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繼夢

十五年前，博格達峰腳下……

寒雪中，他被束縛著雙手，看著那一個個手握鋼刀的面具，鋼刀插進了無數個顫抖身體，一具具屍體倒下，那飛射的血撕開了他的心靈！

「睜開眼睛，看著！看著這些罪人！」一個洪亮卻似魔鬼的聲音傳來，他剛剛緊閉的眼皮被一股強勁的內力彈開。

直至紅色的血不再噴射，哀嚎聲不再傳來。他的雙手被放開，那個聲音又一次傳來：「去吧，去看看那些罪人！用他們的鮮血為你的心開封吧！哈哈哈哈哈！」那笑聲極盡於瘋狂！是屬於地獄里的。

他拚命的跑著，不時被腳下的屍體絆倒，血染了他一身，他用手拚命的搓，絕望與恐懼吞噬著他，他跑了好遠好遠，屍體依然零碎的以各種姿勢躺在血里，它們再也無法站起，無法呼吸……

他將她從血泊里背起的時候，四周空無一人，不，是空無一個活人！他要回去了！那個穿著黃色飛魚袍的惡魔說過，一炷香的時間必須返回！那個魔鬼有著無盡的魔力，每一次逃跑，無論跑到哪裡，他都能將他捉回，像捉個小雞一樣簡單，然後，便是毒打！酷刑！。一炷香時間早過了，但他不能回去，因為背上的女孩還有呼吸，她沒有死！他忽然有種徹骨的決心，他要救她，把她帶到安全的地方！

不知走了多久，他放下了顫抖的女孩，極盡所能的安慰著她，可她依然驚恐，小臉被凍成了紫色，瞳里是無助和絕望。

他必須要回去了，他隨手從她髻上抽出那支碧玉色的蝴蝶簪子，左手憑空抓了把寒冷的空氣，神聖的將左手平方在簪子上。於是，那個他兒時就聽的爛熟的雪山傳說，便被這個可憐的女孩接受了。女孩嬌小的身體在風中搖擺，雙手緊緊的握著那枚不再普通的碧玉簪子，如抓著一根救命稻草！

「去吧！只要能在天池中沐浴，王母就能實現你的願望，到時，就能讓你的族人復活！」他邊跑邊囑咐著她，他要讓她活下去。他知道在這博格達峰上有座瓊玉宮，只要上峰去，她就能得救。

他頭也不回的跑了，回去了，回到了那個惡魔的身邊。

至后，不知有過多少血腥和殺戮在他手中掠過，他基本不屑一顧，像個機器，像口會說話的刀。惡魔所操縱的刀！黃色的飛魚服裹著罪惡的靈魂！他和他的同伴們肆虐在血與火之中，無論在江湖還是朝廷，他們肆無忌憚，縱橫馳騁，令天下人談之色變。可只有那一次，那博格達峰下的雪夜，平生最初的血腥和最初的殘酷，在他的心靈和身體里，留下了致死難消的烙印，他已將那記憶封存，誓永不再提起，可是，眼前這個女孩，十五年前的女孩，又一次將它喚醒了。

「你要扔就扔好了，反正這是洛允老頭的解藥，關我屁事！」驚雷忽然背轉過身，滿不在乎的說道。

徐望川從記憶深處猛然回醒，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此時正用一種異樣的眼神望著自己。

「芸姑娘！把解藥給我！事情緊急，我日後和你慢慢解釋！」

「你也參加過那次屠殺，是么？那……為什麼又要救我，為什麼要和我講那傳說！」她眼中隱隱含淚，隨著年齡的增長，她已知道那傳說並不可信，那只是一個念想，一個美麗的夢，一個寄託。可如今多年的美夢和記憶里的那雙眼睛，似乎被擊的粉碎！

「他沒有參加過，我也沒有，十五年前……十五年前我們連刀都握不動呢！」驚雷語氣輕鬆，似在調侃，腿卻向前詭異的邁了一步。

「是么…」辛紫芸默默沉吟，抬起的手慢慢向下垂了一點。

忽然，天空中一聲嘶鳴，響徹整個雪域，徐望川猛然抬頭。灰藍的天空中，白額烏翅，一隻巨雕在頭頂盤旋著，聲聲嘶叫傳來，急促而尖利。

「烈風！」紫芸抬頭叫道。

黑色掠出，一瞬便來到面前，如黑夜的閃雷！紫芸只覺得右臂一麻，再也握不住那瓶紅色的解藥，眼睜睜的看著它落到那寬大的手掌里。

銀色面具后的眼睛帶著譏嘲，冷冷的看了看她。

辛紫芸顧不得他的眼神，她抬頭看著天空，烈風拍著翅膀，掠出奇異的舞蹈，嘶鳴一聲比一聲劇烈。

驚呆中，太陽**微微一熱，意識便開始渙散，她搖搖晃晃的身體開始傾斜。

「你做什麼！」徐望川一把扶住她癱軟的身體，朝著面前的驚雷吼道。

驚雷已轉過身去，長劍**腰間，「時候不早了，我派去稟報的人已離開了三個時辰，再不趕回去，他會起疑的。」他回頭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省的她路上再給我們出什麼狀況！這樣子多省事！快走吧！」說罷，縱身一躍已掠出了數丈。

眼皮軟軟的向下掉去，她盯著他的眼睛，那雙她信任的眼睛，以前是，現在依然。

「瓊玉宮有難，師父……」

「你放心！」徐望川擁著她的身體，搶在她意識消失之前，大聲的說出了這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