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餘威猶在

第十六章 餘威猶在

此際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南天翔一咬牙,捕捉遊走體內若有若無的熱流,催運和風功。隨著熱流的遊走,他才明白自己所傷的內傷有多重。由於真元潰散,連運行毒霸一方**也不行。他心道:「對付有殘體提升功力的人,原來要一擊中鶻!」

電光一閃之間,看了一眼霍雪梅蒼白的容顏,南天翔的眼角不禁滑下兩滴濁淚。生命為什麼要這般的脆弱?

隨著和風功的提升,熱力自南天翔的身體透出,他緊緊將霍雪梅擁在懷中,溫暖著霍雪梅的嬌軀。一隻手掌壓在霍雪梅的背心,和風功透過掌心,湧進了霍雪梅的身體。

外力的入侵,引起了霍雪梅本身功力的抵抗。她的空色心訣本是排名玄榜內功第六的佛門絕學,霍雪梅又達到了小成的境界,空色心訣實是隨時隨地都自然而然在她的身體里流轉,否則在與南天翔墜地之時,焉有倖存之理?只不過比起她主動運功差了許多,那一撞之威,仍然讓她受了內傷,造成多處經脈淤血閉塞,讓空色心訣運轉不靈。

南天翔心頭一喜,和風功源源不斷的透過掌心湧入霍雪梅的身體,引空色心訣的運轉,攻向受傷淤血的經脈處。但他實在高興地太早了一些,當霍雪梅的空色心訣可以自行運轉時,他才現自己已經到了油枯燈滅的地步!

風停了,雨也停了,東方的天際吐出了魚白肚,黎明前最黑暗的時間過去了。南天翔戀戀不捨地四顧了一眼,最後將目光落在霍雪梅恢復紅潤光彩的絕世容顏上,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但覺眼前越來越黑,幾乎再也支撐不住,就要暈過去。他知道如果暈過去,就有可能再也醒不來,突然間他心頭湧起對死亡的強烈恐懼,連忙以全部精力對抗暈眩的到來。

陽光刺眼,霍雪梅睜開了眼睛,看見南天翔懸在她眼前的笑臉,不禁讓她呆了呆。空色心訣運轉了數遍,讓她的傷勢大為減輕,早就可以活動自如,霍雪梅卻閉上了雙眼。她靜靜靠在南天翔胸前,懷中卻像揣了一頭小鹿,蹦蹦亂撞。

雖然坐在南天翔的懷中的姿勢讓她感動舒適,但她定下了心神后,卻感覺不到一絲溫暖,頓時讓她清醒過來。張開眼,入眼的仍舊是南天翔一成不變的笑容。她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覺,伸指在南天翔鼻下一探,心頭「轟」的一聲,險些再次暈了過去。

她懷著巨大的恐懼將耳朵湊近南天翔的胸前,聽到南天翔微弱到幾不可聞的心跳聲,才稍舒一口氣。但她掏出峨眉派的療傷聖葯「靈芝續命丹」時,不禁又呆了一下,旋即黛眉一挑。她將南天翔平放在地上,兩指捏破存放靈芝續命丹的小瓷瓶,一股清香撲鼻而來。這靈芝續命丹珍貴異常,與少林大還丹齊名,有起死回生之能,峨眉派也不過機會巧合,採得一枚萬年靈芝,煉成了四粒靈芝續命丹,歷代祖師已經用了兩粒,滅情神尼用了一粒為霍清明賀壽。霍雪梅在離開明玉山莊時,方舒志將這一粒給了霍雪梅,沒有想到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

