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節大結局

第131節大結局

我並不知道葬禮應該準備一些什麼。一直都是上官博亦和徐憶尹在幫我。幾日下來,我像一根牽線木偶,上官博亦、徐憶尹和平兒都牽着我的線。

他們叫我吃飯就吃飯,他們叫我睡覺就睡覺;有人來送禮,他們叫我行禮我就行禮,知道有一天上官博亦在我耳邊說:「嫣兒,明天就是韓王爺出殯的日子,你和子然一起守夜。」

我點頭。

他又道:「我會和你一起。」

我看着他,混亂的思緒有點清楚了起來:「你回去吧,我和子然就可以了。你也好幾天沒有休息了。你先回去,明天再來吧。」

他按住我的肩:「我留下來陪你,我不放心。」轉身向後面,「徐兄你要不今晚就會去休息吧,明天再來。這些天一直帶累你不眠不休。」

我才注意到徐憶尹也在靈堂上,向他:「徐憶尹你回去吧。你們都這樣為我操勞,叫我心裏怎麼過意得去?」

徐憶尹上前,笑道:「你跟我還虛套,我們不是好朋友么?你們家出了這樣的事情,朋友不替你操勞,誰替你?我留下來吧,多個人多個照應。反正已經這麼多天了。不在乎多一晚。」

上官博亦沒有再說什麼。我撇過頭去,輕輕拭去眼角的濕潤。

是夜,風雨大作。風在窗外嘶鳴低嗚,哽咽悲切,幽幽不已,用力拍打着窗欞,更添了一份悲切。屋內燭火搖曳,簌簌不止,紅淚長流,傷及肺腑。

你們都是來為這個悲壯的生命送行的么?他走了,從此離開了他戀戀不捨的人世,他的三個兒子生死未卜,一個兒子尚未成年,留下一屋子孤兒寡母的,你們知道他走得不安詳,特意來安撫的么?

無論活着的人多麼不舍,他還是頭也不回去走了。明天就要出殯了,我的那些哥哥們,連父親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這會是他們一輩子的遺憾么?無論我們活着的人多麼遺憾,他還是走了,明天就要永久地走了。

我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是那麼的英明神武,那麼硬朗挺拔,那麼神精氣睿,那麼迥然有神,誰會想到。僅僅兩年,他強壯的生命就走到了盡頭。如殘荷敗絮,輕易遠去了。都說世事難料,可不正是么?

一個蒼白的身影闖了進來,全身濕透,釀幢地跌在父親的靈前。是我那文弱的三娘。

徐憶尹最先反應過來。上前扶住她:「三夫人,這寒風冷雨的,您怎麼來了?」

三娘伏地而泣:「我來為老爺送行,我來陪陪老爺。」

我起身:「三娘,您回去吧,您本就身體不好,回頭再凍著,加重的病情,您叫父親怎麼走得安心?」

三娘痛哭:「我知道,是子孟氣死了老爺,是我那個不孝的兒子氣死了老爺。我沒有管教好自己的兒子,我對不起老爺,對不起韓家的列祖列宗。」

我心裏難過,卻要安慰她:「三娘,您別這麼說。父親都去了,活着的人就要好好地活着。自責只會讓死去的人更加不安心的。」

三娘彷佛沒有聽到我說什麼,推開徐憶尹的手,走向韓王爺的棺木,輕輕kao在棺木上:「老爺,是我對不起老爺,是子孟不孝,都是我們娘倆的錯。老爺,您等等我…」

上官博亦驚跳起來,忙去把她棺木上拉開。只見她小腹處豁然深深cha入一把匕首,血把白色的衣服染得很妖艷。

我愣住了,噗通跪在她的面前:「三娘,您為什麼…」

她握住我的手,艱難道:「嫣兒…你日後…要是見到了子孟…告訴他…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他的…叫他將來不要到地下來見我…」

