一瞬間,他腦海里有某種光點在閃耀,難道匡家人一直找不到黃金的原因就在這裏?「那……你也會增刪它嗎?」他問得小心翼翼。

「當然啊!」對他,她毫無防備、直言不諱。「而且我發現「上古異志」里,有一段非常嚴重的缺漏,我正在想辦法補足它。」

他的呼吸一窒。「我可以問,是哪部分缺漏嗎?」

「黃金傳說部分。」她坦言。

他再也說不出半句話。有眉目了、西荻國有救了,終於、終於……也給他找著「上古異志缺漏部分了。天啊!謝謝你,謝謝你給西荻國全體國民留下一線生機,謝謝、謝謝……

千言萬語訴不盡匡雲中此刻心底的激動,他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

誰能想得到,當常如楓開始將常府機關秘密授予匡雲中后,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不是常泰,而是琉璃夫人。

常如楓被叫去燈園,整整聽了兩個時辰的愛心叮嚀,要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尤其在匡雲中來歷未明前,切不可對他過度信任,以免後悔莫及。

真是瘋了!數百年來,常家購買郎君、娘子,哪一回不是挑選身分不明的孤兒、孤女,或流落本地的外族人士?真要是那種身世清白,可以上溯到祖宗十八代事迹的人,還沒資格入常家咧!

而琉璃夫人居然以匡雲中身世不明為理由來非難他,一番斥責、辱罵直聽得她怒火中燒。

「也許短時間內得將燈園列為拒絕往來戶了,以免哪天我忍耐不住,對姑姑發了飆,不僅失禮、也失儀;唉!」忍不住長嘆一聲,她既氣自已明知他好,卻受限於常家嚴格的家規,無法直言反駁姑姑的話。有時想想,不禁要羨慕起匡雲中,他總能活得自在又逍遙,不似她,日子裏總是一逕兒地綁手綁腳。

「真搞不懂,姑姑為何就是不喜歡他?」她真替他抱屈,如此的好男人卻得飽受誤會、不被接受。

「不知道有沒有什麼好辦法,可以讓姑姑對雲中改變看法,進而認同他?」一邊是她最敬愛的長輩,一邊是她體貼多情的未婚夫,她真心希望大夥兒能夠相處融洽。

過去,她從爹娘的經驗與常家外圍親戚的例子中得知,夫妻相處貴在一個「禮」字,彼此守着各自的距離、互不干涉;因此,家裏永遠沒有爭吵、也不會有歡樂,氣氛只有一個「冷」字可以形容。

直到認識匡雲中,她才曉得,原來情愛真的存在,不是書中平空杜撰的;想要家庭和樂幸福需要的不是那繁雜如天上星辰的禮規,而是「愛」,發自心底最最真誠的愛。

「雲中……」她喜歡他,好喜歡、好喜歡他。

「叫我嗎?」一個飛揚的男聲響起。

常如楓一驚,抬頭,直迎上匡雲中溫和若冬日初陽般的笑臉;激動的心湖逐漸平靜,只剩下一點點幸福的漣漪在其中擴大、蕩漾、再擴大……

「你怎麼來了?」她輕問,羞怯怯地走近他。

「我來接你回去啊!」他笑着摟住她的腰。「讓你」個人去打這場硬仗,我良心過意不去,所以來哄你開心當贖罪。

「油嘴滑舌,就會說渾話。」可她真被說動了,放棄鬱悶,笑成一朵迎風招展的嬌花。

「你不喜歡聽啊?」他難過地低下頭。「那算了,反正你也快聽不到了。」

「什麼意思?」難道他要走?她倏然僵直了身子,相處得太快樂,她幾乎忘了,他終得回中原振興家業。「你要回中原了嗎?」

「你想哪兒去了?」他啼笑皆非。「我說「你快聽不到」的意思是,麻煩即將上門,我也沒空再講渾話逗你了。」

「麻煩……」噢喔!她看到了;遠遠走來、一派興師問罪狀的男子不正是常泰嗎?「伯伯。」她斂衽為禮。

「不敢當,我不過是個被逐出家門的小人物,豈承得起常大小姐一句「伯伯」稱呼?」常泰譏諷。

常如楓直想翻白眼,明明長得一副圓圓潤潤、仁慈和藹的彌勒相,為何心腸卻似虎狼,又狠又毒?「伯伯有事找我,可以請下人通報,不必特意來尋。」

「整個早上,我至少請下人通報十次了,你常大小姐有空見我這號小人物嗎?」

「我一直待在燈園裏,並未接獲通報。」

「當然啦!眼下常府就你們兩個女人當家,誰理我這個外來客?」常泰尖酸說道。

常如楓雙眉如結。「伯伯有話直說,不必拐彎抹角削我。」她是守禮嚴明,非到逼不得已,絕不輕易展現情緒,以免惹人笑話;但她也不是沒有脾氣的泥娃娃,發起火來還挺可怕的。

「大小姐言重了,我是什麼身分,豈敢削你。」

耐性耗盡,常如楓瞪圓杏眼。「伯伯若沒要事相商,恕侄女不奉陪了,再見。」她起步欲走。

「站住,常如楓,你眼裏還有我這個長輩嗎?」常泰怒喝。

「你不是說你只是個被逐出家門的小人物?」要諷刺,她也會。

匡雲中在一旁扯着她的衣袖,拚命要她別亂來。

常如楓不明白,向來勇於挑戰權威規矩的他,為何突然變膽小了?但她不高興卻是真的,離去的腳步不覺更快、更急。

「常如楓,你那是什麼口氣?」常泰暴跳如雷地追上。

常如楓才不在乎常泰說些什麼,逕自走得飛快,將他遠遠拋下。

「吃那麼胖,追不上我活該。」她跑進自己房間,反手正想關上房門。

匡雲中在千鈞一髮之際擠入,不過常泰就沒那麼好運了,他跑得太慢,因此只能瞪着那緊緊闔上的門扉跳腳叫囂、卻無能為力。

說來順公公真是天才,不過幾天時間,便叫人清光了常如楓房裏的毒蛇,傢具擺飾也全部換新,還她一間潔凈清幽的閨房。

否則,她哪有膽量重新步入這間曾帶給她地獄般可怕經歷的房間?

匡雲中溜眼四顧了下周遭的佈置。「嗯,順公公做得不錯,這房間看來煥然一新。」

她不理他,逕自走到茶几邊,伸手倒了杯茶。

看到她僵得媲美鐵面具的臭臉,他也知她惱得不輕。「怎麼,在生我氣?」

她皺着眉頭,厭惡寫在臉上。「我真搞不懂,你不是很勇敢嗎?為何如此怕常泰?」

「他是你伯伯,我尊重他有什麼不對?而且是你教我要守禮的。」

「尊重是要看人的。」她放下茶杯,手指點着他胸膛。「人必自重而後人重之。你沒事給那些行為下流的人尊重做什麼?」很顯然,她又氣壞了,把什麼理智、嚴謹全拋諸腦後,一意發泄著怒火。

「我想你是誤會了。」他搖頭。「常泰並不如他所表現出來的貪婪無知;相反地,他應該是心機頗重、而且極端精明。」

「是喔!」她憤憤地坐下。「常泰精明,所以最近常府里發生那些狗皮倒灶的蠢事都與他無關,方才那番痴愚諷刺也不是他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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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街買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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