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惡夢

天，灰藍中裹著勁風。

雪，柔軟的雪，飄到了嘴裡，融化了，可那卻是什麼味道！腥的她即欲嘔吐，這不是雪的味道！

她睜開眼睛，看到了那灰暗的一切。鮮血從四面八方湧來，她本能的站起身，機械似的跑！拚命的跑！

「為什麼！為什麼又要讓我回來！那可怕的夢！我不要看！不要看！」她閉著眼睛跑著，雙手捂住耳朵，可那恐怖的畫面和慘淡的哀嚎依舊。

火！紅色的火！燃燒了一切！血，紅色的血，飛御漫天。

一把雪亮的刀橫在她面前，她停住了奔跑，眼中絕望的神色。

面具！那銀色的面具，痛徹心靈般的恐懼。

那面具飛也似的掠到眼前，她被提起，像一隻可憐的小雞，不斷撲閃著翅膀，卻無法從那魔爪下掙脫。

她看見了，她的族人，男女老幼，布衫綾羅，如風一樣起舞，隨著道道白光的閃過，殷色的血，像在雪白的綢緞上開出了一朵朵紅花，嬌艷欲滴。

接著，那些佝僂變形的軀體落在雪裡，像根木頭，一動不動了，只有紅色在雪白中蔓延。

鵝毛般的大雪裡蔓延著無盡的蕭殺，慘絕人寰的嗚咽聲、嘶喊聲在呼呼的風中逐漸模糊。

她看到了，看到了那端坐在錦榻上微笑的人！他沒有帶面具，卻有著比那面具更恐怖冷峻的面容，黃色的大袍隨風飄擺著，張牙舞爪的金龍，飛騰在那飄擺的袍上。

他對著她笑，那笑陰冷中透著刺骨的寒意，她閉上眼睛，雙手拚命的亂抓，把她提在半空的人飛起一腳！她只覺得胸口一陣悶痛，像個球一樣飛了了起來，重重落下，跌在了柔軟的雪中，緊接著，背上一重，一具渾身是血的屍體壓了上來，把她的頭直壓入了雪裡。

黑暗一片，不知過了多久，她幽幽轉醒，耳邊沒有嘶喊聲，只有呼呼的北風。

來了！他來了！

她欣喜的睜開了眼睛，那個人！她等待的那個人，每次夢境她總要先經過那恐怖的血腥后才能見到他。

她幸福的趴在他的背上，雪沒到了他的膝蓋，他單薄的身體彷彿要被白色所吞沒，可他依然背著她。

天空變藍了，不再灰白，如被碧水洗過一般清澈。

背後的血腥消失了。

白雪落在他肩頭，她替他輕輕撣去。無數次重複的夢境，她緊緊的抱著他，不想他離去，不想這夢破滅，但她知道，夢，總是會醒的，因為每次都是這樣。然而，她依然沉浸。

雪山腳下，她看著他那熟悉的眼睛，拉起他的手。「為什麼，為什麼我每次都看不清你的面容。」她抱怨著千篇一律的美夢，抓著他的手左右搖晃。

一隻玉色的簪子遞了過來，碧玉潔白，展翅欲飛。接著，她聽到了那個關於天池和王母的美麗傳說，給她空無而絕望的心注入了契機。

她接過簪子，默默將它**髻。失落感悠來，她知道他將離去。夢將醒。

猛然間，她忽然看到他左手握著一把通體玉白的長劍！淬玉劍！

她猛的抬頭，他矮小的身形忽然變的高大起來。眼神卻如常般親切和熟悉，面容清晰，紫色的長袍在風雪中獵獵舞動！

「徐望川！真的是你！」她欣喜若狂！

忽然，他離他她漸漸遠去，他的臉也在風裡慢慢變的模糊。

「等等！」她足狂奔，但當她奔到他面前時，驚恐使她幾乎叫不出聲來。

面具！那銀色的面具突然出現在他臉上，淬玉劍飛出劍鞘，劍尖凌厲的畫過一個弧線，擋在了她面前！風雪停止了！

她怔怔的看著眼前揮舞長劍的人，劇烈的顫抖從內心傳來，她喘不過氣，只覺的急寒攻心，四肢百骸被極度的冰冷包圍了。

但就在瞬間，那股窒息的感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走，那是股強勁而又溫煦的暖流，如溫泉般傾注她的全身，她記憶里零星的碎片重新組合，這是……承暖閣？承暖閣的溫泉么？是師父，對！是師父把我從博格達峰雪地里救起的！她嘴裡叫著，努力的睜開了眼睛。

綿綿和煦的內力繼續透入，九轉純陽內息充盈而有力，收掌的瞬間，辛紫芸的臉已有了血色。

「芸兒！覺得怎樣？」徐望川探身問道。

夢，醒了么？她獃獃的看著他，尋找著他的眼神。白雪飄到她臉上，冷冷的，「真的醒了。」她口中喃喃道。

「面色紅潤，應該只是受了驚嚇！喂，小姑娘，沒事了吧！沒事就站起來吧！」又是那沙啞的嗓音。

她驚恐的跳了起來，躲到了徐望川的身後。「走開！離我遠些！」她望著他那猙獰的銀色面具，目光中滿是切齒的仇恨！

「到前面來！」那帶銀色面具的黑衣人喝令道。

「離她遠些！她害怕你那面具！」徐望川擋在她身前。

黑衣人望著他的臉，搖了搖頭，竟然知趣退到了一邊。

「公子他是什麼人！」辛紫芸秀眉擰在了一起，雙手握緊，似攢了滿身的勁道，即將爆。

徐望川轉身，看她嬌小的身軀不住的顫抖，忙扶住她雙肩：「別怕，別擔心，他不會傷害你，你現在覺得還好嗎？」

辛紫芸看著他的眼睛，沒錯，是這個眼神，她永遠不會忘記，那無數次在夢裡出現的眼睛，她期待的眼睛，是他！一定是他！她咬緊嘴唇，默默的搖了搖頭：「沒事，我現在很好。」

只要有他在，有他的眼神，她就不感覺害怕。

「那快配藥吧！時辰不早了，快！」黑衣人走前一步，手掌攤開。

天山雪蓮王盛開猶然，在風雪中雪白的花葉不斷搖曳，紫色花蕾綴在其間，像顆璀璨的紫水晶，貴姿芳華。雪蓮王孤傲獨出，生長在高寒之地，從種子到開花歷經十年，且長在岩石縫隙和斷崖峭壁之上。

黎明初曉，晨曦微露，辛紫芸看著眼前一襲黑衣的持花人，只見他身上的黑衣素凈，竟沒有一絲污垢，難道他攀爬絕壁時是騰空飛行的？

「芸姑娘，請你快些配藥好么，我們，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辛紫芸聽他聲音輕柔，其中卻夾著無限的焦急。

雖然她不知道面前的黑衣人為何會手持天山雪蓮王，又為何沒有和徐望川兵戎相見，但他叫她別擔心，她相信他。

只是，那給她一生留下烙印的夜晚，那些殺戮的兇手，就是這些銀色的面具！就在她的面前！她緊緊握著徐望川的手，竟毫不畏懼的看著那往昔令她膽顫心驚的惡魔，看著它。

良久，似終於下了決心，她從黑衣人手中接過雪蓮王，又接過徐望川遞過來的葯囊，打開包裹，開始了一系列的配藥過程。

她還是聽從了徐望川的吩咐。

「還需多久！」黑衣人的聲音永遠都是那麼僵硬和蠻橫。

她迎面抬起頭，秀目射出一道寒光：「走開，別妨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