霍雪梅捏開南天翔的嘴巴,把藥丸投進去。然後俯身下去,香津微渡,助南天翔化開藥丸,再渡了幾口真元入南天翔的體內,讓藥力直達他的四肢百骸。

突聽衣袂飄響,有人上觀潮閣來了。

「表小姐……」

霍雪梅直起身來,喘了兩口氣,舉目望去,正是蘇家莊七色王衛的老二蘇橙。翠眉輕皺道:「橙叔,侄女要為南少俠療傷,恐怕無暇招呼橙叔你了,你請便吧!」

蘇橙的眉鋒一聚,道:「既然如此,我就先行告辭了。這是南公子的兵器,我在山上尋得的。」他解下掛在背上的兵器囊,又道,「山下有我們蘇家莊的人相候,表小姐若有什麼需要,但請吩咐。」他拱手一揖,心中暗嘆,掉頭下山。

霍雪梅手下忙不停地為南天翔推**過宮,活絡血脈,不多時便看見南天翔的面龐有了血色。霍雪梅緊張地看著南天翔,只見他眼皮一陣跳動,終於睜開了雙眼。

霍雪梅鬆了一口氣,一跤跌坐在南天翔身邊。

南天翔微微**了一下嘴角,道:「霍小姐,謝謝你。我真怕自己就那麼昏睡過去,再也醒不來。」

「若非因為我,你也不會涉險的。所以,你根本不需要謝我。」霍雪梅伸手將南天翔扶起來,讓他結跏趺坐於地,道,「你並沒有完全脫離險境,先運功調息一下,將藥力完全化為己有吧!」

「她當我是暈了過去,我也就當自己是暈了過去吧!」南天翔心道,想起霍雪梅救治自己的犧牲,心中充滿了感激。當下先以鶴舞功駕馭重聚於任、督二脈的元氣,功行一周天,直透十二重樓。然後心分二用,運行和風功、寒魄功,功行奇經八脈,並控制鶴舞功被動運行。

靈芝續命丹果然非同凡響,不但讓他被震散的元氣重聚,功行數個周天後,更覺心清神瑩,功力更上層樓。

霍雪梅見南天翔漸入佳境,一顆心完全放了下來。但想到適才那一幕被蘇橙碰上,不禁心中暗自嘆息了一聲。

安慶府。

五騎健馬揚著征塵疾馳而來,在城門卻不得不停下來,看著中原鏢局的鏢隊從城中源源不斷地湧出。看到翦益時,其中一人拱手招呼道:「翦局主,生意好啊。」

「托蘇二俠的福,還不錯。」翦益的目光溜過那被他稱為蘇二俠的人背上長形包袱,抱拳回應道,「這是小女冰玉。玉兒,快快見過蘇家莊七色王衛中的各位伯父。」

翦冰玉拍馬上前,一拱手,甚是英姿颯爽地道:「晚輩翦冰玉,見過各位伯父。」

「不敢當,真是虎父無犬女啊。蘇某祝各位一路順風!」

「借蘇二俠吉言,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五人別過中原鏢局的人,進入城內,直趨蘇子樂所在的臨時住所。蘇子樂與蘇赤、蘇青聞訊出迎,蘇子樂目光落在那蘇二俠背上的長形包袱上,目光一凝,道:「橙叔,爹他……」

那人正是蘇橙,他解下背上的長形包袱,屈膝奉與蘇子樂,道:「莊主沒事,此處非說話之地,請少主入內,容屬下詳細道來。」

蘇子樂接過包袱,幾人入了內室,蘇子樂打開包袱,裡面正是作為蘇家莊權力象徵的「王劍」!

