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過在那之前，他們得先去逛夜市，去度過他們頭一次的約會。

夜市裏，人潮洶湧，整條街上完全找不到一絲空隙。

慕容霏霏看着如此壯觀的景象，有些咋舌，更有些想退縮；雖然說，不用上高級餐廳跟人家談禮儀，但在人擠人的夜市裏，怕是會走得渾身汗水，再也難以維持整潔的樣子。

她還記得，上一次跟朋友在夜市裏走了一圏，離開時，她那副狼狽凌亂的樣子，是多麼像一個瘋婆子！

好歹她也是個女人，對自身的整潔也有一定的要求；再加上，在一個身著名貴時尚的服裝、不管怎麼看都是人們矚目點的貴公子身旁，她那副樣子，還能看嗎？不成、不成……她要閃人！

「小貓，這裏人多，好好的跟着我，別走失了。」察覺慕容霏霏的退縮，龍潮握住了她的手掌，斷了她的退路。

可是，這麼多的人……不不不，她要閃，她一定要閃人！

「怕什麼呢？有我在。」他給予保證，不理會她眼底的哀求，徑自地拉着她走進人群，以高大的身軀為她開路。

慕容霏霏緊緊地跟着他的後方，轉個不停的眼珠子，好半晌后落在龍潮壯碩的背上；縱使隔着一層衣衫，但他曲線分明的背部肌肉，隨着他的走動，在襯衫下若隱若現，大大滿足了女人視覺上的渴望。

然而，對她而言，除了滿足了雙眼外，看着龍潮護著自己，不讓途經的人碰撞到她的那副小心翼翼的樣子，一份難以言喻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有這麼樣的一個男人，願意好好地保護她、不讓她受到傷害，這可能是全世界女人所追求的理想對象吧？所以如果，能夠靠在這具身軀上一輩子，那該有多好？

驚覺自己在想些不可能的事，慕容霏霏苦笑地搖搖頭，將這個荒謬的想法甩出腦後，強逼自己將注意力放在夜市的攤位里。

「想吃什麼？」他大方地給予她選擇權。

她抬頭看他，只見他在人來人往的夜市裏，即使跟人家擠來擠去，卻不見他梳得整齊的髮絲有絲毫的凌亂，依然服貼得很；名貴的襯衫更不見絲毫皺摺，仍熨燙整齊地貼在他身上。

其實，他一副貴公子的模樣走在夜市裏，已經引來不少的目光；好好的一個有錢少爺，不去高級飯店用餐，反而走來這種人擠人的地方湊熱鬧，真是怪異得很！

不知哪來的一股惡戲心，她舉起纖指，指向其中一攤排著長長人龍的小攤子，「我想吃那個。」

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龍潮臉上的笑容不變，只是再次重複：「妳想吃臭豆腐？」

「對。」慕容霏霏想，漫畫里好像從沒有出現過貴公子吃臭豆腐的畫面，如果，真的讓龍潮吃的話，他會有什麼反應？還有，那情景，又會是怎麼樣？

豈料，龍潮一點也不介意地牽着她，來到長長隊伍的最末尾，開始排起隊來。「唔，這個小攤子沒有附設坐位，待會兒要站着吃喔！」他落落大方的態度，反而讓慕容霏霏有點不好意思。

「沒關係，妳喜歡吃就好。」龍潮一副以她的喜好為優先的樣子，羨煞了一群在偷聽他們談話的女性們。

天氣有點悶熱，夾雜着一併傳來的汗水味，以及臭豆腐特有的味道，慕容霏霏可以肯定，她從頭到腳，甚至連每一根頭髮都吸飽了臭豆腐的味道！

原來，要作弄人，也要先過了自己的心理障礙才行；否則，只會落得自己尷尬的下場。

帶着僵硬的笑容，好不容易，他們買到了一份剛炸好、熱呼呼的臭豆腐，站在攤子外的不遠處。

來來往往的人，一見到龍潮手中的臭豆腐，不約而同地瞪大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有些好奇心較重的，甚至停下了腳步，掏出手機，站在他們的不遠處，一副期待拍下貴公子吃臭豆腐的奇觀。