我撲到她在熱氣漸退的身上,啼哭不止。

我們叫傭人進來安頓好三娘。抬頭時,只見子然嘴角溢滿了微笑。那刺眼的笑,像一個恐怖的符號。

為什麼一個個都要離開,讓我眼睜睜看着這麼多的生命從我生命的舞台上一一退場,而且都是我最親的人。我這不堪重負的心啊,如今承擔了這麼多的生離死別,叫我怎樣繼續下去?如果時間再倒回一年,我寧願選擇不回來,留在另一個異鄉。至少那時東盛的韓王府,對我來說,是一個溫馨的天堂。

是我毀了自己的退路。

韓王爺的靈柩剛剛抬出去,三娘的棺木就停在靈堂上。我感覺自己的神經已經痛得麻木了,只知道獃獃的,跟蘭姨和子然一樣。葬禮上的一切都是上官博亦和徐憶尹幫我操辦。

秋風凄淡秋葉黃,哪堪秋雨助凄涼。

父親和三娘的葬禮結束都快一個月了,我漸漸能回過神來了。不再是愣愣的,平日裏也知道拿本書來打發光陰。只是一天懶似一天,懶得出門,懶得說話,懶得行動。

只是蘭姨始終緩不過勁來。

吃晚飯的時候,我看着獃獃坐在上座,任由下人布菜,由下人引導著吃飯的蘭姨,心裏一陣酸苦。記得剛來時她是那麼的美麗強勢,如今…

子然沒有出來吃飯,我喊平兒:「你去書房叫小少爺出來吃飯。告訴他,再不來今天就不要吃了。」

平兒應承著去了。我把蘭姨平時喜歡吃的菜往她碟子裏夾了幾筷子。她只說愣愣地吃着。

平兒回來,焦急:「小姐,小少爺不在書房。」

我驚訝,問蘭姨:「蘭姨,子然呢?」

蘭姨繼續吃菜,沒有搭理我。我用手推她。她詫異地抬眼看我,我又問:「蘭姨,子然呢?」

她呆了一呆,驚訝問我:「子然?誰是子然?」

我後背一涼,手裏的筷子掉地桌上。我站起來,走過去攬住她的肩,緊張地輕聲問:「蘭姨。你怎麼啦?」

她用很獃滯的眼神看着我,痴笑:「姐姐,你在說什麼?」

我四肢百骸都涼透了。放開她,我茫然失措,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她叫我姐姐?

她見我哭,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拉着我的手:「姐姐,你怎麼啦?為什麼哭?是不是蘭兒做錯了什麼?」