蘇橙將霍蘇兩人比武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遍,然後道:「霍姑爺是否榮登天道,莊主也不大確定。在霍姑爺離開這個世界時,曾將霸刀投了出來,但當夜風驟雨急,屬下未能找到霸刀。第二天屬下又四處找了一遍,仍然沒見蹤跡……」他說到此處,看了蘇子樂一眼,又道,「而莊主他則與夫人揚帆海外,尋找一片凈土。」

「爹他就這樣一走了之嗎?」蘇子樂抽出王劍,輕撫劍脊,俊美無匹的臉龐浮現出一絲怔忡,道,「對於我接掌蘇家莊一事,不知二叔、三叔他們有何意見?」

「二莊主與三莊主倒是支持少主繼位。不過他們反對莊主遁跡海外,只不過莊主心意已決,大家莫可奈何。」

「既然如此,我們從了結此間的事情,然後回庄。父親既然不願負起這個責任,孩兒為父分憂,責無旁貸!」蘇子樂還劍入鞘,背在背上,在室內來回踱了幾圈,方道,「赤叔,你與黃叔、青叔、紫叔,務必在今夜前弄清托鏢中原鏢局的富商吳不毅的身份來歷。橙叔、綠叔、藍叔,我們則去會會過山虎庹啟富,也該與他們說個明白了,終歸大家都是漢人,不能內鬥而白白便宜了韃子。而且,種種跡象表明,魔門或許才是真正的禍亂之源。這皖南武林,表面已經完全由我們控制住了。不過,仍有過山虎等黑道中人、蒙古人的勢力、魔門暗樁,而且,舒志亦有派人前來,任家保血案后,父親與霍姑父又來個讓外人不明就裡的比武,讓白道、俠義道中人相互間也充斥著猜忌,整個皖南武林實則是暗流涌動,一不小心就會招來滅頂之災。加上父親突然離開,時過境遷,或會令某些人心生二志,我們要小心應付!」

「是,莊主!」七色王衛齊齊躬身道。

「南大俠、霍姑娘敬啟梅花塢高喜上」

「敬請南天翔南大俠、霍雪梅霍姑娘明日午時光臨寒舍,高某等當具薄席菲酌,掃榻以待。」

收到這一張拜帖,是剛住進宜興城老字號客棧的南天翔與霍雪梅始料未及的。

在太湖以西,有一片澤鄉,人稱梅花塢。眾所周知,梅花塢是武林中七大世家之一高家的產業,而作為高家的大本營,不過才是二十來年的事。梅花塢不但盛產魚米,更以湖珠馳名天下,端的是富庶之地。在武林中,要被冠以世家之名,家大業大,子弟眾多,當是要條件。其次要三代以上的傳承,最後必須有獨樹一幟的功夫、高手輩出。高家自是滿足這些條件,如今,在無錫、常州、宜興之間的大片水鄉里,閉著眼睛抓一把,手中十個人,至少有七個姓高的。而高家至少也數百年的歷史了,當代高家以「喜怒憂思悲恐驚」七情而名之的七兄妹練成了高家秘學、名列玄榜內功類第七名《七情訣》,名震武林。家主高喜名列黑榜第二,緊隨黃天笑之後。如桂林莫家莊他家以賭立身武林,有巧取之嫌,但終不如高家時有豪奪之舉惡劣,所以莫家家主莫連浩被名列白榜第七,而高喜則因素行不佳,被列入了黑榜。

當然,高喜名列黑榜,並非令南天翔遲疑裹足的原因。而高家作為魔門六宗之一的魅音宗,南天翔實在無法相信高家有多少善意。

「或許,高家並不知道我們已經知曉他們的這一秘密。那麼我們則可用這個秘密在適當的時機取得主動權,去那高家看看他們想玩什麼花樣也無妨。素聞梅花塢乃是人間勝境,高家善以音律卻敵,天翔就不想去見識一下嗎?」霍雪梅想了想,道。對於她來說,無論黑白兩道,不管她去哪裡,誰敢對她稍有僭越冒犯?