慕容霏霏臉上的笑容更僵硬了。

如果真的被這些人拍了照片，這樣一來，站在龍潮身旁的她，也無法倖免地一併入鏡吧？到時候，她該用什麼臉去見人？

當下，她拉過龍潮的手腕，連忙突破周遭的人群，急步離開小攤子的範圍。

一陣輕笑聲，從龍潮口中逸出；慕容霏霏真的很有趣，有趣到他想停下笑聲也不能。

「你很高興？」察覺他的笑聲是沖着她而來，慕容霏霏微瞇起眼，陰惻惻地問。「還好。」龍潮輕咳幾聲，稍稍止住了笑意，「臭豆腐快要涼了，妳吃不吃？」他真要吃？本來以為龍潮只是口頭上說說，並不打算真的吃下腹，慕容霏霏瞪大眼，一臉難以置信卻又期待地盯着他，一口咬住了氣味嗆人的臭豆腐。

「這玩意聞起來雖然有點嗆，可是吃在口裏味道還真的不錯。」事後，他還可以像個美食家似的下評語。

他真的吃下去了？

瞪着空無一物的袋子，她好半晌后才接受這個事實。

原來，貴公子吃臭豆腐時，除了優雅一點外，真的沒有什麼特別的過人之處。思及此，慕容霏霏忍不住輕笑起來，暗罵自己的笨。

雖然龍潮是個貴公子，但凡貴公子也是個人，她怎麼會覺得一個人吃東西時，會有什麼特別的效果呢？又不是真的在看漫畫！

「接下來呢，妳還想吃什麼？」看着她臉上輕鬆可愛的笑，龍潮的墨眸底閃過一抹異光。

他還走不夠，想回去人群裏頭擠啊？慕容霏霏眨了眨眼，看着龍潮臉上的表情，一點開玩笑的感覺也沒有。

好吧！他都那麼不介意自己貴公子的形象被徹底破壞了，那麼她還在彆扭些什麼？

於是，她揚起一抹更甜、更開懷的笑容，「那……我還想吃蚵仔麵線、鹵大腸、雞腳！」夜市的滷味，可是好吃得很！

聽着慕容霏霏口中說出一道又一道的夜市小吃，龍潮臉上溫柔的笑容始終未變，彷佛那抹溫柔，是貨真價實似的。

打了個秀氣的呵欠，慕容霏霏忍住想揉眼睛的衝動，要自己專註於面前一星期一次的教師會議上。

如果被學姐發現她的不專心，散會後她一定會有排頭吃！

可是，一雙眼睛卻不聽話地轉到一臉專註聽報告的龍潮身上；昨天晚上，兩個人在夜市裏逛了好久、好久，吃遍了她想吃的東西，也看了一些小攤販所賣的小東西，一直到凌晨一點多，他才送自己回家。

她還以為，龍潮會跟着自己回家，然後要她兌現自己的承諾，而她也已經準備好一襲性感的睡衣，好在他到來時換上，接着兩人就……

結果，他沒有。

龍潮只是送她回到家裏，看着她關上門、上好鎖，就離開了，半點留下來的意思也沒有；這樣讓她更加不明白、也更加弄不懂他在想什麼。

只不過，為什麼明明兩人都那麼晚才睡，她一副精神缺缺的樣子，他卻一副精神抖擻的樣子？

真是讓人……嫉妒！

好不容易熬過了會議，沒想到日理萬機的學姐，居然察覺到她在會議上小小的走神，真的把她叫到校長室了。

「學姐。」期期艾艾地喚了聲，當中求饒的意味清清楚楚。

楊絲絲瞪着這個總是少條筋的學妹，真搞不懂，想她楊絲絲是何等的聰穎絕頂、不同凡響，可卻有這樣一個傻愣的學妹，真是敗筆！

「我問妳，妳最近跟龍潮走得很近？」她也不浪費時間，直入重點，把想問清楚的話點明。

「學姐為什麼會知道？」慕容霏霏驚訝地反問；她以為，他們兩個的事很低調，應該沒有人知道才是。

「也就是說，你們兩個有一腿了？」真的是，想也不想就給自己泄了底！楊絲絲對於這個朽木真的不抱一絲的希望了，「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被學姐語氣中的質問有點嚇到，慕容霏霏愣愣地眨了眨眼；學姐雖然常常罵她，但卻從來不會用這麼質問的語氣來問她，莫非……

