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南方悲劇

第四十四章 南方悲劇

煙雨霏微

一陣風在雨簾中劃出一條條白晃晃的雨帶。

從窗外潲進的雨沫,濺在酈紅與夥伴們沉思的臉上。他們沒有關車窗,任風雨吹打。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此時在滋潤著他們的心頭——他們總算擺脫了侯燁和生活的陰影,可以自由自在地遊玩南疆了。

他們在廣州盡情地遊玩了三天後,到了海南島。

酈紅與夥伴們躺在充滿詩情畫意的沙灘上,仰望著給海灑下銀光的月亮。海面上,波光粼粼,遠處一塊朦朧可見的礁石,出海浪的巨大怒吼,但傳到這兒,也變得溫柔、悅耳,和著清風,使他們陶醉於對海的遐想之中。他們覺得大海浩淼無邊,很合他們可以無限擴張的胃口。一個人貪得無厭是可以被大海默認的。如果想活可在海中劈波斬浪,想死亦可以葬身魚腹。

每當潮水漲落,他們彷彿感到一種富有旋律的吸引,這旋律中的每一聲嘆息都在向他們描繪著一種感情,他們深解其內在的意義。幾天來,他們任憑興趣,對慷慨、神秘莫測的大海進行了隨心所欲的暢遊。對一個沒有吮過大海乳汁的城市人來說,駕駛搖搖欲墜的舢舨,潛入千姿百態的海底,對奇礁怪石充滿童話的想象,都深深地吸引著他們。

潮濕的天空,飄過陣陣海腥味。酈紅與夥伴們極目眺望變幻莫測的大海,談話的興趣充溢在他們此時象大海一樣寬闊的胸膛。他們觸景生情,抒心中的感想。

平靜的海洋,生活就象它,平靜時那麼溫順柔媚,動蕩時又是那麼驚心動魄!」徐嵐借著大海的神秘脾氣比喻生活。

「不管它是怎樣瞬息萬變,我愛海,江洋一片,無邊無岸,心游其上,感到分外自由;一眼望去,還能激起人對美好未來的無限憧憬。」

陶娜本是豪放粗獷、言詞潑辣的人,可此時大海也給她帶上柔和的聲調,說出耐人尋味的話。

「用望遠鏡可以縮短展望的人生幸福之道,可不能縮短要走的時間。陶娜,憧憬大海時,會看到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就在眼前;可大海動蕩時,驚濤巨浪,會吞噬你的夢想。」

「是啊,生活災難的噩夢,即使在靜謐安逸的大海面前也不能消失。我們躺在她的懷裡,災難還是照舊籠罩在我們的心頭,使我們面對大海感到痛苦。」內疚與悲哀一直盤踞在舒雄的心裡,他的眼裡閃爍著恐懼與沮喪,不情願的背叛與日俱增。

「何必呢,歌德說過:『既然痛苦是快樂的源泉,何必因痛苦而傷心!』」

酈紅安慰語氣消沉的舒雄。舒雄感激地瞟了一眼酈紅,把目光投向煙波浩淼的海洋,重又陷入深思。

「我記得《神曲》中的一句話:當某人陷入一場浩瀚之難,他就要服從良心裁判。」舒雄的話使徐嵐想起《神曲》中的一句話。

「人是無法用倫理的方式來擺脫痛苦的。服從良心裁判見鬼去吧!要是但丁活到現在,他無立足之地。」閔毓毫無敬意地褻瀆但丁。

「軍師不信神,不屈服名人,要的是現實。生活是永恆的河流,她沒有開始,沒有終結,是嗎,軍師?」徐嵐問。她把沙一捧捧疊在大腿上,敞開的衣襟里露出兩隻迷人的雪白**。她的姿態象夜的夢一樣誘惑著異性的**。

「不錯,徐嵐,認準了生活的規律,我們就不那麼善心了,對大海也就不充滿遐想了,對嗎,美神?」閔毓把視線從徐嵐的胸脯移開,轉向酈紅,「現實擺在我們面前,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就是:盡情地玩。」