南天翔道:「也好,去去又何妨?」他心道,「若是生一點事,能令她分心旁顧,也就可以減輕她對父親的思念。霍姑娘的功夫遠在我之上,空色心訣更是定神守意的絕學,高喜想留下我們也非易事。」

「大哥,以小妹之見,他們大概是不敢來了。我們應該提早另作安排了。」說話的是高家七兄妹中的老四高思,她一雙妙目輕快地掃視了座中眾人一眼,在高喜身邊低聲道。這高思三十齣頭,仍然未嫁,雖是低聲細語,仍舊有種清脆悅耳之感。當然,她未出嫁不是因為她不夠漂亮,又或是找不到婆家。

高喜個頭很高,長臉如馬,但配以其高挺的鼻樑、鳳目重瞳、臉上那永不褪去的笑容,自有一番過人風采。只見淡淡一笑,以其充滿磁性的低沉聲音道:「任何事情,未到最後時刻,不可定論。天下間沒有絕對的秘密,若說明玉山莊霍大俠不知我們是聖門六宗之一,大哥第一個就不信。且不說他們對我們具帖相邀的好奇之心,我們按足禮數相請,以他們的身份地位,也容不得他們不來。再說,乘風飛舞門的四位創派祖師中,冉芳華雖然出身陰癸宗,但她曲藝之技,卻脫胎於我們魅音宗的音律之學。南天翔既為此道中人,一會同道的機會,他會放棄嗎?」

他的話剛落,就弟子前來通報,南霍兩人已經上船,前來赴宴。七兄妹臉上的表情絕不一樣,但心中卻不約而同的鬆了一口氣。高喜站起身來,拱手對前來助拳的各路英雄道:「高某失陪了,各位請稍候。」

他們七兄妹連袂出了大門,降階相候。高喜回頭對自己的兄妹道:「這一次我們一定照足武林規矩,不可予人口實。所以你們一定要聽我的號令行事,不可擅作主張。」

「是,大哥!」

「好大一片梅林!果不負梅花塢之名!」南天翔與霍雪梅踏上岸,迎面而來的就是一大片枝節虯橫、意態雅緻的梅林。天氣並不晴朗,雖是晌午時分,其間卻也有薄嵐輕繞,縹緲虛幻。南天翔不禁贊道,「若是大雪乍收、寒梅綻放時,再有雪梅姑娘這樣的佳人踏雪賞梅,人花互映,難分軒輊,那當是何等佳妙的境界!」

霍雪梅微微一笑,道:「如果有你陪著,是不是更好呢?」

南天翔一本正經地道:「那是當然。」

霍雪梅失笑道:「你這傢伙真是自命風流!」她慢慢地收起笑容繼續道,「這片梅林暗含奇門遁甲之術,奇奧難測。那高喜絕非凡俗之輩,更不是善良易與之人,我們還是小心一些好。」她的神情恢復了清冷純凈。

南天翔的眉頭皺了皺,心道:「言下之意,我們與那高喜是絕沒有朋友可做了?」側看了一眼純美無雙的霍雪梅,心頭燃起強大的鬥志,使他看起來更加生氣勃勃,氣度軒昂。

在梅花塢僕從的帶領下,兩人穿過梅林,那高喜越眾而出,抱拳道:「在下高喜,這些是家兄妹,貿然相請兩位,恕罪恕罪。」

「高當家客氣了。」霍雪梅淡淡地道。

「是啊,高當家太客氣了。」南天翔面向梅林,張開雙臂作出擁抱狀,意氣張揚地道:「就算高當家的不請,南某說不得還會自來。有高當家兄妹般雅緻俊偉的人物,復有如此勝境,豈容南某錯過?能如此與高當家的交個朋友,正中南某下懷。」

霍雪梅心中不解,暗道:「莫非他沒聽懂我的暗示?還是他故意如此?」

高喜微微一怔,然後大笑道:「好說!好說!兩位大駕光臨,梅花塢蓬蓽生輝,自當是掃塌以待。南大俠、霍小姐,請!」

「請!」

一行進了高家的廳堂,堂中原本坐著的人紛紛站起來相臨。徐州一戰,脫脫損兵折將,令元人元氣大傷,南天翔等人雖敗猶榮,成了反元大英雄。加上霍清明的推舉在先,「南天翔」三個字可謂轟傳天下。如今主人降階相臨,鄭重其事,無疑在堂里眾人心目中增加了南天翔的地位,加上有霍雪梅一同到來,這些人起身相迎,也就不難理解了。這種人心的相互襯映,高喜也是始料未及。