我的淚簌簌落下,蹲在地上,抱着頭,怎麼會這樣呢?蘭姨也蹲在我的旁邊哭:「姐姐。你不要嚇蘭兒了,你為什麼哭?」然後起身問平兒,「佩鸞,姐姐怎麼啦?」

平兒比較聰明,哽咽著道:「小小姐,大小姐馬上要嫁到韓家去了,她捨不得你呢。」佩鸞是平兒的養母,是我母親的陪嫁丫鬟,在言談舉止上,平兒多少有點跟佩鸞相似。

蘭姨領悟,蹲下去拉着我的手:「姐姐你不要哭,等蘭兒長大了,也嫁到韓家去,蘭兒永遠都不和姐姐分開。」

我抱着她大哭。

平兒扶伺蘭姨睡下了。我一個人站在院中的寒風中,淚已流干,只是心裏干疼。原來難受的時候流淚可以緩解疼痛。

一切的一切,再也回不到從前了,死去的人,已經化作塵土了,而活着的人,已經形同枯槁。

平兒出來,滿眼含淚:「小姐,夫人好像回到八歲的時候了。怎麼辦?」

我淡然:「你去請太醫來瞧瞧吧。」

平兒點頭,又道:「小姐,小少爺已經一整天都沒有回來了,跟去的書童也沒有回來。」

我繼續淡然:「派個小廝去他們書院看看,也許是有事耽擱了。」

平兒允諾,正要出去。跟韓子然的那個小書童慌忙跑進來,跪在我腳邊哭:「小姐,小少爺他…」泣不成聲。

我閉上眼睛,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一些吧。

平兒也是心驚肉跳,喝那個書童:「小少爺怎麼了你好好說,不準哭!」

那小書童驚嚇過度,還是不停地哭,一邊哭一邊講敘,從他斷斷續續的言語中,我們漸漸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韓子然今天早上沒有去上學。早上離開家就直接奔城外的方華寺去了,令小書童在寺外侯著,他在裏面呆了一整天,小書童在外面餓了一整天,傍晚時分,他出來了,由早上華冠美服的佳公子變成了僧袍僧帽的小沙彌,讓小書童回來通知我,他出家了。

我仰面長笑,太好笑了,老天爺跟我開的玩笑真是太好笑了,我笑得蕩氣迴腸,響徹雲霄,直到一個緊緊的懷抱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才停止笑聲。定睛一看,是上官博亦。

我推開他:「你怎麼來了?」

他滿眼含痛:「我來看看你。你怎麼啦?」

我笑:「沒有什麼的,就是覺得生活太搞笑了。上官博亦,我覺得老天開的玩笑太大了,太搞笑了,你覺不覺得?」

他凄苦:「嫣兒,別這樣,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冷笑:「好起來?怎麼好起來?我祖母、我父親,二娘三娘能活過來么?蘭姨能醒過來么?哥哥弟弟們能回來么?」

他緊緊摟着我:「嫣兒,你還有我,你還有我…」

我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在他的懷抱里找到了依kao:「博亦,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所有的事情都讓我遇上了,生離、死別一樣都沒有落下。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老天這樣涮着我玩?」