他的話又勾起夥伴們對前途的擔憂。侯燁的身影其實從沒有從他們的腦海消失過,只是他們極力地迴避,想痛苦地玩一玩。他們覺得,人類的前途只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汪洋,他們心目中所認為的海岸,常常只是一種假象,就在他們努力朝前駛近時,海岸已隨著他們的前進而遠揚。閔毓從夥伴們瞬間閃過的憂色中覺察出了自己的失言,便粲然一笑存——因殘廢而益加珍貴;因險惡而越堅韌。我們有足夠的力量,迎接生活!」他的鼓勵使夥伴們很快淡忘剛衝起的憂鬱,又高談闊論起來。

詹翔面對大海,沉入了深思。近幾個月來,穆淑靜更加如痴如狂地接觸異性,她一點也沒有因為他的苦惱而收斂自己的任性放蕩。侯燁出現后,她更加頻繁地**異性,與他接觸的時間也越來越少。她無縫不鑽,每時每刻都不放過每一個她感興趣的男人。一股無名的妒意罩上了詹翔的心頭,他感到酸苦、沮喪、恐懼,有時真想殺死她。可他愛她,而她也愛他。他根本沒有這個勇氣,同時妒忌的不理性也在提醒著他畢竟寬闊的心懷。近日來,她一反常態,斷絕了與一切男人的接觸,瘋狂地追求起對女性不屑一顧的禁欲主義者耿毅。她百折不撓地纏著無動於衷的耿毅。

酈紅與夥伴的熱烈談話,詹翔沒有聽進半句,只是痴痴地瞧著躺在一起的穆淑靜、耿毅。

穆淑靜伸直兩腿,把耿毅的頭擱在自己的大腿根上,輕聲問:「耿毅,難道你還在做少年時代金色的夢,幻想有朝一日,一個漂亮的公主來到你身邊,攜你一道飄向那夕陽西沉的天邊么你為什麼還要躲著我?你是一個多麼可憐的人!難道你一點也不需要女人的溫存和**交融嗎?」

「淑靜,我理解你的好心。你是想讓我得到女人的溫存與**。可是,我的情感冷若冰霜。」耿毅冷淡地說,把頭往旁一移,又躺在涼冰冰的沙灘中。

「我需要象你這樣冷視女人的愛。世上除了這愛之外,什麼樣的愛我都有過了。」

「你有你的愛人。」

「這我不管,固執得很。」穆淑靜又向耿毅挪過身。

詹翔不知怎的,突然感到無限地空虛和惆悵,好象在一個幽靈居住的死城中長眠一場剛剛醒來一樣。他能說什麼呢!能忌恨耿毅嗎?儘管不祥的危險象看不見的霧在他的身邊縈繞,隨時會被纏住手腳,掉進陷阱或深淵,但他不願以任何強硬手段去奪取穆淑靜的自由,也不願傷害耿毅。他真是進退兩難。他總不能看著自己的未婚妻與異性當著他的面談情說愛,無論如何再得與淑靜作一次努力。他向穆淑靜輕輕地叫喚了一聲。

穆淑靜離開耿毅,坐到詹翔身邊么事,親愛的?」她在他的額上親了一下。

「我叫你不會擔誤你與耿毅的親熱嗎?」詹翔看著俯聽命的穆淑靜秀麗愉快的臉問。

「不會的,我先服從你。」

「你還是持老觀點?」詹翔憂傷地問。

「是的。」

她一點都想不到詹翔會怎樣的痛苦。這種嫉妒情緒以最輕型的材料營造巨大的建築物,它悄悄聚積起構築孤獨、仇恨的牢籠,毀掉人生,毀掉人的歲月時光和扼殺人生歡樂所需的一切。