南天翔信心大增,心道:「這些雖然側身黑道,卻不表示沒有真性情的英雄好漢。」當下在高喜的介紹下,誠心正意、充滿熱情地與堂中眾人見了禮,一一招呼了一遍,用心記下了他們的名字。其中在以前就聽人說過的有乾瘦的茅山老道辛有勤真人、胖胖的丹陽鐵劍江歡、九環刀龔長傑、長興著名拳師馮興達等人,其他人雖然沒聽過其名,但既為高喜座上客,想來也絕不會是庸徒。

霍雪梅則淡雅自若地隨著南天翔與眾人也招呼過,其清純過人的風采,不禁令這些一方之雄也自慚形穢,不自覺的舉止高雅起來。但他們絕對想不到霍雪梅心中正在羨慕南天翔與他們大聲說笑、大聲說話,熱情洋溢與他們結交,而不用時刻在意自己的辭令表情是否合乎時宜。但憑胸中一腔熱情,就足以合這些人打成一片了。

這時,突聽一個陰冷的聲音道:「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南大俠貴為霍大宗師親點的後起之秀,乃是那些白道君子、俠義英雄中人,如此折節下交我們這些黑道草莽,不禁讓郝某欽敬不已!」

「這位郝兄弟郝伯當,乃是天目山絕情谷三公子。」高喜為南天翔介紹道。

南天翔見那郝伯當頭戴方巾,一襲青襟,白淨面皮,隆鼻薄唇,又是一位俊美的人物。但眉宇間的冷傲之色比之蘇子樂更甚三分,讓人難以接近。其冷傲之外,更時有一種陰冷卻又狂熱的神情浮現在面目之上,自然而然地令他身邊的人生出不安全感,甚至是恐懼感,將他列入危險人物之列,不敢招惹他。

南天翔的熱情一挫,心中不禁又泛起畏縮之感,側面望了霍雪梅一眼,但見她眸子含著溫柔親切的笑意,令鬥志復盛,心道:「雖然我不見真的喜歡和這些人交往,但活在社會中,人總是要與人交往的。」他將目光從霍雪梅清純絕美的玉面上移開,然後從高喜兄妹、辛有勤真人、江歡、馮興達等人面上一一掠過,這些人中有人明顯對郝伯當之言有了同感,面上浮現了質疑的神色。南天翔微笑道:「不錯,如郝少谷主所言,霍前輩他老人家抬舉過末學。但郝少谷主卻有三點說錯了。」

郝伯當目光一凝,「刷」地打開手中的紙扇,道:「哦?郝某有說錯嗎?能否請南大俠斧正?」

「斧正不敢當,郝少谷主如此考較小弟,小弟焉敢不從?」南天翔微微一笑,續道,「第一,不論南某師從的毒王高傲還是風流劍客、三絕書生鳳蝶風這兩位老人家,毒王非是正道中人,三絕書生也從不以君子自居,南某更從不敢以為自己是俠義中人,南某的所作所為也由來是以滿足『自我』為目的,『大俠』之名自是萬萬擔擋不起。在座的各位英雄好漢的品性為人勝過南某的不知凡幾,如果南某在大家心目中是位俠義道中人的話,那也不過是南某或許做了兩件符合俠義道要求的事,又湊巧因為大家比較關心小弟,被大家知曉而已,又或者說是南某因為認識了一些俠義英雄而已。在座各位做的類似的事決計不會少於南某,只不過沒人看到,又或是有人看到卻不願承認、各位也不屑宣揚罷了,南某何來折節?」