慕容霏霏小小聲地問：「學姐，妳也喜歡龍潮嗎？」也對！龍潮長得帥，對人也都是一副溫文儒雅的模樣，的確讓一干不知道他另一面的女人死心塌地，「可是……那學長怎麼辦？」

聞言，楊絲絲怒目一瞪，從辦公桌後方繞出來，兩指掐住了這個快要氣死她的女人的耳朵，「妳哪隻眼睛看見我喜歡龍潮？還有，又跟那個死男人有什麼關係？」提起那個男人，楊絲絲怒火更熾。

「學姐饒命……」耳朵痛得很，可慕容霏霏卻不敢反抗，只能柔聲求饒。

她這種「俗辣」的樣子，真的讓人連生氣也覺得懶！楊絲絲沒好氣地放開她，連座位也懶得走回去，直接問小學妹：「對於龍潮，妳到底知道多少？」

知道多少？學姐詭異的問題，讓她呆住了許久。

事實上，她對龍潮，知道的實在不多；她只知道，他在歐尼斯學院裏教學，人前一副貴公子的溫文樣子，但他曾經在她面前殺了一個大男人……雖然，她不知道那個人最後是不是真的死掉了；還有，就是他有着不知名的財力，能輕而易舉地解決了慕容集團的財務困難。

從慕容霏霏臉上的表情，楊絲絲可以肯定地說：「並不多，是不是？」

「是……」

「龍潮是歐尼斯學院的始辦人之一。」楊絲絲開始告訴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學妹，那個她惹不起的男人的事，「同時，他也是龍門的三少爺，龍氏保全的最高負責人。」

出身在慕容家，慕容霏霏再怎麼不濟，也或多或少聽過有關龍門的事。

龍門，一個令黑白兩道聞風變色、忌憚不已的古老組織；傳言，它擁有能夠左右世界經濟的巨大力量、擁有全球最厲害的信息科技網絡，更擁有最頂尖的人才為其效命。

而學姐剛剛提及過的龍氏保全，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它是最頂尖的保全公司，不管保的是人，或是物品，龍氏保全都能保護這些人或物完全不受損傷，安然無羔地到達他們要去的地方；最讓人津津樂道的是，它從沒有過失手的案子！也就是說，找上龍氏保全，也等於找上了全世界最堅固、最不可破的防護。

龍潮，就是擁有這一切的人？

學妹深受打擊的樣子，讓楊絲絲感到一絲的不舍；但，她必須早一點讓慕容霏霏知道，她惹上的到底是什麼樣的男人，這樣要抽身才來得及，「霏霏，如果要回頭、還來得及。」

可楊絲絲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學妹，已經跟那個男人訂立了一張無法違反的契約，就算她逃到了天涯海角，也逃不開那個男人。

慕容霏霏沒有響應，只是點了點頭，離開了校長室。

「如果不是因為妳當歐尼斯的校長當得不錯，剛剛妳透露的機密，就足以讓我換了妳。」溫文的嗓音，在慕容霏霏離開后馬上響起。

「我只是在保護我的學妹。」對於他常常像鬼魅一樣冷不防出現的個性，或許一開始她還會吃驚，但現在，她早就已經司空見慣了，「還有，你怎麼會跟這傢伙在一起？」好啊，這個死男人還敢自己送上門來！她不扒了他一層皮下來，她「楊絲絲」這三個字就倒著寫！

龍潮不理會那兩人之間的火花，徑自說道：「我跟她的事，妳別攪和。」

「為什麼？她跟你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你那討人厭的個性，配得上她嗎？」完全無懼於龍潮的威懾，若不是顧忌這裏是學校，楊絲絲早就一腳踩上桌面，像個女流氓一樣質問他。