詹翔沮喪地低垂下頭,痛苦又襲擊了他帶著妒意的心裡。他恨穆淑靜的頑固與放蕩的任性,又愛她的專一的愛。他對她的愛勝過對她的恨。他瞥了一眼並不窺視他們的耿毅,突然他的腦海里閃過憤怒不祥的念頭。耿毅是一個吸引人的小夥子,他冷視女性的怪癖反而會使女人不顧一切地去追求他的愛。「不容易得到的愛,才有滋味。」這是穆淑靜的話。他很有可能公奪走穆淑靜。醋意、忌恨悄悄地在詹翔的頭腦里繁衍。他開始受到妒忌的折磨,這種折磨侵襲著他的胸口,把他的胸口變成一窩互相吞噬著的毒蛇,可怕地引出他最後的悲劇。

「答應我吧,詹翔,這是最後一次。此次后,我願意放下放蕩感情的手中利劍,為我自己和我所傷害的人去尋覓感情的空門凈土。」穆淑靜溫柔的摩挲,磨碎了詹翔痛苦的心。

「好吧。」詹翔喟然長嘆,仰躺在冷冰冰的沙灘上,數著滿天星星。此時,一種因醋意引起的狂卻不能報復的忌妒,一種絕望的悲苦悄悄地在他的心裡滋生。

穆淑靜也喟然長嘆,她心裡明白,詹翔平靜的外表常常掩蓋著他的情緒,掩蓋著潛在的、一觸即的狂怒。但她能怨誰呢?她的所作所為,是命運孵化出來的……

離開海南島,酈紅按照陶娜的提議,去雲南西雙版納享受充滿神奇、冒險的獵奇生活。近幾日遊玩生活,把他們帶入一個暫且忘記的世界,他們索性任憑興趣,毫無選擇地亂游,走到哪算哪。

他們進入密林深處,在一處怪石嶙峋的懸崖下的草坪上露宿。一幅巨大的象飄逸的白紗巾似的瀑布從懸崖頂處直瀉而落,注入深潭。潭上水霧迷溫,因光作色,形態萬千。四周是重疊高聳的群山,奇峰空兀。莽莽的山脊覆蓋著雲霧繚繞的千年古樹,引出一條深幽的狹谷。幾片白雲繚繞升騰,與天上的浮雲融為一體,給葳蕤的原始森林裹上一層神秘的輕紗。

喧嘩了一天的森林漸漸沉入了靜寂。暗紅色的夕陽墜入遙遠的山脊。暮色降臨了。柔和的夜風送過遠處的林濤聲,合著鳥雀的啁啾聲,淙淙的溪水聲,構成夜神秘的細語,使人恬靜愉快,陶醉入迷。

月亮升起來了。象鐮刀似的新月,向上翹起彎彎嘴角,猶如碧空間永恆的微笑。星星象從一個沒有準則、毫無節制的播種人手裡胡亂散出的種子一樣點綴天空。夜幕下的山峰透隱出它的巍峨,遍處是遙遠無極的寂靜。穆淑靜站在夜色映襯的溪邊,吮吸著從空氣中揚過的樟樹香,對耿毅懇求道:

「耿毅,答應我!我只要一星期!」

對穆淑靜帶著真情摯意的懇求,耿毅閃過痛苦矛盾的自責。他對穆淑靜那莫名其妙的接觸異性的怪癖感到迷惑不解,也無法猜透她為什麼要百折不撓地追求著。

耿毅並不是一個沒有情感的人,他內心深處的愛之火比誰都燒得旺,只因受挫的愛情生活使他象火種一樣把愛情深藏在岩層深處。他非常喜歡穆淑靜,雖說她的美貌並不見得象下凡的仙子,可她身上卻有一種獨特、罕見的、不同凡響的魅力,有一種天真爛漫、清白無邪與野獸的狡黠、**孱和在一起的混合物。他明白穆淑靜的意思:她是固執地要他也享受到女性的**風情,同時也獲得自己對一種更神秘的愛的享受。她要得是他**的享受,而不是愛的結合。她的愛只屬於一個人——詹翔。

「原諒我,詹翔。」耿毅默默地在心裡請求詹翔原諒。他有一瞬間的迷茫,或許,他外表上的冷漠,正是為了支撐內部失衡的心靈;而在那一種恆定成熟的冷麵下,也會掀起難以撫平的感情波瀾。他拗不過穆淑靜執著又帶點神秘的柔情,終於向穆淑靜點了點頭。