這話不錯,就算一個十惡不赧的人,要說一輩子沒有做過幾件幫助他人的事,那也失之偏頗。

「第二,各位均是一方雄主、前輩英雄,南某不過一個後進末學、今日不知明日事的江湖浪子罷了,又何來下交?我南天翔要與各位交個朋友,那是南某個人的願望,還要各位不嫌棄南某年輕淺薄才行。」

「那裡!南大俠借兵抗元,重挫韃子,讓我等不致再作亡國奴。江南蒼生黎民身感同受。」江歡的圓臉上掛滿了欽敬。

南天翔對江歡微微一笑,搖了搖頭,然後目光直逼郝伯當,道:「第三,當今天下,天子無道,官府**,民不聊生。正是官逼民反、天道淪喪,何謂黑何謂白?絕不是我們在座幾位說了算,甚至不是整個武林可以說了算,重要的自己身邊的老百姓!是非黑白,只有他們說了才算!郝少谷主以為然否?」

他頓了頓,不等郝伯當作答,側面對大家,道,「雖然絕情谷之名南某尚屬初聞,但觀三公子的氣度風采,推及二公子、大公子、谷主,絕情谷當是卧虎藏龍之所在。」南天翔回過頭來,淡淡地續道,「以南某淺見,折節下交的應是郝少谷主你吧?」

郝伯當的雙眸一凝,面色益冷硬,搖了搖手中摺扇,道:「南大俠果然是好口才!伯當望塵莫及,真是班門弄斧!」他仰面向天,大笑道,「哈哈!但縱然是舌燦蓮花又如何?我等非是三歲孩童,各人心中自有一把尺子,誰才是朋友那是絕對不會分錯的!如果有糊塗到連敵友亦分不清之徒,還不如去死了算了,免得活在世上丟人現眼!」他口中雖在大笑,但面容冷硬,聲音中也絕無笑意,反而充滿冷酷森寒之意,懾人的氣勢頓時暴漲。話畢,目光從廳里眾人臉上掃過,更滿是挑釁,除霍雪梅一人外,對南天翔等人、就連對身為地主、名列黑榜第二的高喜亦不例外。

霍雪梅心中一陣詫異,暗道:「這人真是狂妄得很。但他不隨眾,有足夠的自信,更敢於維護自己的強勢,獨樹一幟。他用其瘋狂讓別人不敢作他的敵人,黑道中那些缺乏錚錚傲骨的人,反而會屈服在他的強大壓力面前。如此也好,正邪就從此處分野。」

高喜的目光在霍雪梅與南天翔兩人身上一轉,心念電轉,權衡利弊,理智終戰勝貪念,改變了主意,喜形於色地道:「兩位少年英雄、一時瑜亮。如有兩位與各位兄弟、好友的相助,今日之危解矣!」

南天翔一愣,心道:「莫不成請我與霍小姐來是助拳的?這高喜既為黑道中人,那麼他的對頭多半是白道又或是俠義中人……真是如此,我又當如何?當與高喜相交是為了自己與霍小姐的安全而施的權宜之計而出爾反爾嗎?」他目光轉動,現因為自己與郝伯當的對立,使高喜請的助拳的人也不自覺地分成了兩個陣營,茅山老道辛有勤真人、江歡等人不自覺靠向了自己一邊,而龔長傑、馮興達等人則屈服於郝伯當的威懾之下。如果自己暗示著善而郝伯當代表惡的話,就不容自己草率胡來。雖然做不成大俠,卻也不見得就可以胡作非為,所謂快意恩仇,那也不過是說說而已。人總是活在人群中的,若為一個人只圖一己之快,不管他是否願意拋棄社會,社會一定會拋棄他。

「哦,原本梅花塢今日有事要生?此地只宜風月,不知是誰如此大煞風景?當然,焚琴煮鶴的事,南某決計不會做,有南某在,如有人要做這類事,南某可不會管什麼不自量力,定會出手相阻。」南天翔對高喜拱了拱手,笑道,「而且,如果高當家當南某是朋友,南某就更加義不容辭了。不過,南某也不是與什麼人都可以做朋友的。如郝少谷主,南某就高攀不起,唯有敬謝不敏了。」