他摟我更緊:「嫣兒,我會支撐你的,我會陪着你的。」

坐在上官博亦的馬車去方華寺的路上,我忐忑不安,心裏如打鼓般七上八下。不覺地伸手緊緊握住上官博亦的手。他明白我的緊張,把我攬在懷裏:「沒事的。」

我茫然地點點頭,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

方華寺在城外近郊,是皇家寺院,歷來是接待皇親國戚達官貴人的,香火旺盛遠近聞名。

現在已經入秋,寺外的一片楓樹,血紅的楓葉零落香消,滿含離恨。而方華寺的廣廟依舊森然地凌雲高聳,巍巍莊嚴地在香火裊裊中矗立。

上官博亦的小廝進去通報,不大一會,一個看似德高望重的老和尚迎了出來,準備向上官博亦行禮。

上官博亦一把扶住,含笑道:「慧能大師不必如此折壽小王,小王怎敢受大師的禮?」

慧能大師也笑道:「王爺此次前來,是拜佛還是有別的事情?」

上官博亦攜之一起進入寺內:「主要是來拜佛的,順便幫母后的長明燈添點香油。其次也有點小事。」

慧能淡然笑道:「不知道王爺所謂何事,老衲能不能出上力?」

上官博亦道:「請問大師,兩天前韓府的小少爺是不是在貴寺剃度了?」

慧能大師想了想,繼而微笑道:「是有這麼回事。老衲看這孩子頗有慧根。而且老衲觀其面相,他塵緣已盡。就幫他剃度了。」

我忙打斷:「那他現在在哪裏?我是他姐姐,他沒有跟家裏講就出家了,我們家人都想見見他。」

慧能大師雙手合十:「施主,他塵緣已盡,並不是你們的家人了。」

我想罵他放屁,可是轉念一想,話吞了下去:「大師,我只是想見見他,並不是想勸他回頭。見了他,我就放手讓他去。求大師行個方便。」

慧能大師無奈地搖搖頭,好像在嘆息我們這些俗人看不通。

上官博亦也答話:「大師何不請子然出來,讓韓小姐見上一面。他們畢竟是十幾年的親人了。」

慧能再嘆,沖門口呼:「瞭然。」

一個小沙彌進來,畢恭畢敬地叫師傅。慧能吩咐他:「你去請子然師弟出來,就說韓家小姐要見他。」

那個小沙彌應承著出去了,好大一會兒,又進來:「師傅,子然師弟說他已經是佛門中人,塵世的事與他無關。他請韓小姐回去,他不想見。」

慧能大師擺擺手,那個小沙彌依舊退到門外候着。

他看着我:「施主,老衲已經儘力了。你們終是沒有緣分的。」

我吸了吸鼻子,拉着上官博亦出去:「算了,至少他是活着的,至少他是自由的。」

出了方華寺,上官博亦問我:「要不要我帶你到處逛逛?別整天憋在府里,這樣會憋壞的。」

我淡笑:「我也想出來逛逛,可是沒有你陪,我怕。我怕出事,最近太多的出事了。」

他樓緊我:「不會的,別瞎想。」

我擠出一抹笑顏:「到街上去逛逛吧,有你在身邊,我覺得這個世界很溫暖。」

他輕輕在我額上吻下:「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

街上依舊車水馬龍的。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只是物是人非,只是心境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上官博亦輕輕拉我:「怎麼了,沒精打採的,是不是不舒服啊?」

我搖搖頭。

他不解:「那你為什麼總是悶悶不樂的?」

我淡笑:「博亦,我沒有啊。」

上官博亦嘆氣:「我也真沒有用,總是不能讓你開心起來…」他漸漸消聲,眼睛望着遠方,充滿了詫異和驚悚。

我順着他的眼光望去,全是陌生的面孔,沒有一點可以泛起我心裏的漣漪。不免詫異地問她:「怎麼啦?」

他回神:「沒事的。」

見他不想說,我也懶得去問了。

他看了看我:「去我的府邸坐坐么?」

我想起韓家的陰森恐怖,毫不猶豫道:「當然可以啊。」

我們剛到上官博亦的府邸時,一個親兵慌慌張張地跑向上官博亦:「王爺,不好了,出事了…」

上官博亦臉色變了變:「怎麼啦?」

那親兵大口呼氣:「王爺,皇上大行了。」

「什麼!」我和上官博亦同時拖口而出。

那親兵接着道:「王爺,千真萬確的。剛剛王副將到處找您。咱們在宮裏的人,已經全部被長皇子抓起來了,估計是已經不在了。」

上官博亦沖向書房:「快,傳眾將領書房議事。」

我一個人焦急地坐在客廳里,等待着他們商量結果。皇帝大行,上官雅亦肯定已經控制了局面。因為我們家的事情,上官博亦一直分心。現在的局勢對他們來說,肯定已是兇險萬分。

王副將已經帶了上官博亦的人馬,準備一起進宮。

我拉住他:「你會回來么?」

他點點頭:「會的,你等我。」

我看着他的背影,夕陽下拖得老長,那樣地堅毅,以致於我相信,他會回來的。沒有人可以打倒他。可是天並不隨人願啊。

午夜的時候,上官博亦及他的親信,一個都沒有回來。我焦急地在大堂踱步。

一陣整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我心中狂喜,他凱旋歸來了。我推開僕人,自己跑去打開沉重的大門。我要在他勝利后第一個看到我。

可是,在整齊的隊伍分開中,火把照亮一張臉越來越近,卻越來越陌生。

那是上官雅亦的臉。

他,失敗了。

上官雅亦走近我,托起我的臉:「嫣兒,我是來接你的。」

我頹廢地坐在地上,聽見上官雅亦命令道:「上官博亦以下犯上,已經被朕就地正法了。剩下的餘孽一個都不要放過。」

哀鴻遍野。我還沒有回過神來,就被上官雅亦扛上了他的馬車。

我知道,冬天來了。我再也回不去了。

他在耳邊低聲說:「我說過,你是我的,我不會食言的。」

我的眼淚流了下來。生活像是一台話劇,所有的人都是奮力去演繹的演員。可是人在演,天在看。

老天爺一定是不喜歡我這個演員。昏暗的夜晚我似乎看到上官博亦走向我,他的眼角滿含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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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牙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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