「謝謝!」穆淑靜並未露出狂喜之色,相反,帶著一種對不起的內疚之情,向耿毅湊過臉。

耿毅移開了要親吻他的飄著青春芳香的穆淑靜的臉,轉身朝溪邊的一棵高入雲天的古樹走去。穆淑靜理解他的心情,沒有攔阻,靜靜等待著他的返回。「饒恕我,詹翔,這是最後一次。」她心裡默默懺悔著。

詹翔現穆淑靜、耿毅不在,便帶上獵槍悄悄溜出帳篷。他現水聲淙淙、浪花飛濺的溪邊,有一個人影,踽踽徘徊。他認出是耿毅,於是他躲在一棵不遠處的大樹后,窺視著他。

霍地,耿毅往旁一閃,摔倒在地。從一塊岩石後面倏地跳出一團黑乎乎的黑影,撲了個空。詹翔睜眼一看,是頭豹。他抬起槍,瞄準了蹲身欲撲的豹子頭。突然,他槍頭一低,就在這一剎間,豹出一聲怒吼,將剛爬起的耿毅撲倒在地。

詹翔一聲絕望的慘叫,朝豹撲去,一槍,把剛仰起頭的豹打得腦袋開花,死倒在耿毅身邊。詹翔扔掉槍,撲倒在已被咬斷喉官的耿毅身上,放聲大哭。「我怎麼這樣卑鄙!靈魂竟懷著這樣齷齪的嫉妒,懷著這樣自私的敵意和偏激的仇恨,謀殺自己的同伴……」他一邊捶胸,一邊出破石驚天的呼號。

酈紅與夥伴聽到槍聲,聞聲趕來,看見這目不忍睹的情景怔住了。穆淑靜噗地跪下,把頭伏在地上。

酈紅什麼都明白了。她看著悲慟號哭的詹翔,脫下身上的衣服蓋住不堪入目的耿毅頭部。夥伴們都把目光移向別處,不忍目睹這悲慘至極的情景。詹翔的號哭忽間變成低弱的哽咽聲,一股鮮血從他的腋下流出。酈紅一驚,忙拉起緊抱屍體不放的詹翔。他已奄奄一息,一把匕深深刺入胸口,大股鮮血湧出。酈紅拔出匕,按住傷口。

「詹翔!」夥伴們驚得目瞪口呆,抱住他,絕望地喊著,驚恐的眼睛噙滿了淚水。「詹翔!詹翔!……」一種活人即將變成死人的悲傷在無情地剜著他們的心——昨天他們還在交談、舉杯、遊玩,還是一張活生生的臉,今天卻要埋入黃土成虛無的消亡,再也看不見他的生靈與他孜孜不倦攻讀物理學。這一切有什麼辦法呢!悲劇總得在人世間生;人總得死,他們怎能抗拒命運的捉弄!只有眼淚,潮湧般的眼淚在訴說著他們對老天的不滿、憤恨……

穆淑靜猛地抬起頭,接著撲向詹翔,抱著他悲痛欲絕地嚎哭道:「詹翔,我親愛的!……親愛的!……」

我——的罪—悔……」詹翔在彌留之際,拼足最後一點力氣說出這幾個字,眼一瞌,與世長逝了。

淑靜出一聲撕心裂肺慘絕人寰的長長的巨嚎,之後便遽然沉寂了。

在這萬籟俱寂的原始森林,悲慟的呼哭聲,震蕩了整個山谷,傳得很遠很遠……

死去的人是不能復活的。酈紅慢慢地站起,仰望著天空。突然,她從胸腔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極其尖利、悲切而又肝膽欲裂的哀號:身倒下。

「酈紅!」閔毓連忙扶住酈紅,只見她臉色蒼白,無淚地抽泣著。

「淑靜!」突然,陶娜一聲吆喝,眼明手快,奪過穆淑靜手中的匕。

酈紅一驚,掙脫掉閔毓的手,抱住大夢初醒的穆淑靜,悲傷欲絕地大聲喊道:「要活著!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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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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