郝伯當面色一變,冷哼一聲,就待作。

高喜心道:「若在往日別處,你們幹個熱火朝天,高某也絕對忘不了添柴扇風,不過今日在梅花塢,強敵壓境,而霍雪梅更加深不可測,沒有必勝的把握,還是不要亂來的好。」忙作和事佬地笑笑道:「大家都是朋友!就當是給高某一點薄面。如果過了今日,梅花塢里還是姓高的作主,異日各位前來,梅花塢里自當黃土灑道、掃塌以待。」

「那,這話可是高當家自己說的,大家都聽到了。」南天翔心中有了計較,道,「高當家如此夠朋友,有南某能幫忙的地方,高當家的不要忘了南某就成了。就算赴湯蹈火,亦是在所不辭。」

高喜喜道:「那高某先謝過南兄弟的高情厚義了。」

「哼,高當家的看來是不需要郝某了。那麼,郝某就告辭了!」

「三公子那裡的話!三公子的好處,高某也緊記在心,我想三公子也不願見到梅花塢易主吧?何況飯後高某還要想請三公子到天籟村小憩。」高喜道。

郝伯當雖然面冷如常,在眸子里卻充滿喜悅興奮地道:「既然高當家的都這樣說,郝某還能有什麼話說?」

「大家請入座。」高喜招呼眾人坐下,擺平了郝伯當,他請了南天翔坐上位,他自己坐了下,其他諸如江歡、辛有勤、龔長傑、孫興達此類也依次坐定。一張大圓桌,坐了十二人。

坐在南天翔身邊的霍雪梅突然傳音道:「南兄,你不是真的想幫助高喜他們嗎?」

南天翔亦傳音道:「隨機應變了。我想過了,高喜名列黑榜第二,絕非等閑之輩,還有什麼人能讓他如臨大敵、大禍臨頭一般?蘇家莊還是你們明玉山莊?如果是這樣,高喜絕不會要我們相助。除此之外,地域接近的桂林莫家、滇邊6家,大家都是七大世家之一,正面硬碰只會兩敗俱傷,誰也討不了好。想來想去,還是魔門的內鬥可能大些。只不過,我們能幫上什麼忙呢?」

「幫什麼忙?你真的很狡猾,『能幫上忙的地方』,不知這個能幫上忙的地方是依你的標準來確定還是以高喜他們的標準來確定?」

「你可別怪我玩這點小滑頭。高喜請我們來,必然有用得我們的地方,又或者是要借重我們什麼的地方。可是他沒把握我們一定會幫他啊!這中間一定有什麼玄機。我們來得也太大意了一些,這裡沒有一個是我可以輕鬆搞定的。為了小命著想,我可不是那種為了這種原則連命都不要的人。那高喜絕對不會真的想與我們作朋友,現在是什麼使他改變了主意呢?天籟村又是什麼地方?郝伯當為什麼聽到去天籟村就喜不自禁?一無所知,真是被動啊!」

霍雪梅心道:「我們?雖然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怕死的人,我才不信。多半是為了我的安危吧?」她不禁高興起來,雖然仍舊是危襟正中,但目光開始轉動,將廳里眾人的表情盡收眼底。看到他們面上不自覺地流露出的猜疑與妒忌,心知他們不但在猜測她與南天翔傳音的內容,亦在猜想她與南天翔之間的關係。但看到南天翔面露沉思之色,而那高思、高悲姐妹倆看了他們一眼后,神情就恢復了正常,她心中又不禁泛起被南天翔忽視的感覺。她想做一點與南天翔更見親密的舉動,以引起南天翔的注意,挑起眾人的忌妒之心。特別是那郝伯當一閃而逝、躲躲閃閃的目光,想他那樣深沉的人,如果被挑拔,不知要做出什麼舉得來。想到此處,她的心跳難以自禁地快了起來,又擔心南天翔應付不過來。

蘇子樂與橙、綠、藍三王衛輕裝簡騎,出了安慶府,直奔大別山天柱峰下,具帖拜山,求見過山虎庹啟富。這庹啟富雖然僅只是黃天笑座下一員大將,卻也是黑榜中人,名列第五;又以外門兵刃——一對鋼製虎爪名列玄榜外門兵器排行第九,比史家的爛銀淬鋼槍高出一名。他與黃天笑手下另一個大將、名列黑榜第八的撲天雕李過,並稱虎雕雙雄。過山虎的外號雖然響亮,但庹啟富實是其貌不揚,窄眉豆目,五短身材,看起來倒象一個鼠輩。

庹啟富把玩著手中拜帖,心道:「不管蘇方玉是否如消息中所說,遠走了海外,但蘇家莊稱雄江湖數十年,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與蘇家莊正面衝突終究不是明智的做法。且與蘇子樂接觸一下,探探虛實再說。反正在自己的地盤上,也不怕他玩什麼花樣。」於是吩咐嘍羅道:「有請蘇少俠!」

蘇子樂沒見到庹啟富親自來接,心中暗生不快,也不下馬,揚鞭縱馬,越過帶路的嘍羅,直闖寨門。那些嘍羅不敢阻擋,只得著人暗自報於庹啟富。

蘇子樂進了寨門,但見寨中有不少壯丁正在訓練,人強馬壯,倒也不容小覷,心道:「如果庹啟富要蠻幹,只我們四人,怕是難以無恙脫身。不過,庹啟富想要給我難堪,那他就打錯了算盤。」

這時庹啟富已經從聚義大廳里迎了出來,所謂善者不來,來者不善,沒有三分三,哪敢上梁山?他心中倒底對蘇方玉仍有忌諱。

「蘇少俠遠來,有失迎迓,請蘇少俠見諒則個。」庹啟富站在蘇子樂的馬前,還沒有那馬高。

「好說!蘇某今日前來,雖嫌稍有冒昧,但我想對大家都有好處。」蘇子樂翻身下馬,負手而立,其絕世風標,頓時令庹啟富生出卑微之感。

「如今天下大亂,黑白兩道雖然不如以前那般勢如水火,但也絕對走不到一塊兒來。蘇少俠有何見教,不妨直說。」庹啟富終究了成名已久的人物,其自卑感稍閃既逝,再不放在心上。

「蘇某眼中心裡,從無正邪黑白之分,大家都是為了飯飽衣暖,只不過手段有了高下之別而已。韃子逼迫奴役漢人,就是我們漢人共同的敵人。不管黃盟主要庹當家的來皖南是為了破任家堡血案,還是取那任家堡遺物,目的都是為了對韃子,因此蘇某不想見到與綠林好漢們兵戎相見的一天。蘇某今日親來,以蘇家莊第八代家主的身份,鄭重約見黃天笑黃盟主,希望庹當家的代為通傳。」蘇子樂不想節外生枝,直截了當的說出了來意。

庹啟富目光一凝,落在蘇子樂肩頭露出的劍柄上,面上露出凝重之色,拱手道:「失敬!原來蘇莊主大駕光臨。敝盟主雖然南下,但目前並不在此處。因此請蘇莊主定下日子,由庹某代為通傳敝盟主,能否與蘇莊主相見,敝盟定會儘快作出回覆。」

「那好,就於半月之後的冬月初十,如果黃盟主有暇,就著人來安慶府知會一聲,蘇某自當再來此處拜訪黃盟主。期間,我們大家彼此約束一下部屬,以免生不愉快的事。」

「就依蘇莊主之言!請恕庹某不送了。」

「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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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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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餘威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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